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王入陣曲。


    或許並非最好的戰歌,但趙昊前世賊喜歡。


    別管究竟怎麽樣,反正肯定比秦墨剛才那曲強行上價值的曲子強。


    “咚!”


    “咚!”


    “咚!”


    曲子開場時,是一連串的戰鼓獨奏,每一槌仿佛都敲在了眾人的心頭上。


    戰鼓敲擊的速度越來越快,眾人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凶獸皮做的戰鼓,每一聲似乎都能撩人心弦。


    血漸熱,戰意愈發上湧,仿佛整個人都立在了戰場上,任黃沙撲打在麵頰上。


    趙昊微微一笑。


    想起了臨行前,老爺子對自己交代的話。


    “你這個伯伯也是跟了我幾十年的老兵了,兵裏麵,他戰鼓敲的最好,曲藝界,他仗打的最棒。”


    “所以你就放心地讓他跟過去,需要敲鼓的,你就讓他上,不需要敲鼓的話,你就讓他吃。”


    “至於怎麽敲,你也別教他,他啥都懂。”


    “你就聽伯伯的話。”


    “你就聽伯伯的話。”


    趙昊晃了晃腦袋,但最後一句話還是在腦袋裏麵不停回旋。


    不過老爺子誠不我欺。


    伯伯說的真沒錯,把曲譜給他什麽都不用管了,他能直接帶著整個樂師團起飛。


    現在。


    仿若親身立於戰場之上的,不僅有樂師團, 還有星月潭上千名的文人觀眾。


    星月潭中,已經亮起了微光。


    似是星月光輝, 又似是刀光劍影。


    每個人都心頭微凜, 宛若嚴陣以待, 隨時都準備衝鋒的士兵。


    驀然間!


    鼓聲戛然而止。


    琴鍾齊鳴!


    開戰了,每個人都是既緊張又興奮。


    黃沙漫天, 恢宏又蒼茫。


    卻又在此時,琵琶聲響起,平白給整首曲子, 加入了一些史詩感。


    血腥悲壯的感覺有些許消減。


    陷陣之誌,有死無生。


    既然如此,那又有什麽好怕的?


    刀林劍雨,隻是等閑!


    也正是此時,星月潭光芒大作, 凜冽的寒光, 刺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寒光之中, 他們仿佛看到了一個身披金甲的將軍。


    身材頎長, 體態英偉。


    他臉上帶著猙獰的麵具, 麵具卻被刀劍砍裂了一半,露出了光潔如玉的麵頰。


    如此一位美貌的男子,卻也是一個英武無匹的殺神!


    此等形象, 實在令人折服。


    就在此時,星月潭映照的白晝之中,忽然傳來一陣陣的馬嘶聲。


    嘹亮的馬嘶戰意十足,隨後便是一陣陣馬蹄聲。


    眾人大驚失色, 紛紛向外看去。


    敵襲?


    有敵襲?


    好在這時, 一個馬夫倉皇跑來:“公子, 公子,咱們家的戰馬聽見曲子, 忽然掙脫韁繩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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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聲音傳來。


    “小姐,咱家的馬也跑了!”


    “公子,你馬沒了!”


    “老爺,咱家的凶獸馬綁不住了, 公子說要去追, 這兩天就別做他的飯了。”


    眾人:“……”


    這些人, 可都是達官顯貴。


    為了彰顯身份,不少買的都是從戰場上剛退役下來沒多久的戰馬。


    結果,這些戰馬把這裏當戰場了?


    別說這些上過戰場的戰馬了, 就連他們這些沒上過戰場的文人,不也都是熱血沸騰的麽?


    秦墨心頭一涼,震驚、忌憚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沒想到趙昊的這首曲子,竟然有如此之神效。


    相比於自己方才的那曲《複國》,的確更能還原戰場上的氣氛。


    可他……


    他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憑什麽能夠譜出這種曲子?


    莫非,這東西也能順著血脈遺傳下來?


    這就是老趙家的血脈麽?


    我這老秦家的血脈……


    秦墨想了想趙定邊的蓋世英姿,又想了想趙無敵的悍勇神威,還有趙昊的詩詞曲三絕。


    又摸了摸自己的大動脈,溫熱的血脈噸噸流過。


    秦家血脈?


    呸!


    狗都不要!


    為何?


    為何!


    我秦家血脈如此高貴,宗師高手從未斷代,到最後卻連一個荒蠻之地的趙家都比不上!


