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流動這一股好聞的香草的味道,夏青舒適的伸展了四肢,慢慢的睜開眼睛,盯著頭頂那上好的淡紫色的紗帳漸漸回神,那上邊用極細的銀絲繡著峰巒迭起的大好河山,針腳極為細致,夏青訝異的張大了眼,懷疑自己看錯了,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才驚覺自己正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驚的他趕緊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還好……


    透過淺紫色的紗帳,影影綽綽的看見一個人伏在床邊的幾子上,夏青小心翼翼的挑開紗帳,就見胥盡歡整個人趴在床邊睡著了,那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氳出一大片陰影,淺而小的唇瓣微微張開,分明像個過於成熟的大男孩兒。


    夏青便慢慢記起,昨夜在林間,是他救了自己。


    夏青揭開被子緩緩地起身,見床前放著一雙簇新的鞋子,整個腦子哄得一聲炸開。


    糟了!他的鞋!


    夏青赤腳下床四處看了看,不由皺起了眉頭,就聽見身後胥盡歡懶散道,“你的鞋子昨晚已經刮壞了,我隻好替你準備了新的。”


    夏青猛轉身,就見胥盡歡單手支腮笑眯眯的看著自己,臉頰雖然還留有深深的印痕,卻一點都不顯得頹廢,反而添了一種頹廢的美感,可見是睡得久了,夏青便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這麽說來,他豈不是在自己床頭守了大半夜?


    夏青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腳底觸及冰涼的地麵,不舒服的曲起腳趾。


    結結巴巴的開口道,“我的鞋……你,其實……那是因為……”


    胥盡歡一笑,打斷夏青的話,“三公子不必解釋,我的一位堂弟也是如此,因為身高……咳咳,所以在靴子裏加了東西,不過他卻比你聰明多了,最起碼他不會在裏麵加木條。”胥盡歡說的促狹,夏青的臉卻漸漸地紅了。


    幸好!


    幸好他沒有多想。


    “這是專門為我那堂弟做的,如今正好給你吧。”


    夏青急忙道了謝,伸手接過胥盡歡遞過來的襦襪,背過身去穿上,再從地上摸了鞋子穿上。


    訝異的挑了眉,當真是舒適的很,大小正合適。而且……夏青站起身,隻覺得腳下像踩在雲彩上似的柔軟,卻巧妙的增加了身高。從外邊看去絲毫看不出異樣。


    “嗯……這鞋子你穿倒是合適的很,如今我那堂弟也長高了,這些東西都用不上,你若喜歡,還有這些一並拿回去吧。”


    夏青這才發現胥盡歡的身邊還放著幾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迎著地方意味不明的視線,夏青尷尬的笑了。


    “多謝胥公子。”


    胥盡歡一笑,雅痞地道,“盡歡兄!”


    夏青一怔,險些被對方華而不實的外表給騙了去。


    胥盡歡起身一笑,“既然你已經醒了,不如咱們先去吃了早飯再說吧!”


    夏青回府的時候居然是胥勇親自護送回來的?


    夏盛一聽趕緊迎出去,卻隻來得及看見胥家的馬車一角。


    夏青來燕都後,幾次與胥盡歡謀麵都弄的有些不盡人意,晴晌和韓翊他們也都是對夏盛他們閉口不談。


    所以夏盛雖然知道夏青與胥家的人走得近,卻並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個近法兒,昨天晴晌回來對夏盛講夏青被明郡王強行邀了去,夏盛雖滿心疑惑,到底還是有些興奮的,不想今天卻是胥家的人送夏青回來。


    這……


    “九兒!你不是跟明郡王在一起嗎?”


    夏青一聽皺眉,“明郡王臨時有事,正巧兒遇上胥家的人,所以九兒就搭了個便車。”夏青並不想讓夏盛知道自己與胥盡歡的關係,下意識的說了謊。


    夏盛哦了一聲,有些失望。“胥家在大兆人脈極廣,九兒若是有機會記得要多走動走動。”


    “是,九兒記下了。”夏青點頭,“父親若是沒有其他的吩咐,九兒想去看看娘。”


    夏盛點頭,對夏青道,“你舅舅後天在府上設宴賞荷,邀請咱們一家人同去,你明天去挑幾樣合適的禮物,別忘記了。”


    夏青挑眉,洛途設宴居然會邀請自己?他這葫蘆裏究竟是賣了什麽藥?


