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直拉著夏青他們回到自己的院子,百合替眾人上了茶,老夫人這才一把抓住夏青的手,眼淚滾落下來。喃喃不能成語,道,“九兒啊!我害了你父親,是我害了你父親!”


    夏青一聽,趕緊上前替老夫人擦拭淚水,一邊柔聲安撫道,“祖母,父親的死是意外,怨不得任何人,您千萬不要多想了。”


    “不是!”老夫人一聽夏青這樣說,連連搖頭,“你父親的死不是意外,是夏銃,是夏銃那個狼子野心的畜生害死了你父親!”


    夏青一聽老夫人這樣說,不免意外的和胥盡歡對看一眼,二人雖然猜到這事和夏銃脫不了關係,可卻如何也猜不到,這件事情竟是由老夫人嘴裏說出來的。


    夏銃做事周密,從不輕易被人拿住把柄,可瞧老夫人這話說的篤定,卻好似親眼見了一般。


    “祖母,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夏青一臉失措地道,她到不是為夏盛難過,夏盛這個人,雖然名義上擔了夏青的父親,可卻從未真正的替夏青著想一分,以前夏青還是男裝的時候,夏盛擔心夏青的存在會令洛氏她們不悅,雖然重用夏青,卻也時時防著夏青;到後來夏青換回女裝後,卻是羽翼漸豐時,更有明郡王張昭和胥盡歡在一旁虎視眈眈,縱使夏盛想像對待其他庶女一般對夏青,也沒那個膽子。


    老夫人聽夏青問話,趕緊朝門口看了一眼,高嬤嬤知意,急忙走到門口觀望,老夫人這才站起身,一把拉住夏青的胳膊,“跟我來!”


    走出幾步後,頓了頓,回頭對胥盡歡道,“盡歡也跟著過來吧!”


    胥盡歡意外地挑眉,卻什麽都沒說,抬腳跟著進了內室。


    老夫人直接走到榻邊,伸手挪開暗底紅花的真絲香薰軟枕,又把鋪在下邊的蜀繡被單掀開,露出一個臉盆大小的木板來;老夫人伸手掀開木板,從下邊摸出一個小小的布包。


    夏青和胥盡歡對視一眼,不明白這布包裏麵究竟是什麽,能讓祖母如此重視。


    “九兒你來看!”


    老夫人把東西放在榻上打開,指著裏麵的東西給夏青看。@^^$


    夏青疑惑地皺眉,那布包裏麵放的,是一個女人慣用的肚兜兒,也難怪身旁的胥盡歡在看了一眼後,就急忙轉過頭去。


    可這肚兜兒夏青卻是熟悉的。


    嫩黃的熟料打底,上邊用粉色的繡線繡了並蒂蓮花和水中自在嬉戲的鴛鴦,最特別的是,這肚兜兒的頂端繡著一輪半彎的月亮。


    正是自己的母親溫月茹的肚兜兒。


    這東西怎麽會出現在老夫人手裏。!$*!


    “祖母,這不是我娘的東西嗎,怎麽會在您手上?”夏青疑惑地問,上前一步拿起肚兜兒展開,想仔細的辯一辯真偽,一拿上手,卻‘咦’了一聲,原來這不隻是一方簡單的肚兜兒,這上麵還模糊的寫著幾個暗紅的血字,看樣子像是匆忙之間胡亂的畫上去的,毫無章法可言,卻可能清晰地辨別出字樣。


    上邊寫著:夏銃害我!


    “這是……”夏青指著肚兜上的字對老夫人道。


    胥盡歡也聽出夏青的畫外之音,匆匆地朝肚兜兒瞥了一眼。


    老夫人歎息一聲,道,“你父親出事後,夏銃就忙著著手辦理他的身後事,當時我還不知道是他下的毒手,隻道他是怕見了你父親的遺容難過,所以也就由著他;反正人已經死了,再計較那麽多也是無用,還是早日入土為安的好。可沒想到……沒想到卻……”


