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有司擇定了吉日,皇子大婚,又是皇上、皇後極為鍾愛的皇六子,這場婚禮辦得極為熱鬧。


    揚州城和金陵城都早已是萬人空巷,各個小橋上、各家各戶的樓台上,早早地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當真是好一派:“十裏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紅妝。”


    周娥皇換上了織工極為奢靡貴重的婚裙,製同翟衣,加雙佩鈿釵,盛妝之下,雲髻峨峨,修眉聯娟,遠而望之,好似朝霞般明媚,近而觀之,又似菡萏般嬌媚。


    婢伺仆環,如雲如荼地將她擁了出來,嘉敏一眼見到姐姐,呆住了。


    “姐姐,你好美!六皇子見了你,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娥皇蹲下了身,摟著嘉敏的小小身子,殷殷囑咐:“小妹,我就要遠行了,以後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教你詩書琴棋,你一定要聽阿耶、阿母的話,知道嗎?”


    “嗯。”嘉敏點了點頭,卻難掩傷感,“姐姐走了,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流珠在一旁笑道:“真是個小傻瓜,大小姐是嫁人,定然會常回揚州的。”


    嘉敏這才覺得欣慰,笑了笑,揚起臉道:“那姐姐一定要常常回家。還有!若是那六皇子欺負你了,我一定幫你好好教訓他!”


    說著,嘉敏揚起了拳頭,逗得屋中的人全都笑了。


    府外有司唱喏,出行的吉時已到,娥皇跪在了地上,向雙親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女兒感念阿耶阿母的養育之恩,不孝遠行,無以為報,惟願阿耶阿母順時頤養。女兒到了金陵城後,定會修稟請安,還望阿耶阿母不必掛念。”


    王夫人勸道:“女兒呀,你此番嫁到了國都中,也真是叫為娘的心理穩妥了。”她的臉上分明是溫煦的笑意,可已經有了淚水。


    有再多的祝福和牽掛,也來不及細說,周大人和夫人都是欣慰而不舍,淚光瑩瑩。


    周娥皇在眾人的環伺護擁下,眷眷不舍地走向了婚轎。


    嘉敏跟著奔向了門邊,眼睜睜地看著姐姐上了婚轎,看著迎親的隊伍慢慢地出了大街,逶迤的隊伍越來越遠,漸漸地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她返身跑進了花園,一路飛奔,一直跑進詩蕊閣,那是周府裏最高的地方,她登上了詩蕊閣,踮起腳遠遠地眺望著街道的盡頭,在那裏還能看到逶迤的紅妝隊伍,逶迤過了十裏長街,跨過了小橋,消失在連片屋宇的盡頭……


    小院閑窗,轉轉又一度春秋。


    姐姐不在府上的日子,日子乏味苦悶許多。嘉敏總是登上詩蕊閣遠眺,不知道姐姐何時會回來呢?哪怕是流珠姐姐回來也好。


    金陵城中倒經常來信,姐姐在信中道一切安好,夫君對她也十分體貼。信中說,夫君早就在金陵城中另開府邸,大婚後又被封為鄭王,甚得皇上皇後恩寵。


    不久,又有一些鄭王為姐姐寫的豔詞在坊間流傳開:


    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


    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簫鼓奏。


    寫的是姐姐翩翩起舞的殊麗風姿。


    又有他們閨閣情趣的詞:


    晚妝初過,沉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


    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寫的是夫妻二人飲酒,清歌伴舞,姐姐在繡床側向鄭王撒嬌,媚態百生。


    嘉敏一顆小小的心,看到這樣的豔詞,一知半解,卻也是羞紅了臉。她托腮望著窗外,看花叢裏一對翩然飛舞的蝴蝶,突然間很想自己長大,如果長大了,也一定要嫁給姐姐夫君那樣的好郎兒。


    正胡思亂想間,突然發現府門前停了一輛馬車,車簾掀開,那馬車上走出來兩個曼妙倩麗的人影,嘉敏歡喜極了,那不是姐姐,還是誰!


    嘉敏飛奔下樓,撲倒姐姐的懷中,像是扭股兒糖似地,黏在姐姐的衣裙上不願離開,“姐姐可總算是回來了,可想死我了!”


    流珠哄了好半天,嘉敏才撒手,瞅著姐姐道:“姐姐,你怎麽瘦了?”


    姐姐依然是絕美之色,流光一瞥,嬌豔無比,隻是從前是煥煥的桃花粉麵,如今熬成茶花白了。


    娥皇不自覺地輕撫自己的臉頰,勉強地笑了笑道:“哪裏是瘦了。一定是你看花了。”


    “是嗎?”


    “快說說,我不在府上,你是不是就像個小驢蹄一樣,掀翻了天!”


    流珠噗嗤笑道:“王妃又不是不知道小小姐的性子,一定是又惹了老爺夫人生了很多氣。”


    嘉敏撅著嘴道:“才不是呢!我可聽阿耶阿母的話了,隻是……隻是太過想念姐姐們,也總覺得有些悶悶的。”


    娥皇笑道:“我這不回來看你了麽?快看看我給你帶了些什麽?”


    馬車上裝滿了一箱子的禮物,琳琅滿目。周老爺和夫人知道女兒回來,忙來至廳門口迎接,也是大喜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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