眾府兵上前擄走周嘉敏,周嘉敏怎肯依,奮力掙紮,香柔也傻了眼,急得跪在地上直向韓王求饒:“殿下開恩,我家小姐雖然與殿下有過婚約,但如今時過境遷,更何況殿下已經娶過王妃,怎能不明不白地就這樣將我家姑娘擄走,還請殿下放過我家姑娘……”


    韓王娶嘉敏不成,後來的確是娶了個嬌滴滴、酸醋醋的美王妃。


    韓王懶得理會一個奴婢的言語,又怕府兵下手重了,傷到周嘉敏,對手下人喝道:“都悠著點!你們若是傷了本王新妾的一根汗毛,看本王不剝了你們一層皮!”


    七八個府兵一起將周嘉敏抬起來,丟進了一輛繁花錦繡的小轎子,那小轎子由數個精壯的漢子抬著,一溜煙地往韓王府行去了。


    香柔急紅了眼,連滾帶爬地站起,一路跌跌撞撞地跟了過去,一直進了韓王府的偏門,又繞了好幾個曲折連廊,直到了一處花紅柳綠、俗粉堆地的小院才停了下來。


    小轎子剛落地,周嘉敏便被兩個婆子連推帶拉地拽進了門,香柔急得奔上前,正要跨過門檻,門卻被婆子重重關上。


    “開門!開門!讓我進去!”香柔拍著門大聲喊道。


    婆子似笑非笑,似怒非怒道:“你要進去湊什麽熱鬧?莫非想要壞了王爺好事不成?”


    “殿下他……他要對我家小姐做什麽……”香柔意識到什麽,一顆心砰砰砰地急跳著,更加焦急地拍打著門。


    婆子不耐煩,將香柔拽離了門邊,陰陽怪氣道:“姑娘在這裏吵吵鬧鬧像什麽話,要知道王爺自然是不會虧待你家小姐的!”


    香柔不死心,腳踩牆下的大石頭,想從牆上越過去,那婆子見她冥頑不化,撿了塊磚頭,重重往香柔的後腦勺上敲去,香柔眼前一黑,摔了下來,登時什麽都不知道了。


    周嘉敏被反鎖在屋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心中焦急,苦苦熬到了暮色時分,才有幾個婆子進來點燈,伺候她更衣換妝。


    周嘉敏不依,奈何那幾個婆子都是做慣了這等事,力氣奇大無比,將她的衣服剝了幹淨,伺候她沐浴更衣,梳上高髻紅妝,活脫脫將她打扮成一個豔麗的新婦。


    室內布置得旖旎曖昧,紅燭搖曳,搖得周嘉敏的心晦暗不明,未幾,門鎖打開,韓王走了進來,他一身新衣新服,鑲金嵌寶,極是富貴奢華。


    韓王的目光癡癡落在嘉敏的臉上,半晌移不動半分,陶陶然,熏熏然地感歎道:“小娘子,你真美,你知不知道你的美,讓天地芳華也為之黯然失色,讓你去世的姐姐也隻能徒然歎息一聲,你知不知道,這一天本王等了多久?”


    他的指尖落於周嘉敏的唇瓣上,想要觸及到她如花唇瓣的溫潤香澤,哪知周嘉敏朱唇輕啟,銀牙狠狠一咬,韓王的指尖便被咬出了一個血印,指尖上的鮮血亦如珠子般滑落,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登時在房間彌漫。


    韓王一聲驚呼,忙縮回了手,暖香暗襲的紅帳旖旎頓時煙消雲散,他有些懊惱,可麵對著眼前的豔麗美人,怎麽也生不出氣來,隻覺得她的瑰姿豔逸中又添了一抹辛辣的味道,更叫他流連忘返,心肝寶貝地愛。


    韓王舔了舔手指上的血珠,仿佛那指尖被美人的紅唇貝齒一咬,血也是香甜的,他咂了咂嘴,笑眯眯道:“小娘子,你再桀驁不訓,不過也是本王樊籠裏的一隻小野獸,看你還能往哪裏逃!”說罷就沒頭沒腦地向嘉敏撲了過去。


    周嘉敏大感驚懼,慌忙躲閃,驚慌失措地打翻了桌上的瓷器銀瓶,退到床邊便再也無處可去了。


    韓王見了她惴惴之色,越加愛憐,越加放肆地撲向向她,攬住了她的小蠻腰就要一親芳澤。周嘉敏一閃腰肢,韓王撲了個空,越發被勾起了興致。


    周嘉敏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瓷片,怒斥道:“你別過來!你要是過來,我就殺了你!”


