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對。


    前年有一個著名的案子。孩子小的時候被拐賣了,賣到一對無法生育的家庭健康長大。親生父母尋找了多年,終於找到孩子,於是兩對父母開始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最終法庭判定親生父母獲得撫養權。


    我冷笑:“華夏可不是案例法國家,案例隻是一個參考。盛夏的情況和那個案子不同,上了法庭還不一定誰輸誰贏。”


    魏安心攏了一下頭發神情有些疲憊:“你說得對,這也是我為什麽要在法庭外進行協商的原因,我願意付出代價,隻要你們提出來。上法庭是我最不願意走的那一步,不光是咱們兩家的問題,最重要的是盛夏,我怕給他造成心理負擔。”


    我叫到:“那你就走啊!不要打官司!你沒出現的時候,盛夏和我們生活的好好的,這裏有他的親人,隻要你沒出現的話,他一定會健健康康的長大,結婚。你幹嘛!幹嘛非要出現!”


    我情緒非常激動,整個咖啡廳裏的人都在看我,魏安心抿了抿嘴唇,對溫梓卿道:“溫先生,我想單獨和何小姐談談可以麽?”


    “不管你想對我談什麽都沒用,你能付出的代價我也能!”


    溫梓卿沉吟半晌,微微點頭:“好。”


    我抓住他不讓他走,溫梓卿道:“我就在坐在那邊的桌子,我能看到你,有事你就叫我。”


    我這才不情願的鬆開了手。


    姓徐的律師彬彬有禮的站了起來,坐了個請的手勢。溫梓卿整理了一下西服,緩緩走了過去。


    我傲慢的抬起下巴:“你有什麽就說吧,我趕時間。你要打官司隨你,我不怕你。”


    魏安心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叫來服務員點了一杯熱茶,她也不喝,暖在手裏。


    我不耐煩道:“你要說什麽快說!”


    “你知道盛夏的名字由來麽?”她突然說道。


    我一愣,沒反應過來。


    魏安心溫柔的笑了,像是想到了什麽溫暖的回憶:“我生他的時候在冬天,可是他爸爸卻非要叫他盛夏,說我倆的孩子以後肯定會像烈日一樣充滿力量和陽光。”


    我沒有說話。


    “我十六歲就生下了孩子,你可能會說我不檢點,又或者覺得我是個失足少女。可我能跟你說的是,我從來沒有一天,哪怕一刻後悔自己和他在一起,和他生下了孩子。那是愛情,所有人都可以不信,但我們知道。盛夏就是這個世界上,我們愛情的證明。”


    她的聲音很小,卻有股力量直衝我心底,讓我的心狠狠的一顫。


    “何小姐,你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迫被剝奪的感受麽?”魏安心愧疚道:“原來我調查過你,我知道你也失去了一個孩子,可能這也是為什麽你對盛夏那麽好的原因。我明白你的感受,因為這樣的感受像個鬼魂一樣已經折磨了我十幾年了,我的心十幾年的時間,都是空的。”


    我的嘴唇不自覺的顫抖起來,我的眼睛發幹,整個人都僵直了:“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不是我造成的,你不能將你的痛苦轉移到我的頭上,這不公平。”


    魏安心深吸一口氣,她站了起來,我沒有意識到她在做什麽,她卻突然在我麵前矮了下去,雙膝跪在了地上!


    我大驚,慌忙後退:“你,你幹什麽?!”


    溫梓卿快步走過來,魏安心卻連連擺手:“我不是在裝可憐,也不是在搏你同情讓你放棄盛夏的撫養權,我就是想謝謝你,何小姐,言語不能表達我內心對你一分一毫的感謝,你付出的所有也絕對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我在受困的日子裏每天祈禱著,日日盼著的就是盛夏能有你這樣一位母親來照顧他。何小姐,跪你我心甘情願,因為上天雖然晚了一些,但是到底聽到了我的祈求。”


    魏安心字字發自內心,我一摸臉上,竟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


    跟過來的徐律師歎了口氣,將她扶起來:“魏小姐,你,何必呢……”


    魏安心想要抓住我的手,我早已經不會動彈,溫梓卿擋在我身前。她便沒有再進一步,而是含淚看著我。


    “何念離,我叫你一聲念離行麽?我早就想認識你,我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聽你說,我想和你做朋友,想聽你講盛夏的點點滴滴。如果可以,我願意將我現在所有的東西拿來換過去的十幾年時光,但是我做不到。我能做的,隻是想和盛夏在未來的日子能在一起,你能理解我麽?”


