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心覺得這種事情說的太明白會讓所有人尷尬,所以一直在避免與冷素心正麵接觸。可她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你跟我去醫院。”


    她伸手想要拽我,卻被我避開,我懊惱又生氣:“你到底在想什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你覺得我現在是應該和溫景宇過多交往麽?我躲開都來不及了你幹嘛還要來煩我?”


    冷素心冷笑不止:“我煩到你了是不是?何念離,你現在才是我最討厭的人,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不想再見你一眼,你以為是我願意來找你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看見冷素心從眼眶裏滑出晶瑩的淚珠,嚇了一跳。


    “溫景宇快死了你知道麽?他就要死了!”她的情緒極為激動,明知道這是家裏,老爺子的書房就在不遠處的對麵,她依然聲嘶力竭的喊了出來。


    我被驚呆在原地,像是有人在我的腦袋上狠狠的給了我一拳,我整個人都在發蒙,好像沒聽懂她的意思。


    “你說什麽?什麽叫快死了?”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冷素心咬緊牙關:“他不肯吃藥,也不配合治療,大夫都拿他沒辦法。”


    “不可能的,不可能啊。”我喃喃道:“溫梓卿沒有告訴過我,誰也沒有和我說過啊,老爺子也不知道,不然他不可能這樣穩如泰山的在家裏呆著。”


    “誰都不知道。因為那位美國的主治醫師按照溫景宇的意思將事實隱瞞了下來,早在他來之後,國內這邊的醫生就被景宇製止靠近自己,全權由他原來的醫生負責。溫梓卿不知道,溫墨也不知道,除了我,這個家裏沒人知道,溫景宇這樣下去真的會死的。”


    我腦袋亂成了漿糊,根本沒聽她後麵到底在說什麽,腦袋裏隻是倒帶一樣一直重複著一句話。


    溫景宇快死了,溫景宇快死了,溫景宇快死了……


    冷素心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念離,算是我求求你,你跟我去醫院吧,你勸勸他,好不好?”


    她抓住我手臂的地方像是被火燒了一樣,我想掙開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我……我也沒辦法,他也不一定聽我的……”


    “隻要你去了就好。”冷素心哽咽道:“你知道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了我是不會來求你的,何念離,你就念在景宇是真心愛你,為你付出一切的份上,你和我去醫院吧,好不好……”


    我心裏覺得又堂皇又難受,很想回她一句,溫景宇什麽時候為我付出一切了,可這時候我引以為傲的口才卻派不上用場。


    “好,我跟你去。”


    剛才我和冷素心的動靜不小,把溫老爺子都驚動了。


    王嫂扶著他,拄著拐杖站在樓梯口處。


    “你們是在幹什麽,大呼小叫的不像話,是不是最近嫌家裏還不夠熱鬧,這個時候還吵架。”


    溫老爺子是以為我又和這個家裏的女人鬧別扭了吧,他嚴厲的瞪著我,口中卻責怪著冷素心:“念離畢竟是你的小輩,你平時穩穩當當的樣子,怎麽今天也這麽不像話。”


    冷素心哭的妝都花了,我一直呆在家裏,衣服和頭發都是亂糟糟的,我們兩個這樣站在一起,確實是像剛剛吵完架一樣。


    我和冷素心誰也沒有解釋,隻是低著頭站在那裏。


    溫老爺子沒有說重話,而是轉而問道:“景宇怎麽樣了?”


    “挺好的,我們正要去醫院看他呢。”


    “讓他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如果不想在醫院呆了就回來。”溫老爺子囑咐道。


    冷素心咧嘴笑了:“知道了,再過幾天就回來,您也知道,溫景宇是個呆不住的人。”


    溫老爺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嗬嗬的笑了兩聲,也就算了。


    我心裏一陣難受,他是最喜歡溫景宇不過的了,如果知道這個最疼愛的孫子此刻竟然在危險邊緣,不知道這個一向硬朗的老人會不會再次承受不住而倒下。


    醫院裏,迎麵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平時十分討厭,此時卻連討厭的心情都沒有了。


    我見到了那個美國大夫,丹尼爾,是個典型的藍眼睛好看的外國人,冷素心和他介紹了我,他便同意我進入了病房。


    溫景宇因為不是病危的人,所以已經從重症監護室中移了出來。


    這是一間單獨的寬敞的病房,中間一張床靜靜的睡著個年輕的男孩。


    隻一眼,我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我看不出了溫景宇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我卻能看出他明顯消瘦的臉。原本就是典型的巴掌大的小臉,此刻瘦的兩頰都凹陷下去了。