    嫉妒已經讓秦墨的心智隱隱有了失守的趨勢。


    憑什麽荒國那種貧瘠之地,會出現此等強橫的血脈?


    他忽然想起家傳古籍中記載,上古大秦帝國的發源地……


    秦墨悚然一驚!


    好像,就是西方!


    他不自覺地看向趙昊,隻不過中間隔了一個南子陵。


    南子陵察覺到自己被這麽晦氣的人看,頓時皺起了眉頭:“秦畜,你看瘠薄呢!”


    秦墨這才意識到,在這首曲子的影響下,他已經有些失態了,便隨口問了一句話掩飾尷尬:“你覺得這首曲子如何?”


    “挺好!戰意沸騰!”


    南子陵搓了搓手:“我現在想騎著你那九十歲的老母親上戰場!”


    秦墨:“???”


    南子陵六感極其敏銳,雖然殺意一閃而過,不過還是被他感知到了。


    不過他隻是皺了皺眉,並沒有特別在意。


    盡管南子溪現在還在秦墨手上,但孩子出生之前,秦畜不可能對南子溪有半分不利。


    而現在,南子溪才有五個月身孕,至少三四個月都不會有問題。


    但他,文會結束之前就會殺掉秦墨。


    所以,不應該有半分擔憂。


    一首《蘭陵王入陣曲》終於落下帷幕,星月潭上的光芒卻久久未散,隻是本來凜冽的刀光劍影,似乎又多了幾分柔情。


    星月潭周圍,一片寂靜。


    良久良久。


    一個聲音,打破沉靜。


    “公子,你馬又回來了!”


    “不要了,送到北疆參軍吧,咱們老李家,總要出一個當兵的。”


    一主一仆,一唱一和,無比自然。


    眾人:“……”


    趙昊也是舒了一口氣,排練了這麽久,這一次現場演奏,反而是效果最好的。


    不得不說,伯伯是現場型選手。


    人一多,仿佛上了戰場,就跟回家了一樣。


    聽伯伯的話。


    準沒錯!


    寧婉梨側過臉看向趙昊,眼神中閃過莫名的光彩。


    沒想到,他竟然對戰場也愛得深沉。


    也就是《嶽飛傳》實在太貼合齊國的情況了,不然她說不定真要懷疑這《嶽飛傳》是出自趙昊之手。


    趙昊側過臉:“這曲子想要麽?”


    寧婉梨沉默片刻,咬了咬嘴唇,壓低聲音問道:“加襪幾條?”


    趙昊不由對她刮目相看,這大長腿,真上道。


    不得不表揚!


    他沉吟兩秒,笑道:“這種問題,還是改日再說吧!”


    寧婉梨白了他一眼,她也不知道為何,此人明明有驚世大才,卻總是和那幾條襪子過不去。


    那些長襪,她自己也私下穿過。


    感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啊!


    算了,先不管這個。


    她微微一笑:“趙兄,若接下來兩首曲子,你有一首能勝過秦公子的話,那這次文會雜項的魁首便是你了!”


    隻論積分的話,確實是這樣。


    畢竟荒國的戰績,僅限琴棋文房重寶三項,盡管都已經確定奪魁了,但其他兩項完全真空,而秦墨除了書畫魁首之外,其他盡是第二,隻要有一首曲子能取得選題前二,就能在小積分上微微超過荒國一絲。


    若是第三,或者幹脆沒有名字,那對不起。


    雜項魁首,無了。


    除非後麵,其他四國蹦出了三首超過《蘭陵王入陣曲》的曲子,讓雙方都沒有得分。


    但……這可能麽?


    秦墨聽到這句話,心情已經糟糕透頂。


    他要是想贏,就需要趙昊兩首曲子都要比自己那首《複國》拉胯。


    不說強弱,隻論概率,都感覺有些難受。


    結果誰料,趙昊淡淡應了一局:“不用了,我隻準備了兩首。”


    寧婉梨眉頭一蹙,她很相信趙昊的曲功。


    而且如此勢如破竹之勢,絕對不存在做不出第三首的可能,但他卻如此托大。


    秦墨頓時心中一喜,若是這樣的話,那……


    趙昊卻是微微一笑,瞥了一眼秦墨:“若隻是仙凡也就罷了!以‘戰’為題,與某些半月板裏麵全是泥,卻還要舔著臉謳歌祖先功績的人同台,難道我也要拿出三首曲子麽?還請公主尊重我的曲子!”