    老夫人說到這兒卻怎麽也說不下去,眼淚又繼續掉下來,夏青上前幫忙擦拭,胥盡歡不甚自在地轉身向外。


    好一會兒後,老夫人這才止了淚,“我那時心裏難過,什麽都顧不得,一個人常常坐在你父親生前的屋子裏發呆,卻意外的讓我發現了這東西。”


    那日,夏銃在前邊忙著張羅夏盛的後事,老夫人又去了夏盛的屋子。


    夏盛死後,他的房間根本就沒做什麽改動,夏銃隻是吩咐人把夏盛的屍體重新梳洗了一番,草草的裝了棺槨。


    夏盛正是人到旺年,是春秋鼎盛之時,根本就沒來得及準備什麽壽衣壽裳,這樣猛不丁兒的撒手西去,倒是忙壞了府上的婆子們,連夜替夏盛趕製了一套錦袍。


    整理夏盛生前遺物的活計,老夫人便不自覺的攬了下來。


    卻讓她意外的發現了這個肚兜兒。


    本來這肚兜兒是藏在榻內側的席縫裏,老夫人吩咐人整理夏盛遺物的時候就這樣意外地掉落下來,負責整理的小丫頭一看清是什麽,還以為是夏盛藏的什麽值錢的物件兒,沒來得及送出去的好東西。


    剛想私藏了去,卻發現上邊的血跡,丫頭是不識字的,自然不知道這上邊寫了什麽,可就這一愣神兒的功夫,就被老夫人身邊的高嬤嬤看見了。


    茲事體大,高嬤嬤知道這事萬一傳出去,對老夫人不好,所以當機立斷,尋了個借口,說那丫頭手腳不幹淨,打了二十板子,趕出來夏家,也算是避過了夏銃的耳目。


    老夫人拿到肚兜兒後,一千一萬個後悔,卻再也不能讓夏盛活回來。單憑一個肚兜兒,又怎能就這樣判了夏銃的弑父大罪?本來老夫人是想直接找夏銃當麵問個清楚,多虧了高嬤嬤提醒她,她這才想明白;夏銃既然連夏盛都敢殺,又怎會把她看在眼裏。


    不揭發他,明麵上,夏銃至少會尊敬一下她這個夏家的老夫人,見了麵尊稱她一聲祖母,可事情一旦揭穿了呢?不但不能治了夏銃的罪,反倒會使自己遭到夏銃的毒手,到時候夏家可就真正的落到了夏銃手上,日後九兒母女回來,那可當真是半點兒活路都沒有了。


    為了將來夏青她們能夠回來,也為了自己的安危,老夫人不得不裝聾作啞,任由夏銃在府裏橫行。


    老夫人抓住夏青的手。“九兒,如今你們回來了,可一定要替你父親報仇啊!”


    對於夏銃害死夏盛,這是夏青他們早就猜到的事實,倒沒太多的感觸,她與夏銃之間,隔著死去的洛氏和夏進,就算沒夏盛的死,夏銃和夏青間也不能善了,就算老夫人不提,夏青也會想辦法除掉夏銃。


    這時候,高嬤嬤匆匆地從外邊走進來,先給夏青和胥盡歡分別見了禮,這才快步走到老夫人身前,低聲道,“老夫人,大小姐回來了,這會兒人正在前廳和二少爺敘話呢!”


    老夫人一聽,猛地掀了身旁的真絲軟枕,“她來做什麽,沒地嫌害了咱們還不夠,我不是說過不許她再踏進夏家半步嗎?把她給我趕出去!”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老夫人還想著那時候夏春雲害死了溫月茹腹中的胎兒,再加上她又是夏銃嫡親的姐姐,越發地看她不順眼。


    “這……”高嬤嬤就有些為難。


    這話老夫人以前是說過,老爺還活著的時候,大小姐的確不曾再回家門,可如今老爺已經去了,府上的一切大多交由二少爺管理,上次回來奔喪,老夫人關在自己的院子裏沒顧得上他們,這會子在出麵趕人,便顯得有些站不住腳了。