    他皮膚透明的厲害,長長的睫毛小扇子一樣的在眼睛下麵落下一道陰影。


    我輕輕的拉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下。神色複雜的看著睡夢中的他。


    “他一直睡著麽?”我問道。


    冷素心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他一樣:“嗯,大多數的時間是。”


    我們沒有再說話。


    一間病房裏三個人,卻靜的隻盛夏機器周而複始的聲音,聽時間長了覺得會煩躁到爆發的聲音。


    我守了一個下午,溫景宇還是沒有醒。


    冷素心說我應該跟他說些什麽,醫生說他雖然昏迷,可是卻能聽到外界的聲音。可遺憾的是,我真的沒什麽好說的。


    能說出來的話他也一定不願意聽,我覺得我的沉默可能是最好的對待方式。


    晚上,冷素心說她要回家,讓我呆在這裏守夜。


    “可是盛夏……”


    “嫂子照顧他可比你精心多了,我都在這裏呆快半個月了,也想回去睡一覺,我明天早上就到。”冷素心平靜的看著我:“我會讓護士暗中看著你的,你要是不好好照顧景宇偷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


    我不是那樣的人……這個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情偷懶。


    冷素心走後,剩下了我一個人陪著他,我甚至覺得她是為了怕我不好意思對溫景宇說話才離開的。


    如果她是這麽想的,那就大錯特錯了。就算她走了,我也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我隻是坐著就那麽靜靜的看著溫景宇。仔仔細細的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我們相識的過程。房間裏靜的讓我發慌,我小聲嘀咕:“以前怎麽沒發現我這麽有魅力,你都願意為了我去死了?你以為你死了我會心軟,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小混蛋。你隻有活著我才能看到你,想到你,你要是死了我發誓就要把你忘到腦後去,再也不要想起來了,你知道我說到做到的。”


    溫景宇連動都沒動一下,他的呼吸聲很小,有的時候甚至聽不到。隻有脖子上跳動的血管和儀器那惱人的聲音能讓人安心,知道這個人還活著,沒有死掉。


    我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又去樓下超市買了牙刷和毛巾。


    回去的時候發現有幾個小護士在病房裏麵,好像是在換輸液。


    “我的天啊,我還以為你開玩笑呢,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啊。”一個護士一麵換藥一麵說道。


    “我早就說了你不信。”另一個護士在檢查儀器。


    小護士拿著換下來的輸液袋站在病床前:“哎,可惜啊,這麽好看的人怎麽身體這樣不好呢,聽說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吧。”


    “行了,別說了,這裏是高級病房,咱們談論這些不合適。”


    小護士吐了吐舌頭,沒再說話,隻是可惜的看著溫景宇。


    “下午的時候有人還吩咐我要看著那個陪護的女人,我暗中看了幾次,她隻是坐著也不說話,也不知道要我看著什麽。”


    “讓你看著就看著唄,多做事,可別亂說話。”她再次叮囑道。


    兩個人出來的時候我特意的躲開了,我對尷尬的事情一向是能躲就躲。


    我將毛巾和牙刷放好,回到病床前。


    突然就笑了:“溫景宇你聽見了麽,你病成這樣還有人說你好看,你也算是可以欣慰了吧。”


    他當然沒有答話。


    我歎了口氣:“你到底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啊,要是讓我等太久煩了的話我就走了啊。”


    溫景宇依舊悄無聲息。


    我坐在病床前,想了想,給溫梓卿發了短信,說自己在醫院。溫梓卿很快就回複了我說他明後天就能回來。


    我沒有將溫景宇的情況對他說明白,既然溫景宇不想讓他知道,就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吧。


    病房裏有電視機,但是沒有無線網絡,因為害怕會影響醫療儀器。我沒有開電視,窗外已經黑了,我覺得眼皮也漸漸的沉了。


    我爬在溫景宇的床邊,就那樣睡了過去。


    不知道如果我對人抱怨自己的生活會不會挨罵。我有一個完美的老公,還有一個完美的孩子,甚至有一個完美的暗戀(或者是明戀)我的對象。可是,我發誓,我並沒有覺得有那種飄上雲端的幸福,反而覺得有的時候十分沉重。


    原來幸運也是有自己的限度的。就好像溫度一樣。二十五六度的幸運是最另人興奮開心的,一旦超過了這個尺度,生活就像是不斷的在進行桑拿,熱的人暈倒,想吐,不安,覺得疲憊。真的一點都不開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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