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小尼姑進了大殿,我在院門口又激動起來,想象著突然出現在玲花麵前,她會怎樣?


    是震驚?還是抱頭痛哭?仰或是和上次那樣,心如止水的視而不見?


    這些都有可能。


    不一會兒,那個小尼姑又回來了,她“吱呀”敞開一條門縫,衝我道:“施主,我師傅說,單身男的不能進佛門淨地,你讓你家屬來吧,或者你們一塊來也可以。”


    啥?我一愣,尼姑庵還有這規矩?和尚廟裏可是最喜歡女人去呀。


    我忙道:“小師傅,我家路遠不方便呀,你跟你師傅說說,我……”


    我剛說到這兒,大門咕咚一下被掩上了,不等我推,隻聽嘩啦一聲,門閂也關上了。


    我靠,我急了,忙趴在門縫上急叫道:“小師傅,小師傅別啊,你師傅叫啥?我跟她有事說!”


    那小尼姑道:“我師傅叫圓慧,正在誦經呢,不能打擾。”


    圓,圓慧?我眼睛一眨巴,我娘,玲花不就叫“圓慧”嗎?


    哇哢哢,天空出彩霞,大姑娘找著了!


    我忙拍門大叫:“玲花,玲花……”


    小尼姑一聽火了,轉身回來,隔著門縫嚴厲道:“施主,請不要大聲喧嘩,佛門淨地,不能這樣的,快走吧!”


    走?走個屁,老子要死守在這兒,等玲花誦完經,開門見人逮和尚廟裏去,哼哼,嘿嘿。


    我不想再跟她叨叨,轉身一屁股坐在台階上,激動的要死。


    小尼姑見我不咋呼了,也就回了屋。


    我在台階上坐了一會,就又沉不住起了,起身趴在門縫上往裏瞅了瞅,院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大殿門敞著,但裏麵也沒聲音。


    我耐不住了,當然也不敢再喧嘩,腦子一閃,躡手躡腳地繞到西牆外,仰頭望著高深的院牆,蹙了下眉,便把住牆外的一顆大槐樹,蹭蹭幾下攀到了樹杈上。


    這兒比院牆高出一截,院子裏的風景一覽無餘。


    尼姑庵不大,大殿三間,東偏殿一間,西殿一間,有一棵石榴樹,嫣紅的果實密密麻麻,壓得樹枝都彎了。殿後,院西牆角是一間茅廁,有一個小菜園,種著一些菜蔬,還架著兩架扁豆。


    這靜謐的環境,真是修仙養神的好地方啊。


    我坐在樹椏上把整個廟庵來回觀察了數遍,仍不見有人從屋裏出來,心裏又耐不住了。


    奶奶的,幹脆跳進去,看看玲花在屋裏幹啥。


    我想到這兒,探身一躍跳到了牆頭上,又來了個瀟灑的大鵬展翅輕輕落到了院子裏。


    這動作,牛逼閃閃放光彩,相信玲花見了也會讚歎不已。


    然而,身手再敏捷,落地再輕,那噗通的聲音也驚動了屋裏,小尼姑慌忙奔出,一眼看到我,啊的一聲驚叫,轉身從門後抄起一把掃帚就向我衝了過來。


    “你,你幹啥?出去,快出去!”她大叫著,舉著掃帚就趕我。


    既然進來了,我那能輕易出去?邊雙手招架,邊解釋道:“別,別,我有事找你們圓慧師傅,圓慧!圓慧……”


    情急之下,我衝著大殿裏大聲叫了起來。


    “出去,快出去呀……”小尼姑擔心她師傅出來怪罪她,急的都快哭了,舉著掃帚滿院子攆我,卻始終不敢打下。


    我三繞兩繞,瞅準大殿門,飛身闖了進去。


    小尼姑“呀”的一聲驚叫,抽身撲進來,橫著掃帚擋在了我的麵前。


    而這時,我也看見了大殿裏那個剛剛從蒲團上站起來的身影。


    她理著光頭,年齡約三十多歲,眉清目秀,一身素色僧袍加身,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她不是我日思夜想的玲花。


    “你……”我我心裏一沉,驚異地望著她。


    尼姑雙手合十:“請問施主,剛才是你在院子裏喧嘩嗎,佛門淨地……”


    我暈,又來這一套,我急問道:“圓慧呢,圓慧在哪兒?”


    問著,轉頭四下張望。


    那尼姑稍一蹙眉:“施主,我叫鑾慧……”


    啥?鑾慧,圓慧,音相近,卻天差地別呀。


    “那,你們有個叫圓慧的尼……師傅嗎?”我急不擇言,差點把‘尼姑’倆字說出來。


    鑾慧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請問你是……”


    咦,這是啥意思?難道玲花真在這兒?還是她知道玲花的下落?