    更何況,這次回來的,不止是大小姐,連大姑爺也來了,而且……不但是大姑爺,就連鄭家新納進門的小妾也一同跟著來了。


    想到這兒高嬤嬤的嘴角就拉下來,這大姑爺也太不像樣子了,跟著媳婦回家奔喪,居然還牽著小妾的手,這讓大小姐的臉麵朝哪兒擱;可一想到大小姐的所作所為,高嬤嬤心底又是一陣竊喜,暗自高興著這惡人就得遇上這惡人來磨。


    夏青在一旁看出高嬤嬤的為難之處,料想如今夏家一切大多已經攥在夏銃手上,即便是此時高嬤嬤出去傳了老夫人的話,夏銃也不一定會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辦,多半會置之不理,那樣的話,反倒讓府上的眾人越發看輕老夫人,倒不如以靜製動,看看他們到底能翻出什麽花樣來。


    想到這兒,夏青上前一步,安撫道,“祖母,您先消消氣,大姐既然來了,哪有不許進門的道理,再過幾日就是父親的百日,這會子把大姐拒之門外,不明就裏的,反倒會說是咱們不通情理,倒讓大姐占了理,弄得祖母一身埋怨;倒不如讓大姐進門,祖母若是看著不順眼,少見兩眼也就是了,不過是幾日就走的功夫,祖母犯不上為了這種小事氣壞身子。”


    高嬤嬤聽夏青這樣勸,趕緊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老夫人,八小姐說的正是這個理兒,老夫人是什麽身份,犯不上為了那些醃的小人傷了身子,再說了,這不是大姑爺也跟著來了嗎,不看僧麵看佛麵,好歹也讓他們進了門。”


    老夫人一聽挑眉,“鄭家的那小子也來了?”


    高嬤嬤點頭,老夫人會這樣問,也是有原因的,上次夏春雲在夏家害的溫月茹小產,老夫人一怒之下吩咐人去鄭家送信,讓他們來人把夏春雲領回去,可沒成想等來的不是鄭克爽本人,而是鄭家的管家和鄭家的喜訊,說是鄭家已經做主,給鄭克爽求了自家遠親的一個庶出的表妹做了小妾,洛氏一聽,氣的當場就摔了杯子,大罵鄭克爽不是人,可老夫人卻二話沒說,命高嬤嬤封了一百兩紋銀,算是給新婦的喜麵,兩下一對比,對這件親事的態度也就一目了然。


    夏春雲回去後,整日裏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日子自然不好過,上次回來,就是夏春雲一個人回來的。


    本來這次回來,老夫人也沒想到鄭克爽會跟著一起來,這會子聽高嬤嬤說,難免有些意外。


    高嬤嬤聽老夫人問,趕緊點頭,順手把老夫人扔在地上的真絲軟枕拾起來,拍了拍上麵不存在的灰塵放回去,“不但大姑爺來了,聽說就連那新進門的薛姨娘也跟著一起來了!”


    老夫人便從中聽出一點兒門道來,嘴角笑著拉開了,“既然是姑爺親自來了,咱們自然好好好招待,吩咐下去,在東廂準本兩間上好的廂房,也好方便姑爺休息。”


    高嬤嬤愣了一下,隨後明白老夫人話裏的意思,笑著下去了。


    東廂的格局,和西廂稍有不同,主屋的每一個房間都配有一個半大不小的耳間,兩個隔間就著一個堂屋,算得上是一個兩室一廳的獨立格局,鄭家來奔喪,遠來是客,自然不好大肆叨擾,依照對鄭克爽的了解,鄭克爽一定會推卻一間廂房,隻住一間,到時候,同住一個屋簷下,都說妻妾不同房,更別提鄭克爽會歇再哪裏。隻怕這幾天住下來,會活活的慪死夏春雲。


    這其中的道理,夏青自然也聽得明白,卻一臉無知的笑了,“還是祖母想到周到,姐夫遠來是客,咱們自然要好好招待。”


    夏青扶著老夫人從內室走出來,正巧看見百合領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朝這邊走過來,等走的近了夏青才認出,居然是夏玨。


    “玨兒?”


    “八姐!”