    到了宴會這天,夏盛夫婦帶著夏青和夏冬盈姐妹一同來到洛家,因夏進上次才剛剛落了水,所以還趴在床上動彈不得。


    洛家幾代富貴,院子自然的極大的,前後進之間的遊廊處,到處都栽滿了荷花,此時節荷花開的正豔,一陣風吹過滿滿的都是荷香。


    賞荷葉隻不過是個借口,說白了還不是這些人之間相互走動的一個幌子,洛途別出心裁的把酒席設在荷葉間的抄手遊廊上,離後院的罩房隻有一牆之隔。


    坐在夏青身邊的,是兩個夏青從未見過的陌生公子,一個是經營綢緞的李家公子李淦,另一個是京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董相行。


    這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看夏青不順眼。


    這大概就是為什麽洛途會安排他們坐在一起的原因吧!


    李淦見夏青隻是喝茶並不吃酒,譏笑著對董相行說,“早就聽說夏家的三公子像個娘們兒一般不善飲酒,如今我算是見識了,這人長得娘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麽沒用,真不知道胥家的人怎麽會越過夏進直接找上他。”


    董相行在夏青姣好的麵容上掃了一眼,“估計著三公子在別的本事上,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吧!”


    說完還故意在夏青身上來回的看了幾眼,二人旁若無人的笑了起來。


    韓翊站在夏青身後不遠處,緊緊的皺了眉,這洛途也太囂張了,居然敢這麽明目張膽的讓人欺負夏青,也不怕傳出去對自己不好。


    那董相行卻還沒說完,故意拿手拍了拍夏青,“我說三公子,什麽時候也讓我見識見識。”說完色迷迷的朝夏青伸出祿山之爪。


    隨後就聽得慘叫一聲,董相行‘啊’的一聲縮回手去,手背上起了棋子大小的一個包,董相行四處看了看,見所有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也不知道這一下是誰打的,頓時指著滿場的人嚷嚷,“誰?剛剛是誰動手打的小爺。”


    眾人皺眉,暗道這洛途怎麽把他也請來了。


    洛途見勢不對,趕緊走過來安撫,“董公子這是怎麽了,有話好好說。”


    董相行自身沒什麽功名在身,此時見洛途過來,自然不敢太過放肆,哼了一聲坐了下來。


    洛途笑著安撫了幾句,轉身對夏青道,“九兒,在座的都是燕都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你也算的半個主人,替舅舅好生招呼著,可千萬別怠慢了。”


    夏青挑眉一笑,“舅舅放心便是。”


    “如此最好。”洛途盯著夏青的眼睛,含笑道。


    等洛途一走開,董相行大咧咧的把一條腿放在桌邊,對夏青道,“聽見沒有,就連你舅舅都讓你好生伺候著,還不趕快給小爺我倒酒。”


    夏青蹙眉,垂首壓下眼底的怒色,遠遠地見洛途正注視著自己這邊的動靜,不由一笑,上前親自替董相行斟滿酒。


    董相行得意的看了李淦一眼,端著酒杯的手故意一歪,整盅酒一下子全部灑在夏青的長衫上,董相行咧嘴一笑,“呦!實在對不住,我一時手滑。”


    夏青揚眉,見洛途急匆匆的走過來,不免心底一笑,看來好戲要上場了。


    “這是怎麽了?”洛途大驚小怪的道。


    “不妨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翻了董公子的酒。”夏青淡淡的道。


    洛途一愣,旋即對夏青道,“當著這麽多客人的麵,總不好這個樣子失了體麵,還是先去後院換了衣服再說吧。”


    夏青推辭道,“不過是些酒漬,不妨事,片刻也就幹了。”


    “這像什麽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舍不得幾件衣服呢,你聽舅舅的,不要再嗦了,不然舅舅可就要生氣了。”


    夏青低下頭,掩去了眸子裏的精光,乖覺的道了聲,“是!”


    洛途便招手喚來一旁的小廝,“你領著三少爺去把我那件上好的蜀錦長衫找出來。記住,今日府上嬌客多,別衝撞了貴人。”


    “是!”那小廝應了,轉身對夏青道,“三少爺,您隨小的來吧。”


    夏青頷首,對洛途道,“如此,就先謝過舅舅了。”


    “唉!自家人,還說什麽謝不謝的。”


    說完示意夏青趕緊跟上。


    夏青這才轉身帶著韓翊一同離席,洛途在他們身後眯起眼,夏青!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隻能怪你不該生在夏家。


    那小廝帶著夏青左拐右拐的到了後院的一排廂房,走著走著突然抱住肚子蹲了下去。“哎呦……”


    夏青冷笑,上前狀似關懷的問道,“怎麽了?”


