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語兮隻是脖子扭傷了些,顧采薇在醫院的急救大廳裏找到了她。她當時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臉色發白,眼睛空洞的盯著牆角的一盆鐵樹發呆,身上還穿著大秀時的秀服,沒了絢麗的舞台燈光的襯托,背影變得很是落寞。


    越來越近的高跟鞋的聲音另柳語兮的脊背一點點的僵直起來,她回頭看到顧采薇的時候臉上卻浮現出一抹隱隱的笑意,是那種料定了的得意又淡定的笑。


    “果然是你!”柳語兮說,原本空洞漆黑的眼眸裏漸漸的有光點在聚攏。


    顧采薇曾無數次設想,如果再見到柳語兮,她該怎麽樣的一種心情,又該說些什麽,該怎麽報當年的喪子之仇。


    她曾有一百種假設,卻從沒想有想過,她會像現在這樣這麽平靜,沒有拳腳,沒有罵聲,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她就那麽平靜的,冷漠的注視著柳語兮,手指微微的抽緊。


    “你應該很失望吧?我居然還活著。”柳語兮看著顧采薇,似笑非笑的說。


    顧采薇麵不改色,就那麽雲淡風輕的看著她,“你錯了,我沒你想象的那麽大度!我不希望你死,我反倒希望你活著,受盡生活給予你的各種折磨,各種痛苦,卻想死都死不了。”


    柳語兮的手在那一瞬間不受控製的抖了一下,就像是被戳穿了謊言的匹諾曹,就像是被突然暴露在刺目陽光下的長期藏匿在下水道裏的老鼠,她心虛的手抖了一下。


    四年前,柳家破產,柳父跑路,柳母改嫁,而柳語兮也從一個炙手可熱的超模一夜之間淪為沒人敢用的野模。曾經擁有幾百萬額度信用卡的人,淪落到為了維持生計到二手店變賣手袋鞋子的地步。


    這四年,柳語兮經曆著貧窮,掙紮,被騙和騙人……從金玉到瓦礫,痛苦遠遠多於快樂。可即便痛苦,她還是像躲在下水道裏的老鼠一樣,啃吃著肮髒的食物,苟且偷生。祈求有朝一日能鹹魚翻身,重新成為那個高高在上,被人奉為公主的柳語兮。


    這次的‘墨采’大秀就是她期盼已久能夠重新紅起來的機會,可當她猶如天使一般走到t台盡頭的時候,目光所致,居然是坐在一起的封子漠和顧采薇,他們肩並肩,手牽手,郎才女貌,美的就像是一幅畫。


    可憑什麽,她受了那麽多苦,而他們卻容顏不改,光鮮依舊?憤怒就像是一頭獅子在她的心裏狂嘯,紅血絲猙獰的布滿了她的雙眼,就那麽一失神間,她重心不穩墜下舞台。


    “顧采薇,你不必太得意。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你擁有的我都會親手毀掉,不惜任何代價。”柳語兮眼底赤紅,瞪著顧采薇咬牙切齒。


    顧采薇冷笑著轉身,斜睨了她一眼,“如果我是你,就會為自己曾經做過的錯失一一懺悔,痛改前非。”


    有人說,這個世界,壞女孩都是扛著槍別人的糖吃,而好女孩隻會守護著她自己的糖,舍不得吃,直到把糖放壞。


    顧采薇心裏想的卻是,她要扛著槍,守護自己的糖,等壞女孩來的時候,一槍把壞女孩打死。


    ……


    顧采薇從醫院裏出來,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汽車,當她走近的時候汽車響了兩下喇叭。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俊逸的側臉。


    顧采薇看著他,黑漆漆的眸子意味不明。


    “上車!”封子漠唇瓣微啟,聲音低沉。


    顧采薇遲疑兩秒,最終還是坐進了封子漠的車。


    車上的電台裏正播放著老式金曲,封子漠提醒她把安全帶係上,然後一腳踩下油門,迅速的將車匯入熙攘的車流。


    封子漠問她夜宵想吃些什麽。


    顧采薇想也不想,“火鍋!”


    人心煩意亂的時候就想吃點刺激性的東西,比如炸雞,油炸食品最能刺激人的多巴胺的分泌,能令人在段時間內保持心情愉快,又比如酒,在酒精的刺激下人能說出清醒的時候不敢說出的話,再比如辣的東西,叫人大腦保持亢奮,能夠更加縝密敏銳的思考。


    她現在急需想清楚一些事。


    火鍋店的生意火爆,顧采薇和封子漠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點了一個鴛鴦鍋,一邊是飄滿了紅油的辣鍋,一邊是清湯鍋,一個熱辣,一個清淡,但涮到最後,紅油鍋裏紅油見少,清湯鍋裏飄著一層橘紅的辣油。就像是各自的人生,一開始,涇渭分明,到最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變得複雜。


    顧采薇拿起桌上的濕巾小心翼翼的擦了擦被辣腫的嘴唇,掙著和封子漠買單。


    封子漠眸子暗黑,盯著她,“你有必要和我這麽見外嗎?”


    顧采薇抿了抿麻木的嘴唇,說,“本不該嗎?”


    她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話有多傷人,她的冷漠叫他始終看不透,究竟是她脆弱內心外的一層鐵壁偽裝,還是她原本就是這麽冷血無情的人。


    她總是要在他即將燃起點希望的時候當機潑他一盆涼水,還是帶冰碴的那種。


    封子漠悻悻地合上錢包,然後指著顧采薇,對服務員說,“她買單!”


    顧采薇以為這樣就能讓他有自知之明的知難而退,那她就太天真了。


    如果封子漠是知難而退的人,當初,他不會十八歲就繼承父母的基業成為m&zin的總裁。也不會在五年前鋃鐺入獄後,又觸底反彈。


    在封子漠眼裏,顧采薇就是個愛耍性子的小女人,他由著她任性,由著她張牙舞爪,可最終她都還在他的手心裏攥著,永遠也跑不了。


    封子漠就是那個放風箏的那個人,顧采薇就是風箏,無論她飛的多高,飛的多遠,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隻要他拽一拽他手中的線,她無論飛到了哪兒,就都還得回來。


    回到車上的時候,封子漠說,“明天我就叫人把你和媽的東西都搬到水岸花榭。”


    “不可以。”顧采薇拒絕的斬釘截鐵。


    封子漠從倒車鏡裏看了她一眼,“就這麽定了。”


    顧采薇很快意識到,和封子漠的手段相比,她那點冷血無情根本就不算什麽。


    她第二天到醫院上班,接到了院長親自下發的通知,她要被作為同心醫院的特派醫生,到封家任職一年的家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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