    夏玨聽夏青喚了這一聲,快步的撲進夏青懷裏。


    在夏家,隻有夏青與夏玨的年齡相仿,以前的時候夏青男裝,跟夏玨也比較親近,夏玨很喜歡跟夏青在一起;還記得那時候夏玨總是一副虎頭虎腦的樣子,怎麽才不過短短幾個月,人就消瘦成這個樣子?


    “這是怎麽了?怎麽瘦成這樣?”夏青把夏玨從鄭家懷裏拉出來,仔細的端詳了片刻,算來,夏玨今年也快十三了,怎麽反倒瘦成這樣?


    “八小姐!”


    李氏跟著無憂身後進了門,先給老夫人見了禮,這才對夏青福了福。


    “二姨娘一向可好!”夏青急忙回禮。


    李氏的眼底隱隱含了淚,“托八小姐的福,都好!都好!”


    李氏一連說了兩個好,可夏青卻明白,她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否則夏玨也不會瘦成這樣,隻是……她怎麽也沒想到,夏盛剛剛故去,夏銃居然就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虐待庶母。


    “好了好了!能再見麵這是好事,有什麽話留著以後說,可不興再掉淚了!”老夫人在一旁見了,趕緊出聲,又指了胥盡歡對李氏介紹,“這是胥家的少主,如今跟咱們九兒訂了親,也算是夏家的半個姑爺了,你就稱呼一聲八姑爺吧!”


    自從想明白是夏銃害夏盛後,老夫人才開始注意府上的動靜,這才發現府上的不少下人在克扣李氏的月例,更是變相的恐嚇夏玨。


    老夫人雖然及時製止了,可這種踩高就低的奴才又豈是除的淨的,看不見的地方,他們還是會照樣捅刀子,再說這種事情,光是靠外人幫忙是不行的,最要緊的還是自己硬起來。


    可夏玨到底不是夏青,拿不出該有的威嚴和狠勁兒,經常被奴才們的一個眼神嚇到,弄得現在日漸消瘦的不像樣子。


    李氏聽了老夫人的話,吃驚的看著胥盡歡。


    胥家她怎麽會不知道,隻是沒想到胥盡歡有朝一日會成為夏家的姑爺。再一看二人金童玉女般的站在那兒,一對兒璧人似的,怎麽看怎麽登對。趕緊笑著給胥盡歡見禮,“李氏給八姑爺道喜!見過八姑爺!”


    “姨娘不必多禮,以後都是自家人了。”


    胥盡歡趕緊閃身避過,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紫色的玉玨遞給夏玨,“不是什麽好東西,給玨兒當的玩意兒。”


    李氏瞪大了眼睛,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上等紫玉,居然就這樣給了夏玨,連忙推辭,“不不不……這實在是太貴重了,這可要不得!”


    夏青上前一步從胥盡歡手上接過紫玉親自塞進夏玨手上,“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姨娘就不要再推辭了,給玨兒留著玩玩也還是可以的,他胥家別的不多,就是這些個玉啊珠啊的最多了,姨娘不用跟他客氣,收著就好了。”


    老夫人知道夏青這是故意在搞氣氛,噗嗤一聲笑出來,“瞧瞧!這個貪心的,還沒過門就忙著朝娘家摟東西了,也不怕嚇著姑老爺,回頭不敢上門迎娶了。”


    眾人都跟著笑起來,反倒是夏青自己先紅了臉。


    這樣一來氣氛就活絡許多,不像剛剛那般沉悶,李氏見夏青眉梢眼角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心底一陣寬慰,她與溫月茹的感情最要好,夏青能幸福,她自然是開心的。


    “要是溫妹妹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老夫人的心情就是一頓,溫月茹失蹤後,眾人一直沒有消息,九兒雖然不說,可心裏一定是擔心的吧!


