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一聽,不但不放心上,反而回頭瞪了我一眼。


    我心裏一喜,便不再吭聲,跟著他們急急向前追去。


    但管家卻不敢距小鵝太近,追兩步就擺手招呼著我們往路邊灌木叢裏避一避,瞅著小鵝跑遠了再繼續追。


    我不敢讓這種情況持續下去,怕小鵝因慌張直接逃進老太太家裏,那樣街上人多就不好下手了。


    遂又故伎重演,故意落在最後,跑著跑著,朝著前麵一個偽軍的後腦勺咚地搗了一拳。


    那偽軍哎吆一聲,一頭搶在了地上。


    “咋,咋又絆倒了?”我急聲道。


    管家聞聲隻是回頭瞥了一眼,又帶著我們繼續往前追。


    沒跑多遠,我又放倒一個,不過這次我不再出聲。而管家等人也沒聽到動靜。


    緊接著,我緊跑幾步,放倒了最後一個偽軍。


    因他緊跟在管家和家丁身後,他的撲倒,另前麵兩人同時轉回了頭,一看原本六七個人,這接二連三,稀裏糊塗地磕倒了四個,且都沒再跟上來,眼裏不由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特娘的,一不做二不休了,不等他倆明白過來,我從兜裏一把掏出倆石塊,一手一個,同時砸向了他們的身體。


    隻聽“咚咚”兩聲悶響,那家丁驚叫著彎腰蹲了下去,又一頭紮在地上連連抽搐。


    那管家呢,飛石可能擊碎了他的肋骨並傷了其肺部,啊啊慘叫著蜷曲在地上大口吐血。


    我不敢遲疑,上去一腳一個跺在了他們的胸口上,隻聽“哢嚓、哢嚓”兩聲,兩人瞪眼張嘴地不動彈了。


    我忙又回身從後麵那偽軍身上搜出四顆手榴彈,揣在懷裏,撒丫子向前竄去。


    其時,小鵝已快跑到張家樓村了,我不敢吆喝,悶頭撒丫子一路飛竄,待距離不遠了,才吆喝了兩聲。


    小鵝聽到動靜回頭見是我,稍一愣怔,轉身又往回跑來,可跑了幾步,又遲疑地停下了。


    她可能心裏很矛盾很糾結吧,終於盼到我回來了是驚喜,可被李大牙擄去幾個月,又覺得沒臉見我。


    我卻不管,飛身跑過去,喊一聲:“快跑!”


    拉著她的胳膊就繞過村廓,向村東邊幾裏遠的楊樹林裏奔去。


    距林子還有一二裏地,小鵝已累壞了,踉踉蹌蹌地幾次差點絆倒,我索性抱起她,一路飛奔進了林子,回頭望望後麵路上一個人影都沒,這才大口喘了幾下,放下了小鵝。


    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埋著頭又抽泣起來。


    我急道:“別哭,你的事我都聽老太說了,不怨你,都怪我來晚了。”


    小鵝一聽,竟哭出了聲,瘦削的身子劇烈顫抖著,我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她抱到腿上,摟著她,用嘴堵住她的嘴,用力親吻起來。


    這回她想哭也發不出聲了,同時也表明我的心跡。


    唉,可憐的女人,都是李大牙那個雜種把她逼入了羞慚和自卑之中。


    我們暫時成功逃出來了,但這隻是第一步,還有第二、第三步要走。


    首先是三麻子,他用計把我們放出來,但自己怎麽脫離魔窟呢?我不知道,但心裏隱隱覺得,憑他的智商,肯定也能順利逃脫出來的。


    我倆就這麽抱在一起,在樹林裏等到太陽偏西,可林外小道上除了偶爾幾個過路的鄉民,始終沒望見三麻子的影子。


    我不由又擔心起來。


    三麻子行動不方便,李大牙家又壁壘森嚴,他想跑也跑不動呀,而更重要的是,這時候了,李大牙派出去的幾路人馬除了這邊,其他兩路應該也都空手回去了。


    三麻子豈不更加危險?


    我越想越焦躁的不行,可大白天的,我也不敢再回去察望呀。


    這特娘的,原先的激動和興奮在這煎熬中慢慢褪去,歎了口氣,仰身躺在了草地上。


    小鵝不知我咋回事呀,以為我忽然又嫌棄她?


    便怯怯坐在那兒,淚水又汩汩地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我這才解釋了我的擔憂,她抿嘴默默地點了下頭,也無別的辦法回救三麻子,隻能等到天黑了。


    她溫順地趴到我的胸膛上,像個慵懶的小貓,一動不動。


    我用手撫著她的秀發,心裏就打算起了最壞的結果。萬一三麻子真死了,那今晚我肯定是要回去報仇的,不滅了李大牙那個畜生,我即使和小鵝活著跑出去也沒意思了,畢竟三麻子是為了我們而身陷囹圄死的,我若不替他報仇,估計進了閻王殿他也不會放過我。


    況且,我已習慣了和他在一起,這突然人沒了,我真還……


    我心裏想著,兩行淚水也順著臉頰默默地流入了耳邊。


    “他娘的!”我忽地坐了起來,把小鵝嚇了一跳,瞪眼張嘴地望著我,不明白我啥意思。


    我眼望著西麵,咬牙道:“天黑之前咱三爺若還不來,晚上我就去轟了李大牙那窩畜生!”


