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要禦駕親征!”


    聽到這話,林相有些坐不住了。


    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陛下!不可啊!”


    曹猛形容憔悴,雙眼之中血絲遍布,顯得無比煩躁:“不禦駕親征,難道在京都坐以待斃?”


    包括臨城在內的第一道防線告破,已經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了。


    三天!


    若是普通軍隊駐守,最多守三天!


    後來賀繁主動請命,他心中很欣慰,哪怕結果最多隻是讓三天變成十五天。


    結果……


    哦!


    你告訴我,賀繁過去隻守了兩天?


    甚至還折了一大批精銳進去。


    而且敗得那麽難看!


    大魏將士,何時如此不堪一擊過?


    曹猛第一反應就是丟人!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恐懼!


    讓他恐懼的不是荒國的強盛,神武重騎兵固然強,但魏國也曾擁有過絲毫不弱的兵種。


    真正讓他恐懼的,是魏國的衰敗。


    不管國力,還是民心,亦或是士氣,都已經爛到千瘡百孔的地步。


    他現在隻有一種想法,那就是禦駕親征。


    他要站在城牆上,與將士同生共死,讓城中所有人都知道,他曹猛是將大魏百姓將士放在心頭的皇帝。


    即便城真的破了!


    也要第一個以身殉國!


    曹猛的聲音低沉切嘶啞:“林相不會連這個條件都不答應吧?”


    “唉……”


    林相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很理解曹猛現在的心境。


    當初定下三年之期的時候,他就在曹猛的身旁。


    彼時的君主雄才偉略。


    在固守大義的同時,為魏國贏來了寶貴的三年時間。


    魏國一直是強國,那時所有人都堅信,隻要平穩度過三年,把民間和朝廷的糧倉塞得滿滿的,就能讓魏國恢複元氣。


    那時因為主戰派的原因,齊國也跟楚國決裂了,魏國有了周旋的空間。


    到時就能通過外交的手段,穩穩屹立於大國的位置,不論是繼續發展還是向外擴張,都是相當強的主動權。


    那一年,魏國出了很多利民的政策,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結果……


    荒國忽然冒出來了甲申七子,國內各方麵改革都突飛猛進,勢頭讓中原五國都為之膽寒。


    魏國與荒國接壤,受到的壓力極大。


    曹猛深思熟慮之中,最終找到魏國中的道門代表,以最小的代價,換來了獸血藥的配方。


    配方裏麵的藥,最貴的就是十年份的陰白止,魏國財政能夠輕鬆承受。


    何況還以竹葉娘娘幾夜以及一些憑空許諾為代價,換來了整個九幽穀的藥材。


    一切看起來問題不大。


    誰曾想,九幽穀被端掉了。


    陰白止的價格也被炒到了天上。


    魏國轉眼之間就被逼到了絕路。


    這種情況,要麽放棄獸血藥,以最穩健的狀態,麵對國力強盛並且依舊狂野發展的荒國。


    要麽兵行險著,以國債券換取飛速提升軍力。


    隻要有幾十萬獸血軍團,就能迅速崛起,滅掉齊國不成問題,甚至能從楚國奪下不少城池。


    趁著荒國還沒有發展到不可能抵抗的地步,就讓西隴關以東,成為他們永遠不能企及的存在。


    第二種有些冒險,但總比第一種的溫水煮青蛙要好。


    除非要坐以待斃,不然那肯定要搏一搏。


    所以當初作出那個決定之後,根本就沒有多少人打心眼裏反對曹猛。


    卻沒想到,荒國齊國竟然那麽狠,將國債券撕了一個那麽大的口子。


    一步錯!


    步步錯!


    最終,走到了今天。


    曹猛已經盡力了,他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走了那所有人都會走錯的一步。


    哪怕後麵如何鼓舞民心士氣都沒有用了。


    祖宗基業,及及可危。


    曹猛現在的心情,他當然明白。


    林相歎了一口氣:“陛下!荒國雖然用了邪招攻破了臨城,但臨城本身就應該放棄,後麵還有一道雄關,著實不用陛下以身犯險!何況,我魏都建安才是第一雄城,如今東西要道已經被楚國人炸了!隻要守住建安,建安以東荒國依舊不能染指啊!”


    “屁話!”


    曹猛怒道:“若國都以西,城池盡數淪陷,那國都還叫什麽國都?”


    林相咬牙:“為何不能是國都?屆時即便建安與荒國相鄰,為何不能天子守國門?陛下去往前線,才是真正的意氣用事!”


    天子守國門?!


    聽到這五個字,曹猛心頭一揪。


    隨即便是無盡悲壯之氣縈繞在胸膛。


    對啊!


    即便建安與荒國相鄰,為什麽就不能當做國都?


    隻要朕守在這裏,就能穩定民心士氣!


    曹猛咬了咬牙:“好!那便依林相所言!”