    我的眼淚洶湧著根本停不下來,我沒有說出口的是我能理解她。


    就像我失去了一個孩子,我知道那種錐心之痛。孩子尚未出世,我思念了他幾年。而魏安心的盛夏明明就在人世,她卻被迫與他分開十幾年。


    我不能想象她日日受到了怎樣的煎熬。


    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被家人關起來,將孩子送走。她無處可以求救,她是不是每天都在哭,她是不是抱著嬰兒時盛夏的衣服接受著心裏每日的淩遲。


    一直到我坐上溫梓卿的車,靠在他的懷裏,將他的襯衫打濕,溫梓卿都沒有說話,他不斷的輕拍著我的後背,親吻著我的額頭。


    我問:“溫梓卿,我是不是錯了?”


    溫梓卿看著我的眼睛:“不,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


    我搖頭,根本沒有人給魏安心做母親的機會,如果是她,如果盛夏是在她身邊長大,她也會是最好的媽媽。


    我回到家裏,溫母見我流淚的樣子大驚:“這是怎麽了?”


    我不想驚動家裏人,從前也是,就算有什麽事情發生,我都會悄悄的解決,總覺得在長輩麵前又哭又鬧的不太好。可是我今天實在是忍不住了,盛夏在上學還沒有回家,我抱住溫母大哭。


    溫母一時之間手足無措:“怎麽了怎麽了這是?哎呀,梓卿,是不是你!”


    我哭的時間太長了,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躺在自己的床上,旁邊在吊著點滴,我想坐起來,溫梓卿卻推著我躺下:“是葡萄糖,你暈過去了。”


    “盛夏……”


    “我說你在睡覺,他已經回家了,在房間裏寫作業。”


    我鬆了口氣,整個腦子都在漲,像是灌進了無數的水銀,晃晃蕩蕩。


    “溫梓卿,我覺得我可能錯了。”我張口道。


    溫梓卿握著我的手:“人很多時候都會懷疑自己,你知道怎麽證明什麽是對的麽?”


    眼睛腫著睜不開,搖了搖頭。


    “你去問盛夏,問問他是怎麽想的,再決定對錯,好麽。”


    我更加搖頭:“他能回答什麽呢?他喜歡溫家,也喜歡魏安心,讓一個孩子做選擇,不就等於問他爸媽離婚了到底要跟誰麽,這對孩子來說,是最最殘忍的事情。”


    溫梓卿雙手包住我的手,親了親:“盛夏已經十三歲了,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們也不能替他決定,也要尊重他的選擇,是不是?”


    我的腦子很亂,根本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我覺得見魏安心就是最大的錯誤。原本安定的心思,原本堅決的信念都被她的故事融化了,各種各樣的感情充斥我的內心撕扯著我,腦袋嗡嗡的疼著。


    “好了好了,先不要想。好好睡一覺,明天再說,好不好?”


    我覺得如果自己想下去,可能還要再暈一次,於是點點頭。


    可我明明難受的要命,困倦的不行,眼睛都睜不開了,可就是睡不著覺。溫梓卿不得不再叫大夫來,給我開了一點安眠藥,我才暈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的腦袋依舊沉沉的,可是卻不疼了。


    我照了照鏡子,裏麵的我眼睛腫的像個核桃一樣,好像被家暴了一樣。


    我沒有上班,於欣來看我,來的同時還有金美英。


    美英見到我一把將我抱住:“離姐!”


    朋友的一個溫暖的懷抱總是能讓我稍微安定下來,我想露出個笑容,可卻扯不動嘴角:“美英,你出差回來了。”


    “嗯,原本早就應該回來,但是有點事情在海城耽擱了。”金美英皺眉:“離姐,你是……”


    她暗中瞥了一眼溫梓卿,溫梓卿有些無辜。


    我對她搖頭,將盛夏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


    “那……這個官司非打不可了是吧。”


    我覺得自己應該點頭,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腦袋卻沒有動。


    “離姐,你想自己來代理,還是我幫你?”


    我指著自己:“你看我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在法庭上自己會不會再哭出來,我本來就想找律所的同事幫我,你和於欣在我就放心了。”


    金美英點點頭:“於欣對打民事官司很有一套,我做副手。離姐你放心吧,我們都站在你這一邊。”


    於欣重重的點頭。


    溫梓卿道:“官司的事情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咱們先吃飯吧,念離一天都沒吃多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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