    小鵝一愣,也忙點頭道:“好,那我也去!”


    我搖了搖頭:“你跑的慢,別跟著,在這兒等著我就行,等我報了仇再回來領你一塊逃走。”


    小鵝一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連搖頭:“我不,我要跟著你,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她說著,眼眶忽然又紅了。


    唉,她是怕了,上次我說過幾天來領她,沒想到……,這次若再那樣,她還能活嗎?


    所以,她下定了決心,死也要賴上我。


    我見她這樣,也隻好答應了。


    又突然想起了“大花瓶”和龍種,這次我們來德縣,另一個目的就是探聽她的消息,可現在這樣,自身都難保,也沒機會敢去縣城了。


    我正胡思亂想著,忽聽小鵝低叫了一聲:“有人。”


    一下撲到了我懷裏,我心裏一驚,撒眼朝林子外的小道上望去。


    遠遠地,隻見西麵小道上出現了一群黃色身影。


    我腦袋轟地一炸,壞了,三麻子很可能已遭了毒手,李大牙帶著偽軍來搜捕我們了。


    咋辦?我忙起身躲到一顆樹後,眯眼朝西邊望了會,見那群偽軍有十幾個,而且還有三四個穿黑衣服的家丁。


    他們走走停停,好像在四下觀察。


    顯然,張家樓村西小道上死的那個管家和幾個偽軍的屍體已被他們知曉,所以才派兵來搜捕我們的。


    我忙轉頭望向林子南麵,那兒是一片紅薯地,無處可藏,而紅薯地往南,是一片大豆地,也就是說,那兒是不能指望了。


    遂又往東望去,但因林子太大,也看不見那邊地裏能不能藏身,便拉著小鵝往東邊跑去,來到林子邊,驚喜地發現水溝那邊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高粱地,心裏頓時踏實了許多。


    但我不想直接跳到水溝那邊的高粱地裏,還是覺得有點回旋的餘地好。


    便牽著小鵝的手又溜回到了原地。


    這時,那一群偽軍的影子也近了,不過他們走的還是不快,因為天色近傍晚,有從地裏收工的鄉民挑著收割的莊稼或柴草往村裏走,遭到了偽軍們的盤問。


    這無形中遲滯了他們前行的速度。


    我們在林子裏等了約十幾分鍾,本以為那些偽軍還會繼續前行,沒想到他們又轉身稀稀拉拉地往回走去。


    我讚,我心裏不由一陣激動,看來這些東西隻是應付公事,見天色快黑了,也不願再盲目地瞎追,回去交差吃飯去了。


    小鵝見此,也興奮地一把抱住我的脖子,直跳腳:“好了,好了,他們回去了,嘻嘻……”


    我也緊緊抱住她的屁股,兩人又親上了。


    三親兩親,感覺上來了,便擁著她躺倒在地,伸手摸索著解她的腰帶。


    小鵝身子扭了下,偎在我懷裏低聲道:“來事了……”


    來事?我心猛地一緊,以為有人來了,剛要起身往林外察看,卻被她一把摁下,嬌嗔地道:“這你都不懂?傻瓜,嘻嘻。”


    我暈,我這才忽然醒悟過來,是她身上來事了。


    原來,她被李大牙搶去後,害怕懷了他的孩子,每次都會把汙物空出來,而且,也絕不迎合他,所以,久而久之,李大牙對她也沒啥興趣了。


    我不願聽她再提李大牙,隻擁著她,把手在她身上遊動,不知咋的,竟又想起了玲花。


    這次三麻子若真死了,我報了仇,帶小鵝去哪兒呢?


    找個山溝旮旯過日子?那玲花呢,不找了?不,不管咋的,我一定還要繼續去找她,不論她生死,一定要得到她確切的消息,還有“大花瓶”那兒,還有秀兒和萍兒……


    我娘,這心事咋越來越多呀。


    我正在腦子裏胡思亂想,暗暗哀歎著,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唰啦、唰啦的聲音。


    驚的我“嘚”地一下子從地上坐起來,見不知啥時,天色已黑嚴了。


    小鵝見我如此舉動,也忙緊緊抓住我的胳膊,驚恐地朝四下望去。


    黑暗中,隻聽那聲音在響,卻看不見它在那兒。


    我又忙凝神打開夜眼,眼前的景物漸漸清晰起來,目光所及之處,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三麻子!


    我忽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低喊著:“三爺……”


    急急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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