    林相笑了笑:“其實陛下大可不用那麽悲觀,臨城失守這麽快,很大原因是臨城本來就是貧瘠之地,難民多了自然容易渙散。但後麵幾城可沒有那麽多難民,陛下曾經高瞻遠矚,今日又有什麽怕的?”


    “林相所言極是!”


    曹猛這才舒了一口氣。


    剛才在氣頭上,第一次如此失控。


    但仔細想想,其實能做的對策,自己早就做了,又何必如此緊張?


    天子守國門……


    那便守國門!


    他就不信,自己精心打造的雄城,在趙昊麵前,依舊跟紙湖的一樣!


    ……


    前線,荒軍攻城略地。


    所到之地,無不摧枯拉朽。


    畢竟這裏是魏國西部最為貧瘠的地方,尤其是荒國攻下臨城之後的種種行為傳到他們耳朵裏之後,瞬間就沒有了抵禦的心思。


    這哪裏是敵軍?


    這明明就是救我們於水火的好同胞啊!


    很多城池,連像樣的反抗都沒有,就直接劃入了荒國的版圖。


    瑤城!


    賀繁向西望去,整個人都處於麻木的狀態。


    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瑤城竟然成為了魏國的邊境。


    短短十天的時間,荒國竟然接連攻下了十八城。


    不僅如此,還把從荒國帶來新官全都安排了下去。


    縱然有些城池都物資短缺,但民間已經是有條不紊的狀態,至少能夠保證每個平民都能填飽肚子。


    最離譜的是!


    趙昊為了收攏民心,竟然立下了此次東征的最高軍令: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如今荒國朝廷,在淪陷的十八城中,威望短時間內就達到了頂峰!


    誰能頂得住?


    賀繁現在有些頭皮發麻。


    如今以瑤城為主的第二條防線,包括五座鋼鐵雄城,五座雄城之外,就隻剩下了三座城池,被攻陷也是遲早的事情。


    固守城池,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的共識。


    但現在卻偏偏有不少難民湧向瑤城。


    賀繁很煩躁:“趙昊這廝,又在打什麽主意?”


    瑤城城守咬了咬牙:“肯定是為了擾亂民心,趙昊的攻心之舉雖然狠辣,但其實也好防範!”


    攻心!


    又是攻心!


    聽說失陷眾城的百姓都過得不錯,即便一些口碑不是那麽好的富貴之家,也沒有收到特別多的為難。


    按理說,難民逃過去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形成回流潮?


    賀繁想到了自己帶著逃回來的將士,精銳折損了不少,倒是一些廢物跟著逃了回來,不少人一回來就散布荒國不可戰勝論,幸虧自己發現的早,直接把這些人全都揪了出來,關到了一個獨立的軍營。


    不然城內的士氣都會被影響。


    現在這些人,準確說不是難民,而是瑤城及瑤城以東城池的居民,去失陷城探親或者做生意的,被荒國人以不是本地人的理由趕了出來。


    不過荒國人也地道,沒有沒收他們任何財產,甚至還補貼了一些幹糧和盤纏。


    目的是什麽?


    還不是故技重施,想要靠這些人,來影響城內的民心?


    瑤城城守神情凝重:“將軍!這些人怎麽辦?”


    “不能收!讓他們在城下餓著吧!”


    賀繁冷哼一聲,人心有多恐怖他已經領略到了。


    這些人身上彷佛帶著瘟疫,尤其是經曆過淪陷投降以後,隻要一讓他們進城,那種怯戰和投降的情緒就會瘋狂蔓延。


    這種情況,相當恐怖!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們關在外麵。


    城守有些為難:“可這大冬天的!”


    賀繁擺了擺手:“缺糧缺衣物就給他們送,城是萬萬不能進的!”


    “將軍英明!”


    城守鬆了一口氣,又忽然說道:“對了將軍,有一個身份比較特殊的人想要進城,特意讓我代為轉告!”


    他心中也有些無奈,原本他是瑤城最大的官。


    但是現在處於戰時,皇帝已經下令,讓最高指揮權交給本城駐守的將軍。


    現在賀繁對入城的人審核得極其嚴格,不然放誰進來,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身份特殊?”


    賀繁眉頭微皺:“有多特殊?”


    城守笑道:“他是我們瑤城書局的編撰,本來這次外出是去別城指導工作的,沒想到竟然淪陷得這麽快!”


    賀繁哼了一聲:“一個編撰而已,又不是缺他不可,讓他在外麵呆著吧!”


    城守趕緊道:“如今瑤城民心穩固,很大一部分就是這位編撰的功勞,他通過書局,讓所有百姓都知道了荒國惡劣的行徑,我覺得還是允許他進來比較好。”


    “哦?”