    韓王抹了抹嘴角,“小娘子,莫要害怕,莫要害怕……快快把那瓷片放下來……本王會好好待你的,本王會寵愛你的,跟著本王,會讓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享不盡的寵愛。”


    周嘉敏一橫心,以尖利的碎瓷片對準了自己的玉頸,厲聲喝道:“你別過來!你要是過來,我就不活了!”那瓷片比刀尖還要鋒利,剛碰觸到她玉頸上凝脂一般的肌膚,便劃了一絲傷痕,鮮血縷縷滲出。


    韓王傻了眼,沒料到周嘉敏竟如此剛烈,一時也不敢上前妄動,隻得巴巴地勸著:“別……別……小娘子別做傻事呀!”


    周嘉敏狠了狠心,手上略用了一把力,脖頸上的傷口更深,殷紅的血像是汩汩冒出泉水,很快就染紅了她手中的雪白瓷片,又順著她的手滴落到血紅的婚服上,竟叫人分不清到底是盛服的色澤,還是血的濃稠?隻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在房內彌漫,與濃稠的熏香混雜在一起,滯悶凝澀得叫人透不過氣。


    韓王前行也不是,後退也不是,仿佛是周嘉敏的傷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中抓肝撓肺似的疼,隻好罷了手,連聲哄道:“好、好、好,本王不勉強你,本王絕對不勉強你……”


    “出去!滾出去!”周嘉敏怒目而視。


    韓王被唬住了,衝周嘉敏連連擺著手,一步步地後退,最後乖乖地退出了門,方才火急火燎地衝下人吼道:“傳太醫!快傳太醫!”


    周嘉敏聽到外麵的聲音漸漸遠去,一顆緊繃的心方才有所舒緩,到了此刻,她才覺得精疲力盡,渾身都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癱坐在床上。


    躲得了一時,可是往後的日子呢?韓王放浪輕薄、輕佻頹唐,落入了他的虎口,又安有輕易逃脫之理?


    她的一顆心越來越鈍重,沉沉地似是壓了厚厚的烏雲,如果真的逃不過這一劫,她寧願死得幹幹淨淨,這樣想著,她將瓷片便藏在了枕頭底下,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也好落個清白之身。


    過了片刻,太醫滿頭大汗地奔了進來,韓王雖然跟在太醫身邊,可又忌憚周嘉敏會做出糊塗事,隻是言語上關切著她的傷勢,不敢動手動腳,就連說話也是極盡陪著小心。


    周嘉敏木愣愣地坐著,不吭一聲,隻任太醫處理傷口,而迷惘神癡的目光卻虛渺地落在未知之處,看也不看韓王一眼。


    那冷淡、神癡的模樣兒讓韓王見了,登時骨頭也酥了,真是我見猶憐的委屈樣子,韓王又是愛慕又是心疼,隻恨不得將自己的金山銀山、身家性命都給了這個氣性高卻美得不像話的小娘子。


    就算是一時親近不得,這樣將美人兒放在房中,癡癡呆呆地看著,也是一件極美的事,方可一解他猶如火炙的思念之情。


    ……


    香柔醒過來時已是月上樹梢時分,頭上仍傳來鈍重的痛感,她懵了片刻,方才想起適才發生了什麽事,忙掙紮著起身,推開了院中的門,直奔入了房內。


    看到小姐癡癡坐在床頭,頓時慌得失了分寸,“小姐,小姐,你怎麽了?你怎麽了?王爺是不是……”她不敢想,也不敢往下說下去。


    周嘉敏搖了搖頭道:“我以死相脅,王爺不敢拿我如何。”


    香柔拍了拍急跳的胸,長籲一氣,“小姐沒事就好。”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盡快逃出去才好。”


    “可是這深院都是高高的圍牆,圍牆外都是些看門家丁,恐怕一時半刻也逃不出去。”


    “別慌,三更時候外麵的家丁也都十分困乏,隻要到時灌醉他們,就可以悄悄逃掉。”


    “可這又去哪裏尋酒?”


    “此事容易。”


    韓王讓人給嘉敏送去最精致的吃食,數不清的綾羅綢緞、金釵銀璫,怕她閑悶,給她房中安置了文房四寶,素琴書畫,鸚鵡花貓等,隻為哄得美人眉心長舒,展顏一笑。


    嘉敏如冰山冷美人一般,睬也不睬。


    韓王心肝兒都疼了起來,哄道:“小美人兒,你這不吃不喝的,本王心痛啊。”


    “小美人兒,是我輕浮了,我做錯了行不行?不過你也看到了,本王對你可是一片真心啊!”


    “小美人兒,隻要你的一句話,我就廢了王妃,讓你做王妃,好不好?”


    “小美人兒,笑一個行不行?就是不笑,說一句話行不行?”


    嘉敏輕啟朱唇,神色清冷:“酒。”


    韓王一愣,“什麽?”隨即明白過來,忙涎著臉道,“好!好!好!美人要喝酒,本王這就給美人送來酒!”


