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後看了下去,原來是國主三弟李景遂的請願書,大意是在江淮一戰中折損了數萬兵力,辜負了國主的厚望,無有顏麵再立於朝廷之中,請降為晉王,回到封地。


    看完折子,國後的心越來越沉了下去,如果李景遂退出了皇儲之爭,那麽能爭太子之位的也隻有皇長子和自己的孩兒了。


    皇長子燕王李弘冀狠戾暴虐,必會將所有的矛頭對準從嘉……


    想到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噤,若是如此,從嘉命在旦夕!


    何不做個順水人情,索性提出讓皇長子當太子……


    心思百轉千回間,已經有了主意,國後說道:“官家不必憂心,景遂年長,對儲君心灰意冷。可臣妾聽聞燕王血氣方剛,有勇有謀,率軍打仗,無不決斷有為,若是讓他……”


    沒想到話未說完,國主已怒氣衝天,氣得臉都紅了,隻連連拍著羅衾一陣陣急咳:“你們一個個都說燕王的好!可在朕的眼裏,燕王戾氣太重呀!咳咳……咳咳……”


    國後再也不敢繼續說下去,忙替國主捶胸,安撫了他的情緒,等他睡了之後,才敢走出大殿。


    出來後,她深深地長籲了一口氣,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她不得不靠自己的手腕,為自己的孩兒謀求一條出路。


    國後深居宮中,為後亦多年,平時扶植了不少勢力,既然指望不上國主改變主意,那便隻能靠平時建立的關係了。


    她預先打點,給朝廷的重臣們送去了厚禮。


    果然,國主大病初愈,百廢待興之時,片刻也耽擱不得,身體還沒完全養好,便命眾朝臣上朝議政。


    國主剛來至大殿,便將折子重重地丟在了地上,嚇得一幫朝臣都垂眉斂手,身子顫了一顫,不敢吱聲。


    國主怒氣衝衝地質問李景遂:“太弟!你寫這個折子到底是何意!是沒有將朕的旨意放在心上嗎?!”


    太弟李景遂出列,跪在了地上,濁淚縱橫地哽咽道:“官家!罪臣無能,無法堪當太弟之重任啊!懇請官家允諾罪臣的請求,革了罪臣的官職,讓臣告老還鄉……”


    他的話還未說完,國主重重一擊座椅,喝道:“放肆!”


    太弟怔了怔,隻是哽咽。


    此時,蕭儼義正言辭地稟道:“俗言道: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是李大人引咎自辭,與其強求、勉為其難,莫如再立新儲。”


    此言一出,朝廷之上已經沸議了,國主冷笑道:“如此說來,蕭卿心中便是已有了如意人選?那你倒是說說,誰可為新儲呢?”


    蕭儼為人耿介,直言道:“燕王便可為太子!為儲君!”


    國主意趣索然,“說罷,為何要立他為太子。”


    蕭儼繼續道:“夏殷以來,天下為家,父子相傳,此為不易之典。燕王身為皇長子,立為太子,本就是薪火相傳,為禮法之大典。”


    孫晟也上前稟道:“燕王有英健之才,守潤州,救常州,調兵遣將,沉穩剛毅,臨危不亂,立下了赫赫戰功。論才得、論戰功,除了燕王,微臣以為,再無其他人選。”


    又有臣子出列,附議道:“微臣也讚同孫大人之見,如今中朝虎視眈眈,監臨我朝,唯有重振朝綱,才能崛起。除了以權臣悍將震懾中朝之外,還需一位雄才偉略的儲君坐鎮,將來也才能以霹靂手段,激蕩天下,血洗恥辱!讓中朝不敢輕舉妄動呐!”


    此臣子說得擲地有聲,聲音猶如洪鍾,貫徹在大殿的藻井之中,過了半晌仍然嗡嗡作響。


    他的話語極為煽情,大殿裏的臣子竟有大半跪了下去:“官家英明,請立燕王為太子!”


    “請立燕王為太子!”


    眾人的聲音匯聚成洪流般,一聲又一聲地湧動著,撞擊著國主的心。


    國主心中自有一番打算,本來是希望朝中有臣子能提出來立鄭王為太子,沒想到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出來,不禁大失所望。


    看到還有幾個臣子沒有跪下去,便問道:“潘佑,你有何見解?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中書舍人潘佑富有政見,善於辯詞,最不喜與庸臣碌蠹、曲容誣偽之徒為伍,國主十分期待他的政見。


    潘佑道:“微臣以為,燕王身挾悍勇,有決斷領兵之才,然而戾氣過重,並不適宜被立為太子。”


    國主正期望有人能提出反對意見,隻以為潘佑是支持鄭王的,大喜,迫不及待地問他道:“那麽誰該立為太子?”


    “誰都不該被立為太子,臣以為,還是立李大人為太弟。”


    潘佑的話讓國主再度大失所望,原本以為他會提出立鄭王為太子,轉了一大圈還是回到了原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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