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見我有些發懵,遂用左手拍了下我的左臉頰,嬌嗔道:“好好記著,這可是幫你學文化呢,以後沒文化可是丟人的。”


    話語貼切,身體又緊貼,我娘,即使個傻子也能感覺出來她的意思呀。


    我不是傻子,心裏也饞的要死,可硬是不敢動呀。


    咋辦?我用力擠了下眼皮,咕嚕道:“我,我去方便下。”


    她一聽,不得不放開我的手,直起身,道:“快點,今天必須寫兩頁紙,晚上還有任務呢。”


    任務?啥任務?我不敢問,急不溜地出了門,先是深深吸了幾口氣,有來到茅廁裏,腦子就翻開了番。


    這八路婆子,原來想動她都不讓,現在咋又變的主動了?


    誠然,她想攀我這個未來的‘高官’,可也不會這麽放肆呀。


    難道她覺得自己三十五六了,怕剩下?


    不對,村裏喜歡她的光棍有的是,部隊裏單身的也很多,找個男人應該不費事的。


    那……我腦子一閃,突然想起了她曾說過“等打走了日本鬼子再成親”的話。


    現在鬼子不但被打走了,連國軍也屁滾尿流了,所以她要跟我……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若桂花娘不在的話還有可能暫時跟她熱乎熱乎,現在可是不敢胡來了。


    我心裏翻來覆去也想不出個對策,又不敢在外麵太磨蹭,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又回了西屋。


    王鳳蘭坐在床沿上捧著那寫了半頁的本子,眼圈竟紅了,見我進來,抬頭癡癡地盯著我,像不認識似的。


    我娘,這又犯得哪門子神經?


    我怯怯地問道:“你……咋了?”


    她搖了搖頭,眼淚汪汪地:“沒想到你的命這麽苦……”


    暈,你也不是不知道啊,咋突然又來這個了,純粹故意的。


    我道:“誰小時候不苦呀,萬惡的舊社會就是個吃人的社會。”


    “對,”她點頭抹了把眼,道,“不過以後就好了,小時候受苦不算苦,你才二十多歲,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我,我會好好伺候你……”


    她說著突然臉紅了,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兩手握著那個本子不停地轉。


    我一聽,心裏更怯了,也不敢坐下了,隻吭哧道:“我,我……去看看我三爺寫多少了……”


    我說著轉身剛要走,她突然起來一下子從後麵抱住了我的腰。


    我腦袋轟的一炸,懵了。


    “我,我喜歡你……”她腦袋拱在我背上,喃喃地低聲道。


    這特娘的壞了,我掙也不敢掙,叫也不敢叫,更不敢配合她,因為我不能惹事,更怕東屋那邊突然出來人,尤其擔心桂花娘看見。


    她見我僵在那兒不動,又低聲道:“咱們私定終身七八年了,鬼子早打跑了,全國也要解放了,咱的親事……”


    這跟我揣測的完全一樣,她真的想要跟我成親了。


    咋辦?老這麽站著也不是回事呀,三麻子說過必須跟她搞好關係,裝也的裝。


    我蹙了下眉頭,轉過身來,和她相擁著,心跳的砰砰直響,汗都流下來了。


    “你不想我嗎?”她伏在我懷裏,柔聲道。


    “想。”我答道,但胳膊還是不敢摟她,就那麽紮撒著。


    她靜靜地附著,見我再沒動靜,感覺不得勁,猛地一把推開我,瞪眼咬牙地低聲道:“你,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我一愣:“咋,咋了?”


    “哼!”她一撇嘴,“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對我一點感情沒有,老是在躲我……”


    她說道這兒,突然哽咽一聲,轉身咕咚趴在了床上,嗚嗚哭了起來。


    我暈,這下我慌了,又怕被東屋的桂花娘聽見,忙坐到床沿上輕拍著她的肩膀小聲賠著不是,安慰道:“你想哪兒了呀,咱,咱這不是革命同誌嘛,雖然喜歡你,可經過這麽年黨的教育……”


    她猛一轉頭:“教育兩口子不準碰嗎?”


    好,好,王鳳蘭,你個八路婆子,見風使舵的女人,我倒黴的時候你鄙視我,我風光的時候你仰慕我,現在你又來這一套了,老子也……


    我心下一沉,順手一把抓住了她滾圓的屁股。


    她始料不及,身子猛地一顫,瞪我一眼,卻沒吭聲。


    我見此,側身歪倒,抱著她的臉就親了起來,她似要掙紮,卻隻是動了一下,而後就閉上眼睛任我肆意起來。


    說是肆意,我哪敢長時間糾纏?


    親了幾下,摸了幾把奶,就喘息著放開她,低聲道:“現在可以證明了吧?”