    寧婉梨:“!!!”


    一開始,她還比較好奇那晚望歸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畢竟有一股氣息實在太過強大,齊國的高手都不太敢接近。


    雖然隱隱猜到了一些,但還是不太敢確定。


    但趙昊這番話……好了!全懂了!


    秦墨:“???”


    沒完了是吧?


    他很氣!


    但也沒有那麽氣。


    被趙昊這麽罵一頓,反而有些舒爽。


    傲氣,他所欲也。


    利益,亦他所欲也。


    兩者不可得兼,舍傲氣取利益者也。


    既然趙昊放棄了這麽大的優勢,那就隨他侮辱了。


    秦墨神情陰鬱地看趙昊了一眼,便轉過頭靜靜地看向星月潭。


    趙昊淡淡一笑,便直接衝荒國樂師點了點頭。


    隨後,眾人便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根根粗細不一的管樂器。


    細的如嗩呐。


    粗的如臂膊。


    隻有少數,還留著原本的樂器。


    即使前麵擂戰鼓的伯伯,也從大鼓換成了小鼓。


    眾人都有些懵,此等奇怪的樂器,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


    寧婉梨不由看向趙昊:“趙兄,這……”


    這當然是老子最喜歡的管弦樂啊!


    這幾個月,他沒事在家裏呆著,淨搗鼓這些東西了。


    當然,說有藝術夢有些扯淡。


    他就是想要把東西鼓搗出來讓樂師搞給自己聽,反正這些人吹拉彈唱樣樣在行。


    雖然樂器上不能完全還原,但不錯的替代品還是能找到一些的。


    如果文會能用上,那皆大歡喜。


    就算用不上。


    自己得到了享受。


    樂師們掌握了一項全新的樂器。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當然,心裏這麽想,嘴上可不能這麽說。


    趙昊沉吟片刻,忽然顯得有些傷秋,輕輕歎了一口氣:“大概!這就是藝術家的執拗吧!”


    寧婉梨:“……”


    秦墨臉色古怪,心中越來越覺得不妙。


    趙昊微微一笑,這其實也是他的底氣所在,這麽多天的觀察,他幾乎已經確定,星月潭對創新的要求很高。


    不管你是音律創新,曲風創新,立意創新,還是說樂器創新,都會是極好的加分項。


    論抄……


    論創新,秦墨是贏不了自己的。


    更何況,這曲子,本身就是極其優秀的作品。


    寧婉梨不由開口道:“不知趙兄這首曲子的名字是……”


    趙昊沉吟片刻,鄭重地說道:“大荒軍魂!”


    話音剛落。


    一陣嘹亮的號聲響起。


    與尋常軍隊的低沉穩重的號聲不同,銅製的小號聲音高亢激昂。


    這號聲,沒有人聽過。


    但他們聽到的第一時間,心中都冒出了四個字:該衝鋒了!


    緊接著,嘹亮的小號,沉穩的圓號,振聾發聵的軍鼓。


    隻是一瞬間,便把他們帶入了鮮血遍地的戰場。


    一開始,便是白刃戰。


    但所有人心中,沒有膽怯,隻有悲壯。


    甚至沒有悲,隻有壯!


    麵前,是黑壓壓一片敵人,臉帶殺意,目露凶光,甚至連牙齒縫裏,好像都帶著昨夜啃噬的生肉血絲。


    在場眾人,變成了荒軍。


    而對麵,是殘忍嗜殺的異族。


    白刃戰,無一人有懼意。


    劍已出鞘,雷鳴電閃。


    縱有鮮血在胸膛噴灑,闔眼之前依然無懼。


    縱地崩山摧壯士死,仍魂守戰軀擋異族。


    原因無他。


    正是因為身後是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以及生我養我的血肉同胞。


    故,無懼亦無謂。


    哪怕敵人無比凶惡,腦海裏也依然隻有三個字。


    向前進!


    向前進!


    這便是,大荒軍魂!


    所有人都聽呆了,他們誰都沒有想過,戰場竟然也能是這個樣子。


    星月潭中,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紅光。


    卻沒有一人覺得光芒血腥,因為這股血,是熱的。


    滾燙的熱血,是讓人振奮的,又怎會血腥?


