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一前一後被塞進救護車的時候,顧新瑤的眼前,突然出現了青城大學,清晨暖暖的陽光。


    “吸氧。”


    耳邊,是護士著急的聲音。


    “這個病人心率太快了,窒息,還在昏迷。”


    “另一個呢?”


    “呼吸正常,好像已經做過心肺複蘇了。”


    顧新瑤閉著眼睛,聽著護士和醫生的對話,她想睜開眼睛看看慕錦陽,看看他到底怎麽樣了,可是身上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空了,怎麽也沒法用力。


    細細的針頭紮進她的手腕。


    她似乎能感覺到冰冰涼涼的藥,一點一點的流進她的血管,融到她的身體裏。


    接著,顧新瑤又一次失去了知覺。


    她仿佛做了一個又一個夢。


    每一個夢,都跟慕錦陽有關。


    仿佛有很多很多零碎的記憶,都在她的腦海中回旋著——


    紅著眼睛壓在她身上的慕錦陽,像是一個惡魔。


    抱著她穿過人群的他,又像一個天使。


    他的笑,像冬日裏暖暖的陽光。


    還有——


    在校園裏的公路上,抱著渾身是血,哭的幾乎沒氣的顧新瑤。


    鑽在他的懷裏,委屈的用手指劃著圈圈的顧新瑤。


    這一切,仿佛都在眼前。


    卻又好像,這些記憶,又完全不屬於她。


    昏迷中,顧新瑤皺了一下眉頭。


    接著,她聽到一個關切的男人的聲音。


    “她怎麽樣了?”


    “再等等,會醒的,她的身體沒有什麽大礙,跟她困在一起的男士給她做了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現在她的情況挺穩定的,倒是那位男士,還嚴重一些。”


    “哦,我知道了。”


    男人的聲音有那麽一點茫然和失落。


    顧新瑤用了一下力氣,想睜開眼睛,看看陪在她身邊的人是誰,想問問,慕錦陽現在,到底醒了沒有。


    可是,她怎麽也睜不開眼。


    仿佛累到了極致,又仿佛掉進了深深的夢魘,怎麽也不能醒來。


    這時,男人的聲音又出現了。


    “我去買點早餐過來,離開一會兒,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沒事,等她醒來了,就可以直接吃早餐了。”護士小姐的聲音很輕鬆,“對了,記得買清淡點兒。”


    “好。”


    男人淡淡的應了一聲,接著,顧新瑤就聽到了一聲輕輕的門的響聲。


    她的眼皮,又動了一下。


    護士走過來,給她換了個吊瓶。


    突然——


    眼睛疲憊的睜開,長長卷卷的睫毛忽閃了好幾下。


    “我……我在……”


    “醫院。”


    顧新瑤話還沒有說完,護士就已經做了回答。


    她呼了口氣。


    剛才,她聽到的,都不是夢?


    顧新瑤緩緩睜開雙眼,看著潔白的四周,看著蓋在自己身上,潔白的醫院的被子。


    那剛才,她旁邊那個男人的聲音,是誰?


    她還記得護士說……跟她一起被困住的男人,好像更嚴重一點。


    “慕錦陽呢?”


    顧新瑤脫口而出。


    “慕錦陽?哦,就是那個跟你一起送來的吧,他……在旁邊那個病房,嗯……他……”


    護士支支吾吾的樣子,就好像給本來就心急的顧新瑤的頭上,又點上了一把火。


    她另一隻沒有紮針的手緩緩的支撐了一下,然後,掙紮著坐起來。


    “哎,安小姐,你……”


    “我過去看看慕錦陽。”


    顧新瑤說道,畢竟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她的頭突然暈了一下,然後,又驀地坐住不動了。


    “你就好好養著吧,他沒事的,等會兒應該也就醒了。”


    “可是我剛剛明明聽到你說,他比我還嚴重一些啊!”


    “他當然嚴重一些啊,他救了你你知道嗎?”護士皺了一下眉頭,“他自己早就缺氧流汗到虛脫了,還一直死撐著保持清醒,不停的在給你做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也沒有停止呼救,不然,你恐怕早都窒息了。”


    顧新瑤的手指,突然顫抖了一下。


    原來——原來——


    在夢裏,她曾聽到,一直有人在喊她。


    這一切,是真的。


    他真的,一直沒有停止救她,所以才……


    驀地,她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顧新瑤皺了一下眉頭,手撫在胸腔,大口的喘息了一聲。


    “安小姐,你沒事吧?”


    “沒,沒事。”顧新瑤輕聲說道,然後,她扭頭,一把拔掉了還紮在手背上的針頭!


    “安小姐?”


    護士驚訝的看著她,掙紮著從床上下去,然後搖搖晃晃的打開了病房的門。


    “安小姐!”


    顧新瑤沒有回頭,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衝了出去。


    這一刻,她的大腦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在這些空白中,穿插進好多好多,她的腦海中沒有出現過的畫麵。


    慕錦陽,救了她……


    她什麽都不想,此刻,她隻想見到他!


    她想看看他到底怎麽樣了,到底醒了沒有!


    他的身體本來就沒有過去好了,前幾天還在重感冒,今天又……又躺進醫院裏,會不會……


    如果他的身體又因為她出了什麽問題,那麽她,心裏該多內疚,多難過,她要愧對他一輩子的!


    從她這個病房,再到慕錦陽病房的距離,隻不過短短十步路,可是,顧新瑤卻感覺,好像走了很久好久。


    每一步,都似乎走在刀尖上。


    她渾身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痛,心也在痛,痛的好像要裂開了。


    然後,她鼓起勇氣,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床上,是她夢裏俊秀的臉龐。


    他的臉色很白,嘴唇也很白,眼睛緊緊的閉著,眉頭,也緊緊的皺在一起。


    顧新瑤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護士,他怎麽樣?”


    轉身,她問了一聲慕錦陽身邊的護士。


    “他可能……昨晚還搶救了一陣,所以……所以不太好,不過沒什麽,應該也很快就會醒來,你不用擔心。”


    “哦……那……”


    顧新瑤張張嘴,還想再問句什麽,但是,卻沒有問出來。


    “我還以為他是你男朋友呢,聽說在把你救醒的那一刻,這男的就暈過去了,這不,一天一夜了,就是還不醒來。”護士撇撇嘴,“現在啊,願意這樣對女朋友拚命的男人也不多了,我還被你們生死相依的感情感動了好久呢,原來他不是你男朋友。”


    “嗯,我們是……普通朋友。”


    “你們是一起送來的,昨晚來了一位男士,非要給你換病房,有人照顧也不錯,隻是可憐了這位慕先生,救了人,還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睡著。”


    “啊?”


    聽了護士小姐的話,顧新瑤驀地就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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