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銃回到夏家的時候,就看到胥家的人在收拾行裝。


    問了下人才知道,胥盡歡他們馬上就要啟程回胥家了。


    夏銃在原地站了片刻,也不知想了些什麽,轉身朝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二公子!”胥勇在後麵喚道,“我家少主請您去一趟。”


    夏銃點頭,默不作聲的跟在胥勇身後。


    不同於以往尋常打扮,胥盡歡今日穿了一襲紫色長衫,長發在頭上綰了一個髻,以一頂銀白色鑲玉的發冠束著,兩旁綴著朱玉流蘇,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發,天人一般。


    胥盡歡一手拿著扇子,閑適地坐在椅子上,聽見門口的動靜,抬首朝這邊看過來。唇紅齒白朱玉為色,許是心境不同了,這一刻,夏銃突然發現,胥盡歡前所未有的美好。


    “二公子早。”胥盡歡一笑,對夏銃做了個請的姿勢。


    夏銃這才回神,有些尷尬地走到胥盡歡對首坐下。


    龍潯替他送上茶水,胥盡歡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龍潯躬著身退了出來。


    不等胥盡歡開口,夏銃對胥盡歡道,“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從今日起,夏銃絕對不會再與胥堯顏往來。”


    胥盡歡一笑,“二公子誤會了。”


    夏銃抬頭不解地看著胥盡歡。@^^$


    胥盡歡笑著道,“以二公子的為人,說過的話自然是算數的,盡歡並不為此擔心。今日找二公子前來,是為了另一樁事情。”


    夏銃一時沉默,垂首看著麵前的茶杯,好半晌兒才緩緩地道,“是為了九兒嗎?”


    不等胥盡歡開口,他又道,“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可是……”他頓了頓,接著說,“都過去了。”


    “我們兩人之間,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都過去了;夏銃在這裏向你保證,以前種種,於今日結束,日後,夏銃絕不會再做任何對不起九兒的事。”


    夏銃會有如此大的轉變,是胥盡歡怎麽也沒有料到的,他並不怕夏銃會對玉容不利,玉容在他身邊,他自然會護玉容周全,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玉容。!$*!


    夏銃這會兒主動表明自己的態度,倒讓胥盡歡更加好奇,那日,夏銃究竟在夢裏看見了什麽?


    胥盡歡隱隱的覺得,夏銃這幾日以來的轉變,都跟那晚他夢見的事情有關。


    但既然夏銃已經表態,胥盡歡也不好再說什麽。


    他今日找夏銃,為的也不是這些。


    “盡歡今日便要啟程回胥家了。”胥盡歡道。


    夏銃點頭。


    胥盡歡又道,“想必二公子也清楚,玉容會跟胥某一同離開,若盡歡沒猜錯的話,我想老夫人會讓玉容帶走夏玨。”


    夏銃抬頭,對胥盡歡道,“你是擔心我會從中阻止嗎?”


    胥盡歡不答反問,“你會嗎?”


    夏銃苦笑,“胥公子多慮了。”


    若是以前,為了給夏青添麻煩,隻怕是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一下的,可如今,做什麽都沒有意義了。


    胥盡歡盯著夏銃看了片刻,笑道,“如今二公子倒把一切看得很開。”


    夏銃沉默,自嘲道,“許是虧心事做的太多了吧!如今回頭再看一看,一切都荒誕的像夢一樣。”


    胥盡歡敲了敲手上的扇子,“能放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些時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放就能放下的。”


    夏銃道,“胥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身上擔的幹係多,自然不能與我這個閑人比。”一番話說得平和,道叫胥盡歡對他另眼相看。


    其實從另一方麵來看,夏銃是極聰明的,若不是因為洛氏和家人的負累,若不是參與到這些婦人的醃爭鬥之中,夏銃必然會有一番大作為。


    如今他能幡然悔悟,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夏家如今,也隻能靠夏銃來支撐了,作為玉容的母家,不管如何,胥盡歡並不期望夏家的未來太不堪。


    起碼這樣玉容心裏會好過些。


    胥盡歡把一張紙放在夏銃麵前。


    夏銃疑惑地伸手接過,打開一看,上邊寫的是一處地址,“這是什麽?”


    胥盡歡道,“東盈小姐的住處。”


    “你說什麽?”從進門到現在,夏銃終於表現出一點兒情緒上的波動。


    自從夏東盈被胥盡歡他們擄走後,一直生死未卜,夏銃幾番逼問,對方也始終緘口不答,夏銃早就認定,東盈必然已經被他們害死了。


    這會兒突然得到這個消息,怎麽不讓他震驚。


    “東盈小姐的脾氣,相信二公子比胥某清楚,太過狹隘,太過偏執,做事過於激進些,若任其這樣發展下去,早晚會害了她自己。”


    夏銃低頭,心裏卻想,胥盡歡到底還是給自己留了麵子,以東盈的為人,何止是胥盡歡說的這麽簡單,簡直是自私自利,陰狠毒辣過了分,偏偏人又蠢笨還不知,做起事來從來都隻顧眼前不顧後果。


    若沒有他和洛氏在後邊兜著,東盈隻怕早就死了。


    “所以胥某擅作主張,替東盈小姐尋了一處修身養性的好地方。”胥盡歡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塊形狀奇怪的令牌交給夏銃,道,“這是我胥家專用的令牌,二公子帶上這個,去這上邊的地址找一個叫慧明的師太,告訴她你的來意,她自然會讓你帶走東盈小姐的。”


    夏銃聽胥盡歡這樣說,心境反倒平靜下來,“東盈她……現在好嗎?”