    賀繁也沒那麽堅定了,自從趙昊建難民鎮收買人心,魏國這邊的反製措施就沒有斷過。


    上次六國文會之後,活字印刷就舉世普及了,所有國家都建立了類似於荒國書局的組織。


    魏國就把這個組織給利用了起來,經常會印刷各種有關於荒國的情報,張貼在各個熱鬧的地方,通常會吸引不少人圍觀,總會有識字的在那念。


    說起來,這個編撰倒也是勞苦功高。


    在他的影響下,即便還是有人對荒國的繁榮將信將疑,但大多人都把荒國當成惡魔。


    隻不過,現在還有用他的必要麽?


    畢竟放過來一個人就是風險。


    城守看到了賀繁的遲疑,趕忙從懷裏取出了一張大字報:“將軍!這是那位編撰,準備回來的第一時間主持的萬民情報。”


    打開一看。


    標題甚是顯眼。


    “殘暴不仁!來自蠻荒的魔頭毀滅了汐城!”


    正文更是從各個角度控訴了荒國軍隊的野蠻行徑。


    包括但不限於占人財物,奸淫擄掠、濫殺無辜。


    一番形容惟妙惟肖,彷佛親身經曆了人間煉獄一般。


    “這小子……還真特娘的是個人才!”


    賀繁不由笑了,有這麽一個人才協助,瑤城內的民心,應當能夠穩固了。


    於是他點了點頭:“行!讓他進來吧,記住!全力協助他的編撰工作!”


    “是!”


    城守重重地點了點頭。


    城守走後,賀繁看著城外,神情再次凝重起來。


    他現在倒不是很擔心人心的問題,畢竟消息封鎖了那麽長時間,誰會允許一群惡魔攻陷自己的家園?


    瑤城可不是臨城,荒國絕不可能建造與城牆等高的工事對射。


    至於火鍋攻城法更是不可行,因為瑤城民心根本不可能被火鍋衝散。


    隻要他們敢擺出來,他就敢下令全部射死!


    荒國想要攻城,可以!必須給老子拿出硬實力來!


    第二道防線有五座城,雖然城牆有強有弱,但都駐守著大魏的精銳,無論哪座城都不是能夠輕易攻陷的。


    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機動兵力,隨時朝各個城池支援。


    現在魏國雖然淪陷了很多城池,但情報網依舊保留著,時時刻刻監視著荒國的一舉一動。


    隻要哪座城池方向兵力多,魏國這邊就會迅速做出反應。


    而且現在外麵還有四座城池,而且還有幾座城尚且沒有穩定下來,應當還有一段緩衝的時……


    “將軍!”


    一個探子飛快從遠處奔來。


    賀繁神情一緊,當即下令道:“放雲梯!”


    雲梯很快放了下去,探子飛快爬了上來。


    如今荒國管控的區域內箭鴿封鎖得很恐怖,基本飛上天一息不到就會被射下來,所以要麽用帝江子匣,要麽就隻能靠探子親身傳訊。


    帝江子匣明顯不夠用啊!


    探子剛到城牆上,便立馬單膝跪地,聲音有些顫抖:“稟將軍!荒軍五十萬,繞過尚未攻陷的四城,徑直往厘城去了!”


    “什麽!”


    賀繁心中一驚:“荒國其他軍隊呢?”


    探子搖頭道:“沒有什麽動靜,但是應該都沒有出城。”


    “這樣……”


    賀繁眉頭擰成了疙瘩,雄兵五十萬隻攻一城,厘城本來就是最為薄弱的一環,而且在五城最北,恐怕有點難守。


    他咬了咬牙:“傳我軍令,所有待命的軍隊都趕往厘城!其餘四城,也各自抽調五萬兵力馳援!”


    “是!”


    ……


    時間轉眼之間就過了兩天。


    厘城那邊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荒軍。


    賀繁站在城牆上,一隻箭鴿嗖得一聲撞在了他的肩甲上,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他不由心頭一揪。


    這特娘的連藥都喂上了?


    箭鴿飼養成本很高,喂藥之後速度能提升五成,但藥效過了以後必死無疑,隻有緊急軍情才會用。


    他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趕忙取出腳上綁的紙條。


    看到裏麵內容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一百二十萬大軍,全都到了邾城城下?”


    賀繁麻了!


    荒國全部主力,悄無聲息全部賓臨城下?


    邾城若是淪陷,第二道防線就會被撕開一道口子,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到底怎麽做到的!


    賀繁苦思冥想,到最後終於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雙目赤紅,聲音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獸。


    “竹葉!”


    “是你!”


    他隻覺手腳冰涼,聲音淒厲:“全軍聽令,瑤城留守軍十五萬,其餘的隨我一起支援邾城!”


    一個時辰後。


    大軍浩浩蕩蕩離開。


    與此同時,瑤城書局也在城中各個要道,張貼了第二張軍報。


    “無恥至極!卑劣的野蠻人偷襲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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