    即便趙昊,也有些進入情緒中。


    雖然薑崢那個小老頭隨著衰老,格局越來越打不開,但他仍然覺得,他是目前六國中最偉大的君王。


    老爺子,是最偉大的元帥。


    而大荒,也是最能傳承大漢意誌的國家。


    因為隻有在這個地方,彼此才能感受到是血肉同胞。


    隻有在這個地方,軍人不管麵對何人,隻要背後是血脈相連的同胞,他們便會毫不畏懼地向前進。


    呼……


    趙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寧婉梨神色有些複雜,她以往隻聽過荒國軍隊的驚人戰績,卻從來沒有親身感受過荒國人的戰意究竟如何。


    今日一聞。


    她好像明白了,從建國之初就與異族慘烈廝殺的荒國,國本與中原五國有本質的區別。


    而他們的血性,足以讓所有人敬仰和戰栗。


    她側過臉,看著趙昊臉上嚴肅與神往的表情。


    心中終於確定,這個人即便假裝紈絝十幾年,心中的格局也從未小過。


    趙昊心中則是有些無奈。


    他很確定,薑崢那個小老頭得知這首曲子以後,第一反應肯定是開心。


    然後老小孩多疑的很,接下來肯定會懷疑自己。


    僅僅一首曲子證明不了什麽,畢竟他也給自己填鴨辦地講過不少戰場之事以及荒國精神。


    隻不過,以後肯定鬥得更凶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監國之後,雙方已經接近兵戎相見了。


    既然擺明要幹。


    那就幹得激情點。


    趙昊笑了笑,指著星月潭漫天的紅光,問道:“這光,應該比《複國》強吧?”


    秦墨儼然已經自閉了。


    這怎麽比?


    趙昊咂了咂嘴:“對不住!這首曲子上了點價值,秦先生不如反駁反駁,說不定能把這紅光說滅呢!”


    秦墨:“???”


    不就是把星月潭說滅過一次麽?


    用不用這麽鞭屍?


    場麵一度非常歡快。


    羋嵐臉色沉重,扯了扯魏國文使的衣袖,小聲問道:“三年期滿,你們擋得住荒國麽?”


    魏國向來是軍事強國,休養三年必然兵強馬壯。


    若是昨天,魏國文使定會毫不猶豫點頭,三年之期,魏國軍力必定重回巔峰,豈是小小一個剛成氣候的荒國能夠比擬的?


    隻是聽了這首《大荒軍魂》,他有些繃不住了,猶豫良久才說道:“我們盡量……”


    羋嵐有些牙酸:“頂不住了吱一聲,萬一你們滅國了,我們鄰的就是荒國,很難受。”


    “滾你娘的蛋!”


    “……”


    趙昊半閉著眼睛,食指懶洋洋地敲打著椅背,瞥向秦墨:“秦公子,對不住了,此次雜項魁首是我們荒國的了!你家人要是知道了,不會生氣叭?”


    秦墨嘴角抽了抽,勉強笑道:“趙公子莫要擔心,文無第一,武無……”


    “別別別!”


    趙昊趕緊阻止,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認真地說道:“星月潭都說了,我就是第一!”


    秦墨:“???”


    寧婉梨掩嘴輕笑:“趙公子莫急,其他四國還沒有演奏完呢!”


    趙昊這才興致缺缺地點了點頭:“行吧!”


    羋嵐首先舉手:“楚國棄權!”


    魏國使臣緊隨其後:“魏國棄權!”


    南子陵搖了搖頭:“晉國棄權!”


    寧婉梨:“……”


    她沉默了一會兒,也隻能說道:“齊國也棄權!”


    珠玉在前,他們怎敢獻醜?


    若是別的選題也就算了,但這次的選題是“戰”啊!


    萬一相差太遠,豈不說明自己國家的軍隊比荒國的軍隊弱?


    眾人都有些迷惘。


    他們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文會,為什麽被趙昊整出閱兵的感覺了?


    味兒變了!


    實在太衝了!


    趙昊微微點頭,緩緩站起身來:“這麽說,雜項魁首,是我們荒國了?”


    寧婉梨鄭重點了點頭:“是!”


    話音剛落,趙昊便感覺一股雄渾的國運把他包裹了起來。


    恢宏!


    浩大!


    而他的腦海中,也猛然出現了一座鼎的虛影。


    這便是九州鼎對他……或者說對荒國的認可。


    這就是文會三大項魁首的待遇。


    隻不過到文會魁首徹底決定的時候,這股國運牽絆都會盡數收回,完全歸於獲勝國。


    嘖嘖……


    溫暖的感覺讓趙昊閉上了眼睛,卻忽然感覺一道亮光一閃即逝。


    傳國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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