    胥盡歡苦笑,“恐怕是不怎麽好。”


    夏銃抬頭。


    胥盡歡道,平靜地複述,“東盈小姐太過偏執,執意的認為她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玉容的緣故,所以心中多有怨恨,每每在觀中叫罵,心中不平的時候,更過激的事情也做過,就是不肯反省自身。”


    “前陣子慧明師太傳信過來,曾言東盈小姐一怒之下縱火燒了禪房,若不是施救及時,隻怕這會兒全觀上下一百多條人命皆喪在她手上了。”


    夏銃汗顏,這倒是符合東盈的脾氣。


    “所以,胥某曾回信師太,不必過於遷就,適當的時候,給予一些小小的懲戒也是可行的。”


    夏銃默。


    胥盡歡接著道,“不久前師太又送來信函,上邊說,得了幾次教訓,東盈小姐果然乖巧了些,最起碼不會在觀裏罵罵咧咧的了,表麵上也懂得裝作乖巧。”


    “胥某卻要說,若二公子想要接回她,一定要善加疏導,切勿不可放縱姑息,否則,終究會害了她。”


    夏銃默默地收起令牌和地址,對胥盡歡拱了拱手,“多謝胥公子費心了,銃認為,東盈還是待在觀裏好一些,什麽時候等東盈想明白了,銃再接她回來也就是了。”


    胥盡歡一笑,“二公子高見。”


    兩個人相視一笑,一切間隙盡在此刻消散於無形。


    胥家的人馬於午後離開夏家,同時離開的,還有夏青和夏玨。


    夏老太太撐著老邁的身子站在府門前,一直等看不到胥家的車馬,這才戀戀不舍的回身。


    胥家的人馬剛走,夏銃那裏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胥剛站在夏銃麵前,“二公子。”


    夏銃挑眉,“是你?”


    “二公子。”胥剛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夏銃,“胥剛今晨就已經到了,好不容易等到現在才有機會麵見公子。這是我家少爺給公子的信。”


    夏銃默不作聲的伸手接過。


    “二公子,我家少爺曾對屬下說過,此時胥盡歡的人馬防範過於鬆散,正是動手的好時機,胥剛這次也帶了不少人馬,若公子的人手不足,胥剛自然會助公子一臂之力。”胥剛見夏銃接過信卻默不作聲,在一旁道。


    夏銃一笑,當著胥剛的麵把那封信一分為二,扔在地上,對著胥剛震驚的臉道,“回去告訴你家少爺,就說從今以後,胥家的事與夏銃無關,他要對付胥盡歡,隻管自己動手,夏銃絕不會多加幹涉,但夏銃卻絕對不會再摻和其中了。”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胥剛道。


    “意思就是……你胥家的問題,還是關起門來自己解決的好,夏銃一個外人,就不摻和了。”說完當著胥剛的麵轉身離去。


    夏銃和胥剛會麵的經過,很快就傳到還在馬車當中的胥盡歡手裏。


    適時,胥盡歡正坐在馬車裏手把手的教夏玨練字,隨手把信遞給夏青。


    夏青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笑道,“這夏銃,倒是個人物。”


    胥盡歡一笑,並未說什麽。


    夏青看著胥盡歡的字,有些豔羨,撇開眼去,“你那個兄弟倒是盯你盯的緊。”


    這麽多年了,夏青的字依舊是乏善可陳,若要用胥盡歡的話來說的話,那便是醜的驚人了。


    胥盡歡一笑,揉了揉夏玨的頭發,緩緩道,“他除了盯緊我,還能做些什麽?”


    “這次回去,我猜,第一個要見你的,會是宮裏的那位。”胥盡歡對夏青道。


    夏青挑眉,“你說皇帝?”


    胥盡歡點頭,“聽說藺纓小產了,如今正在宮中修養。”


    夏青這下倒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藺纓小產關她什麽事?


    “聖上居然不管不顧的把她接進宮,可見對藺纓的喜愛到了何種程度。”胥盡歡道,“到時候,你措辭多注意些,有什麽不好回答的,就都推在我身上。”


    夏青聽了噗嗤一笑,一指挑起胥盡歡的下巴,左右端詳了片刻,搖頭歎息道,“禍水啊!我看我還是把你讓出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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