    韓王忙去搜羅天下美酒,讓人抬了進來,各種美酒都滿滿地堆了一院子,酒香四溢,簡直要人命,饞得一幫家丁們直抹口水。


    嘉敏道:“韓王的好東西,想必大家平時也享用不到。今兒個大家隻管痛快喝!”


    家丁們起初還麵麵相覷,有些不敢,直到香柔打開了酒壇,盛酒在碗裏,那酒香像是饞蟲兒勾得他們喉嚨癢癢的,再也經受不住,端了碗,痛快喝了起來。


    韓王金屋藏嬌,府中上上下下皆已知曉,最後知曉的才是韓王妃楊氏。


    楊氏臉酸心硬,風雷激蕩,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得知韓王另設小院、金屋藏嬌之後,氣得把那些向她隱瞞消息的下人們狠狠抽打了一通。


    如此還不解氣,趁著韓王出去的當口,自己帶了些家丁,氣勢洶洶地開往偏院裏。


    此時,嘉敏和香柔已經灌醉了家丁,正要出逃,剛到門口,未料到一個華麗羽裳的女子在眾人的簇擁下出現,她尖鼻若鷹勾,更兼兩片薄唇如紙,一眼望之,是個極不好惹的主。


    王妃一聲厲喝:“拿下他們!”


    頓時三五個壯漢擒住了嘉敏香柔二人。


    王妃的銳目刀片似地刮著周嘉敏,眼前的女子絕代姿容,蘭心玉骨,即使身著素服簡妝,那天生的貌美也不知比她美了多少!


    王妃恨不能撕了她的那張臉皮,一張臉也妒忌得抽搐變了形,兩片薄唇動了動,尖銳問道:“就是你這個賤人勾引的韓王?”


    周嘉敏冷冷道:“王妃好大的醋味!”


    王妃怒道:“賤人!敢取笑本妃!本妃府中如何能容得你!”


    “說來也巧,本姑娘對王府絲毫也沒有興趣,既然王妃容不得我,何不讓開,讓我出去就是?”


    王妃唇角歪了歪,冷幽幽道:“你想讓我放你出去?”


    “放我出去,你我皆大歡喜,互不幹涉,再無瓜葛。”


    王妃嗤地一笑,“你想得倒美,若是放你出去,韓王豈不是要怪罪本妃的身上了麽?得罪韓王,這麽蠢的事,你以為本妃會做?”


    “那你究竟想要怎樣?”


    王妃向身邊的一個壯漢使了個眼色,那壯漢會意,突然手掌往嘉敏肩上一拍,一根纖針正中嘉敏的削肩。


    嘉敏感覺到肩頭微微一麻,她拔了那針,針頭閃爍著詭異的紫色。


    香柔柳眉微蹙,大怒:“你做了什麽?”


    王妃的臉上漾起笑意,言語陰冷:“實不相瞞,那針頭上抹了致命的毒藥,毒性發作時,血流凝澀不暢,五髒六腑慢慢侵蝕,此毒無藥可解,五日之後必死無疑。”


    嘉敏與香柔神色巨變,香柔憤怒道:“毒婦!若是韓王知道你對我家小姐下毒,韓王必不會輕饒你!”


    “是呀,本妃也好害怕喲!若是王爺追究起來,本妃可怎麽好呢?不過,”王妃嬌滴滴地一笑,“本妃不怕,因為本妃為此特意帶來了兩樣東西!”


    即刻,有婆子端了個托盤站出來,揭開托盤上的紅綢,竟陳列著兩丈白綾,一錠黃金。


    “這兩樣東西,你可隨便挑一樣。無論是懸梁自盡,還是吞金而死,都會讓你死得痛快,不至於等到毒發時痛苦死去。”


    周嘉敏冷冷道:“你逼我自裁?既落得個不讓韓王猜忌的賢妃名聲,又借此拔了你的眼中釘?”


    “嘖嘖嘖,還真是個聰明人,隻是可惜啊,馬上就要見閻王爺了。”王妃微微一笑,揚了揚眸,“你說得不錯,本妃就是想讓你自裁而死,本妃聽說你自被王爺帶回後,一直桀驁不從,若是說你自戕,王爺也不會不信。”


    “你……你好毒……”周嘉敏身上傳來一陣陣搐痛,她知道,毒性已在她體內發作。


    韓王妃眸中陰寒驟現,一步一步逼迫道:“反正你死也是死,不死也是死,不如痛快一些死!是懸梁?還是吞金?”


    香柔護住嘉敏一步步後退,就在此時,一道劍影劈空而落,王妃身邊幾個家奴的腦袋咕嚕嚕地滾在了地上,院門前登時多了幾具屍體。


    這一切,不過是在轉瞬之間。


    王妃嚇傻了眼,瞪大了白眼珠子瞪視黑影中的人,兩片薄唇哆哆嗦嗦地連話也說不清楚:“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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