    想著老夫人就抓住了夏青的手,“你娘失蹤後,咱們已經撒出去人手找遍了,可卻始終連半點兒訊息都沒有,到如今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幾個字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溫月茹如今在哪裏,夏青自然是知道的,可有些話即便是老夫人她們,也不能明說,隻好反過來安慰道,“祖母放心,娘她一輩子沒做過什麽虧心事,我相信老天爺一定會善待我娘的。”


    老夫人聽了點頭,不忍打擊夏青,破涕為笑,道,“對對對!老天爺會待月茹好的。”心裏卻想著,月茹多半是沒了。


    “既然大姐她們都來了,那祖母還是見見吧!”夏青見無憂站在一旁一副有話不敢說的模樣,料想是說夏春雲她們來給老夫人請安的事情,在一旁開口道。


    人都已經讓進來了,這時候再矯情反倒沒什麽意義,老夫人耷拉著一張臉,對夏青道,“我這可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不然我可不見的。”


    “知道祖母疼我!”夏青笑著朝無憂招了招手,無憂這才忙不迭的跑出去。


    “都站著做什麽,還不都坐下。”老夫人見夏青他們都站在自己身邊,趕緊指著一旁的椅子讓他們坐下,胥盡歡明白老夫人這是想給夏春雲他們一個沒臉,也就隨著老夫人的意思,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討好老夫人這種事,偶爾做一做也是無妨的。


    沒多會兒,百合挑了簾子進來,“老夫人,大小姐他們來了。”


    夏青聽了,放下手中的杯子朝門口看去,遠遠地就見無憂身後跟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夏銃,夏銃身邊跟著的,是消瘦很多的夏春雲,再往夏春雲身邊看去,卻是自己僅僅見過幾麵的鄭克爽,緊挨著鄭克爽的,是一個長相柔美的女子。


    鄭克爽其人,也算得上是商界的一個奇才了,很有手腕的一個人,鄭家交到他手上不過短短幾年,盈利就翻了一倍不止,隻是卻對其他事情不是很上心,可心腸卻並不壞,鮮少有時下商賈身上的銅臭氣,做起事來也是雷厲風行的,最看不得那些個彎彎繞繞。


    因為這一點,夏青雖看不慣夏春雲,卻始終對鄭克爽的印象很好;尤其是經過上一次的事情後,夏青更是認為鄭克爽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隻可惜自己卻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夏家少爺了,不然的話,倒真想跟鄭克爽好好聚聚。


    夏青在打量鄭克爽的同時,鄭克爽也把屋內的人打量了一遍,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和李氏他自然是見過的;隻是一旁坐著的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縱使自己認不得,也能猜得到,這一定就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八小姐夏玉容了,也就是那個假死托生的夏青。


    這種機密事情,鄭克爽本是不應該知道的,這話還是前陣子從夏春雲那裏聽來的,當時聽了的時候,鄭克爽隻覺得震驚,一個女兒家,在夏家女扮男裝一扮就是十幾年,眾人居然都沒有發現?就連自己也是見過夏青幾次的,可是除了那太過陰柔的臉龐,除此以外,倒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妥。


    這樣教養了十幾年的少爺突然換回女裝,鄭克爽甚至想不出,除了那張欺霜賽雪的絕美臉龐,夏青能站穩腳跟的立足之本還有什麽?


    這次來夏家,也是為了見一見夏青,若不是事先得到消息說夏青會回來,鄭克爽是不會親自來的。


    本以為會見到一個言行無狀的粗鄙少女,卻怎麽也沒想到見到的會是一個瀲灩賽仙的嫻熟嬌娥。


    隻是那樣隨意的坐在那兒,卻出奇的透著一股子的端莊柔美,那雙不經意撩過來的眼眸裏,純然地帶著一股子媚,卻奇跡的沒有給人絲毫孟浪的感覺,反倒透著一股子純真的意味。


    當真是一個矛盾的綜合,明明是那麽嬌媚的眼神,卻不會給人絲毫輕浮的感覺。


    反倒給人一種來自內心的親和。


    鄭克爽不由看得呆了,腳下的步伐也漸漸地緩了下來。


    僅僅是片刻,鄭克爽便察覺到另有一股視線朝自己看來,那灼灼的目光讓人想忽視都難,簡直就像是紮在自己身上的刺,隱隱的有些難受。


    鄭克爽朝對方看去,隨後又是一愣。


    美!太美了!