    我忙道:“我是她弟弟,我找她有事。”


    鑾慧哦了一聲,道:“對不起,我們不知道,請施主回吧。”


    “不!”我突然大吼一聲,紮撒著胳膊,想抓她又不敢,但從她剛才的表情和語氣裏,她肯定知道玲花在那兒,“你說,圓慧在哪兒,說了我就走,我,我還要給你們一大筆,不,給你們燒高香,九百九十九柱高香……”


    我語無倫次地說著,心裏激動狂躁的不行了。


    鑾慧驚愕地看著我,顯然是被我的舉止暴躁嚇著了,她忙搖頭:“不,我們不知道,請你快走吧,我……”


    她說著,轉身衝著泥菩薩就合十念咒。


    真特麽迂腐呀,我昏了,也不管啥子狗屁男女授受不親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鑾慧身子猛一哆嗦,閃身驚叫:“你要幹啥,佛門淨地……”


    那小尼姑也急了,抱著掃帚就衝上來,拚力往我脊背上掃撲:“放開,放開我師傅……”


    我心裏一酸,噗通跪在了地上:“師傅,請你告訴我,玲花,不,圓慧到底在哪兒呀,我求您了……”


    我說著,搗頭就咚咚猛磕,隻要讓我見到玲花,死了也甘心了呀。


    鑾慧一下子懵了,倒退著連連擺手:“施主,別,別,請你冷靜,我跟你說……”


    我一聽,猛然抬起頭來,仰望著她,耳朵不敢漏掉半個字。


    她說,去年曾經有個叫圓慧的僧尼來過這兒,並一直住到了今年春天,她三十多歲,柳眉杏眼,舉止得體,彬彬有禮,對佛經也有研究。


    隻是,在閑暇之餘,圓慧經常獨自一人在角落裏默默地流淚,開始她曾問過圓慧,圓慧也不說,後來時間久了,兩人也成了閨蜜,圓慧才跟她說了自己的身世。


    但也隻是簡單幾句,說曾給一財主做過小妾,後來逃了出來,出了家入了佛門。


    她問圓慧為啥經常暗自垂淚?圓慧說在等一個人。至於等的是誰,她不說。


    今年春暖花開時節,圓慧走了,說要去南邊看看,問她南邊是哪兒?她說大珠山。


    鑾慧此前聽說過八十裏外的大珠山那邊鬧土匪,就勸她不要莽撞,但圓慧不聽,執意走了……


    大珠山?春天的時候我們不就是在大珠山上‘鬧革命’嗎,我娘,若知道那時玲花在小珠山,我特麽……唉。


    顯然,玲花應該聽說大珠山上土匪頭子的名字,要不也不會冒死前往。


    可惜呀,都是三麻子那個雜種出的餿主意,我們偷偷溜了,要不……


    我後悔的用拳頭直砸地,我娘,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那麽錯過了。我特麽……


    我忽地站了起來,轉身剛要走,又突然站住,伸手從兜裏摸出幾塊大洋,往小尼姑手裏一塞:“師傅,拿著!”


    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出了門,在倆尼姑驚詫怪異的目送下,奔下了山穀。


    等我又氣又沮喪地回到白雲寺時,太陽已偏西,進門闖進大殿,竟發現一個光頭和尚穿著僧衣背對著門口,跪坐在蒲團上閉目誦經。


    咦?我心裏咕咚一沉,這,這廟裏咋突然又冒出個瘦頭老和尚?


    仔細一瞅,竟是三麻子。


    我暈,他咋削發為僧了?我的怨氣一下子消了,繼而替代的是驚訝和好奇,難道這家夥突然良心發現,要立地成佛?


    “三爺……”我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到了他對麵的蒲團上,奇怪地瞅著他。


    麻子本來就瘦,這把頭發一剃,更是三根筋挑著個瘦頭了。


    “咋的了?”三麻子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你咋……誰給你剃的禿頭?”我問道。


    三麻子一耷拉眼皮:“還用別人嗎,老子啥不會?”


    這話我信,又問道:“你想當和尚嗎?”


    三麻子抖了下臉皮:“想當就當,不想當就走,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要找個地方安穩下來,這兒,是目前最安靜的地兒。”


    我哦了一聲,心想能在這兒留下來也不錯,還有玲花,現在知道她的消息也知道她的去向了,如果……


    我心裏突然一顫,我娘,大珠山上不是還有一枝梅那個土匪婆子嗎?不由暗暗叫起苦來,玲花啊玲花,你咋這麽糊塗呀,去那兒不是……,不對,她也不認識一枝梅,更不知道那個土匪婆子一直在逼著我跟她成親。


    那,咋去‘營救’她?這個隻有求三麻子想辦法了。


    而三麻子見我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又歎了口氣道:“沒找著她吧?唉,凡事得有天緣,一味強求是求不來的,緣份到了,不用你去找,冥冥之中她就會送上門來……”


    屁!我道:“我找著她了。”


    三麻子一愣:“是嗎?在哪兒?你小子說夢話吧?”


    於是,我就把那個尼姑鑾慧說的話一字不落地給他複述了一遍。


    三麻子聽了,張著嘴,皺著眉,瞥了我一眼,嘿嘿笑道:“那不正好嗎,你去大珠山把一枝梅和玲花帶回來,一妻一妾齊了……”


    我靠,這說的是人話嗎?


    死麻子,啥時候了你狗日的還調侃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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