    她閉著眼不吭聲,臉紅到了脖子。


    這說明她認可了吧,就在這時,忽聽東屋傳來了三麻子的叫聲:“郭子……”


    我驚的“嘚”的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王鳳蘭也忙不迭地坐起來攏頭發整衣服。


    “郭子,你們過來趟。”三麻子又叫道。


    我應著,抹了把臉,抬步往門外走去,王鳳蘭一個急伸手拉下了我積存的後衣襟。


    這女人心細。


    我不敢回頭,出了西屋門來到東屋,見三麻子坐在炕上,手上拿著本子再細瞅。


    桂花娘卻盤腿坐在炕頭,見我進來,對望一眼,忙低下了頭。


    她坐在炕頭應該是麻子特意安排的,為的是不讓她下炕走動,以免打擾我們在西屋的‘寫作’。


    王鳳蘭收拾好了發型衣著,也進來了:“叔,啥事?”


    她問著,坐到了三麻子身邊的炕沿上。我也和她坐了個對麵。


    三麻子捧著本子,認真地道:“我的經曆寫的基本差不多了,你聽聽行不,若不合格,我再重寫遍。”


    啥?這麽快?靠,神筆呀!


    王鳳蘭抿嘴笑道:“好,叔你念吧。”


    說著瞥了我一眼,羞澀又幸福的樣子。


    “我,姓胡,名大海,山東濰縣胡家小莊人,光緒十四年出生於一個貧困家庭,父親胡金濤,母親胡張氏,屋無一間,地無一壟,終年給鄰村地主惡霸鄧舉人扛活,吃的是糠皮,咽的是野菜。是最最赤貧的雇農。我從小給鄧舉人放牛,受盡了他家的欺辱壓迫,心懷滿腔仇恨,十二歲那年,我父親被鄧家狗腿子活活打死,我母親投井自盡,我一氣之下燒了他家的房子,逃荒要飯到了關東,給資本家扛麻袋,因為不堪壓迫,殺死了資本家一家八口,而後逃進了深山老林。期間,認識了抗日英雄楊靖宇同誌,他派我打入敵人心髒搞情報,但因叛徒出賣,我被敵人抓住,逼我當漢奸,我大義凜然,寧死不從,就被鬼子砍斷左腿,扔到了亂墳崗子上……”


    我娘,麻子真是個人物呀,這樣苦大仇深的英雄誰不敬慕?


    王鳳蘭認真地聽著,臉上表情隨著三麻子抑揚頓挫的聲音而變化,或咬牙,或輕歎,或熱血沸騰,跟著三麻子進入了他吹噓的世界裏而不能自拔。


    桂花娘呢,也是咧嘴、瞪眼、流淚的,被三麻子的事跡感動的不能自已。


    麻子,真不愧是高手呀,我堅信除了他的家鄉和姓命是真的外(這個不敢扯,組織回去調查的),估計再沒一句實話。


    而他之所以敢這麽忽悠,皆因都是孤證,楊靖宇?犧牲了。資本家?多了去了,且已經死了,鬼子?更沒影了。


    所以,他從十幾歲到五十歲遇到我之前,沒人知道他到底幹了啥,自己說啥就是啥。


    而和我‘共事’後,我們又是利益共同體,自是壞事不說,好事吹上天。比如拔據點,打縣城,創建根據地等等。隻要沒有旁證的就往死裏吹,有旁證的,比如和一枝梅、比如在山王村等,他就把自己輕描淡寫,轉而猛吹當事人對他的教育,使他看到了中國革命的曙光,更加堅定了信仰,等等。


    這樣,即使證人想說他的壞話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三麻子洋洋灑灑寫了十幾頁紙,近萬字的人生‘簡曆’,讀完,自己都被感動了,熱淚盈眶地,看著本子,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這時,王鳳蘭也哭成了淚人,說沒想到你們受了這麽多苦,打死了那麽多鬼子和國民黨反動派,真是絕世英雄啊,桂花姐能嫁給胡大叔,也是三生修來的福……


    桂花娘一聽這個,下意識地瞥了我一眼,羞的紅著臉低下了頭。


    麻子的簡曆首次試讀成功,心情大好。而有了他的範本,我的簡曆就要跟他一致了,互相印證嘛,嘿嘿。


    不過這個不急,王鳳蘭覺的我們都是自己人了,會幫著指點的。


    傍晚吃了飯,王鳳蘭又宣布了一條信息:晚上去鄉政府匯報工作。


    也就是說我們四個去鄉裏跟鄉長和革命委員會對接、登記。


    這個程序是必須要走的。


    三麻子自是熱情響應,偏腿下炕,拿起拐棍要趕緊走。


    王鳳蘭忙說叔你腿腳不方便,我讓人找頭毛騎來騎著吧。


    三麻子一瞪眼:“騎驢?那是過去地主老財的做法,咱革命戰士絕不能那樣。”


    王鳳蘭一聽,忙點頭應承,感概萬千地稱讚胡大叔人雖老了,但革命意誌卻仍高於天。


    三麻子哈哈大笑,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呀,為了革命,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辭。


    這樣,我們四個,加上保護我們的三個民兵,出了村摸黑向十幾裏外的蓮花鄉政府趕去。


    這隻是外來特殊人員的一次例行登記和匯報,我卻做夢都沒想到會招來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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