    那小廝道,“回少爺的話,許是今天早上貪嘴多吃了些,小的想上茅房。”


    夏青笑道,“這不好吧,舅舅讓你帶我下去換衣服,你這一走,我上哪兒找地方去,你要去茅房也可以,先把我領到地方再說。”


    那人一愣,幹笑著對夏青道,“三少爺,您發發慈悲吧,小的實在是憋不住了。”說著指著前麵對夏青道,“少爺您瞧,前麵從左數第二間就是了,您自己先進去歇著便是,等下小的方便過了,自然會去幫您把衣服找出來。”


    夏青猶豫的看了一眼,始終不肯再向前半步,急的那小廝真的淌下汗來,哀求道,“三少爺,就算小的求求您了。”


    夏青這才勉為其難的點頭,“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那小廝一見夏青答應,如蒙大赦,一轉身撒歡兒的跑開了。


    夏青冷笑一聲,韓翊站在夏青身後,“公子,您真的要去嗎?”


    “去!”夏青挑眉,“為什麽不去?不去不是可惜了舅舅的一番美意嗎?”


    說著走到第二個房間門前,一抬手推開了房門……


    酒宴離罩房隻是一牆之隔,眾人正在談笑,就聽得一聲尖叫,一下子都愣住了,洛途的麵色不怎麽好看,慌忙站起身,“出了什麽事?”


    就見剛剛領著夏青下去的那個小廝急匆匆的跑到洛途身邊,撲通跪倒,“大人,三少爺不聽奴才的勸告,硬是闖進女客的房裏去了。”


    “什麽?”


    這一說,眾人的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任何人在府中設宴,都會提前準備下幾間供大家休息的雅間,方便大家換個衣服什麽的,這裏麵男客和女客自然是分開的。


    眾人一聽說有人闖進了女客的房間,頓時都為自己家人捏了一把汗,不曉得是誰家的姑娘如此倒黴。


    洛途看了夏盛一眼,夏盛此時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站起身對洛途道,“不會的,九兒自持身份,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洛途不悅道,“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難不成我還會說謊不成。”


    便有人在一旁道,“先別說這麽多了,還是先去看看吧!”


    洛途點頭,率先領著大家朝外走去,夏盛看了一眼那小廝,快步跟了上去。


    一到後院,果然見門口圍了不少人,洛途咳了一聲,眾人自發的讓開一條路來,洛途幾步邁進去,就見夏青低著頭站在一邊不敢抬頭,而牙床上赫然坐著一個十五六歲、長相甜美的小姐,此時正趴在一個婆子肩頭,嚶嚶咽咽的哭起來。


    “這……這是怎麽了?”洛途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夏青這才抬頭看著洛途,張了張嘴,猶豫的叫了聲,“舅舅!”


    就聽見門口有人突然喚了一聲,“甜兒?”


    洛途藏了笑,回頭看著田禦史的夫人一把推開眾人踏進來,快步走到床前。


    “母親!”田甜一見自己的母親趕到,頓時撲進她的懷裏大聲哭起來。


    “九兒!我隻是好心讓你來換件衣服,你怎麽……”說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田夫人也猛地轉過頭看著夏青,惡狠狠的道,“你是什麽人,怎地會出現在我女兒的房間裏?”


    夏青臉色慘白,為難的道,“舅舅,此處人多,還是先屏退了眾人九兒再與你們好好說話。”


    洛途拉下臉,“九兒這是什麽話,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我若是不能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以後還怎麽在大家麵前抬起頭來。別說你是我的親外甥,就算是我的親兒子,我也萬萬沒有偏袒的道理。”


    這就是要把事情鬧大了?!


    夏青看了看狠狠瞪著自己的田夫人,又看了看洛途和門口圍著的眾人,不由得歎了看氣,道,“既然舅舅執意如此,九兒也隻得從命了。”


    說著對韓翊道,“你去把表哥請出來吧!”


    韓翊聽了夏青的吩咐,直接走到屏風後邊,一把拎出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子直接摜在地上。


    那人在地上滾了滾,正麵對著大家,不是別人,正是洛途唯一的兒子洛典。


    洛途大吃一驚。“典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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