    和夏青的柔美不同,此人的美,完全是另一種極端,純陽剛的美,美到了極致,卻絲毫不會讓人感覺過於硬氣,反倒有一種類似於神謫的氣韻,看的鄭克爽有些自慚形穢的轉開了視線,不明白對方眼底那深濃的不悅是為了什麽?


    卻猛地又轉過頭來。


    早就聽聞胥家的少主胥盡歡有著天人之姿,更是傳聞胥盡歡對夏家的小姐很是青睞,莫不是此人就是胥盡歡?


    鄭克爽雖然接掌家事多年,卻始終無緣與胥家的人一見,雖然聽了很多胥家的傳聞,卻也始終都是傳聞罷了。


    等進了廳門,鄭克爽這才收回看著胥盡歡的視線,對著老夫人鞠了一躬,“子得見過祖母。”說著示意身邊的薛姨娘上前給眾人見禮。


    子得是鄭克爽的字,這裏麵隻有老夫人的年紀大,這字也隻有老夫人能叫得,別人卻是不好宣之於口的。


    老夫人也是比較喜歡這個女婿的,見鄭克爽給自己見禮,趕緊讓身旁的高嬤嬤幫忙扶起來,笑眯眯的道,“有日子沒見了,倒是沒見怎麽消瘦,想必是新婚燕爾,夫婦和順……是個有福氣的。”老夫人說到這兒,故意朝一旁的薛姨娘看了一眼,笑著誇讚道。


    聽得夏春雲耳朵就是一熱,胸口堵著一口氣上不上下不下的難受。


    薛姨娘不過是個妾,按說是該蓄在家裏的,可鄭克爽這次卻非要帶著她一起來,這也就罷了,這一路上,鄭克爽更是半點臉麵都不給自己,公開的和薛姨娘出雙入對,讓自己在下人們麵前沒臉。


    這已經夠讓夏春雲窩火了,沒想到才到夏家,祖母居然就當眾又給了自己一個沒臉。什麽新婚,不過是個下賤的妾,也配稱個婚字,不但如此,高嬤嬤扶了鄭克爽,扶了薛姨娘,卻偏偏留自己在這裏半跪著,他們卻沒事人兒一般嘮起家常來。


    “小門小戶出來的丫頭,上不得什麽台麵,經不得祖母這一句誇讚。”鄭克爽笑著道。


    “瞧瞧!”老夫人笑著道,“我這才不過說了一句,子得就護起短兒來了。”


    眾人都笑起來,夏銃趁著這空擋,上前扶起了夏春雲。


    他也是剛剛才知道鄭克爽居然帶著小妾一起來的。若不是看大姐的麵子,夏銃真想給鄭克爽一個耳光,可為了大姐,夏銃隻能笑著恭喜對方。


    才在前廳坐了沒一刻,姐弟倆連話都還沒說幾句,鄭克爽就提出要來拜會老夫人。


    夏銃隻好領著眾人過來,卻不想卻讓大姐在這裏又受到了冷待。


    都是因為夏青!


    夏銃的眼神朝著夏青看過來,這一切的症結都是夏青,若不是夏青,自己的家也不會變成這樣,到現在母死兄喪,連自己的妹妹也不知所蹤。


    早晚有一天,他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夏青這時才能接上話,趕緊上前和胥盡歡一同朝鄭克爽見了禮。


    “這是你八妹玉容,這是胥家的少主胥盡歡,是玉容的夫家。”老夫人樂的向鄭克爽介紹。


    鄭克爽聽了猛地抬頭看著胥盡歡,“原來是赫赫有名的大兆公子胥,真是失敬失敬!”


    胥盡歡趕緊還禮,溫和卻疏離,“鄭兄客氣了,在這裏,胥某隻是玉容的夫婿,公子還是稱呼在下一句盡歡吧!”


    鄭克爽見胥盡歡如此,倒也不見外,笑著應了。


    幾個人這才分長幼落座,老夫人命百合上了茶,笑著對眾人道,“都嚐嚐,這還是玉容替我調製的花茶,這個時節喝最好。”


    眾人端起麵前的茶杯,還不等遞到嘴邊,就見管家包乾從外邊急衝衝的走過來,“老夫人,七小姐和七姑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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