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驢脖子,假裝拚力阻攔,三麻子也掄起文明棍朝著驢屁股啪啪猛打:“呀,呀,老實點,站住......”


    這三弄兩弄,把個驢車就嚴嚴實實地橫在了山道上。


    迎麵而來的驢車上的鬼子一看火了,大吼著“八個牙驢”,就舉槍要打,其時,雙方相距約有七八十米。


    這個距離,若對方不防備的話,我能一擊命中,但鬼子們舉起了槍,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我們身上,我就沒轍了。


    再怎麽的,石頭是絕對沒子彈快的。


    我腦袋轟地一炸,嗷的一聲,搶地撲倒。不料,幾乎與此同時,三麻子一文明棍又打在了驢的屁股上。


    一閃一衝之間,那驢沒了擋礙,轟地一頭拉著車就向山下竄去。


    車輪壓著我的屁股就飛了過去,好在是空車,速度也快,我隻覺屁股一顫,車子就稀裏嘩啦地過去了。


    三麻子則防備不及,被驢車車弦一帶,驚叫著搶了出去,咕咚一下撲在了地上,接連翻滾。


    而山坡下的那車上的鬼子一看我們這狼狽樣,不但怒氣沒了,反而樂的哈哈大笑。


    大叫著:“@!#$%^&*!~#$%^......”


    跳下車來就張胳膊攔驢車,隻要被他們攔下,那驢是鐵定要不回來了。


    趁此機會,我抬眼望去,驚喜地發現,除了那倆鬼子,還有一個穿黑衣服的漢子,而且是光頭加絡腮胡,身形比倆鬼子幾乎要大出一倍。


    “大砍刀”!


    我驚喜地差點叫出聲來,一個躥跳站起,手踹在倆兜裏緊握著石塊,邊往下跑,邊喊:“站住,站住......”


    倆鬼子和“大砍刀”早把注意力灌注到了那飛奔的毛驢身上了,哪會理我?


    隻見“大砍刀”大吼一聲,一個飛竄撲到了那奔近的毛驢前麵,一把死死抱住了它的脖子。


    在鬼子麵前,正是他表現的最好機會。


    不料,驢雖然被抱住了,但那驢車卻因慣性,忽地衝了下去。


    驢刹不住腿,往前一個踉蹌,“大砍刀”也就勢連連後退著,但雙手抱著驢頭仍死死不放。


    這得多大的力氣呀。


    那倆鬼子見此,也嘻嘻哈哈地撲上去幫忙。


    雙方相距隻有四五十米了,這個距離也是“飛石”的最佳空檔。


    我從兜裏掏出一塊石頭,揚手“嗖”地擲了出去,石塊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線,啪的擊中了一個鬼子的腦袋。


    那鬼子仰身跌了出去,幾乎與此同時,我左手的石塊也飛了出去,另一個鬼子也驚叫著撲在了地上。


    這眨眼間的突變,把“大砍刀”驚的一愣,轉頭見我竄來,嗷的一聲,撒開驢脖子轉身向自己的驢車撲去。


    而我也急著邊奔邊撒目地上,想再尋塊石頭,沒想到的是,這山道上光溜滑的,竟沒有。


    我娘,我急了,轉身往路邊跑去,想從路溝周邊尋覓。


    但已經晚了,隻聽“大砍刀”狂吼著舉著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飛一般向我衝來,那步子沉重而又迅猛。


    我大駭,也顧不得尋石頭了,轉身拔腿就往山梁上竄去。


    “三爺,三爺......”危急時刻,我下意識地又叫開了三麻子,這也是形成的習慣,不管他能不能救得了我,喊出來就是安慰,就是希望。


    然而,此時三麻子卻趴在地上,連坐都坐不起來了,仰頭見我奔至,大吼:“快救我......”


    啥?


    我一聽更昏了,這自己的小命還危在旦夕呢,哪顧得上你呀,不定彎腰拉你的工夫,後背就會被捅上一刀。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三爺,對不起了,與其我死,還不如你替我挨這一刀呢。


    我竄到三麻子跟前,他伸手要我拉,我卻眼不眨地飛身竄了過去,拚命往山梁上竄去。


    本來以為有三麻子在後麵墊背,那“大砍刀”就不會追我,而會先把麻子捅死,再收拾我。那樣的話,我也有時間尋到石頭,反身相擊了。


    可萬沒料到,“大砍刀”也是個一根筋的二杆子呀,他不理腳下的三麻子,一個躥跳掠過,迎頭繼續朝我追來。


    我靠,命懸一線之際,我更昏了,哪還再有心思找石頭呀,撒丫子就朝路邊竄去。


    突然腳下一絆,咕咚一下,我飛身搶到了路溝裏,一頭紮進了荊棘叢裏。


    完了完了,這回死定了。


    不等我爬起來,隻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是一聲悶吼:“你奶奶的......”


    我能感覺到身後那個高大的背影挾著一股疾風,持刀向我紮來。


    突然“啪”的一聲槍響,我後背被“咚”的一擊,一個沉重的物體結結實實地砸了下來。


    我身子猛一哆嗦,以為刀已捅進了後背,心裏一陣哀鳴,卻沒感覺到有刺骨的劇痛。


    咦?難道被刀捅死來不及痛就完事了?也許是吧,比如那被我一石頭擊中腦瓜的鬼子,他不也來不及叫就見閻王了嗎?


    我娘,就這麽就死了?也太輕鬆了吧,除了腦袋被荊棘紮的火辣辣的,其他也沒啥感覺呀,原來死竟這麽簡單,隻是,隻是沒來得及睡上刺死我的大砍刀的那個女人杜鵑,這有點可惜,還有玲花、“大花瓶”及龍種,還有溫柔如水的小鵝,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趕緊向閻王爺去報到,想法子再托生吧,但願別投到雞狗鵝鴨或畜生那兒。不過以我的累累罪惡,估計閻王爺也不會再讓我來到人世上來......


    “滾起來!”


    一個聲音在我頭頂上大叫,這,是小鬼?還是老閻王?不對呀,咋聽著這麽耳熟?


    我努力地眨眨眼,突然醒悟過來,是,竟是三麻子的喊聲。


    “你死了嗎?趕緊滾起來!”三麻子又喊了一聲。


    我這才如夢方醒,哇哢哢,老子這是還活著呀,好!


    我忙身子一弓,我背上那個沉重的物體滾了下去,轉頭一看,原來是“大砍刀”。


    隻見他瞪著一雙翻白的牛眼,直直地望著天空,剔骨刀卻還緊緊握在手裏。


    他咋死的呢,應該是三麻子一槍擊中了他的後心。


    麻子,我沒救你的命,你反而救了我一命,好人呀!


    我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見三麻子拄著文明棍站在溝沿上,右手還提著那支王八盒子。


    “三爺......”我百感交集地叫了一聲,大嘴一咧,剛要嚎啕,三麻子卻氣哼哼地轉身向山梁上走去。


    我心裏虛呀,也不敢再叫,抹了把臉,爬上路溝想去攙扶他。


    三麻子頭也不回地道:“把那畜生的腦袋割下來,留著祭奠!”


    看來他的氣還沒消。


    我返回來,抽出“大砍刀”手裏攥著的剔骨刀,對準其喉管,“撲哧”一刀就紮了進去,因為血液不流動了,也沒噴濺,隻是在我順刀的時候,從脖頸裏湧出些濃糊糊的血來。


    你個狗日的漢奸“大砍刀”,你不但領著鬼子害死了那麽多與世無爭的女人,還差點殺死我,這回,老子不但要把你的狗頭拿去祭奠,還要睡了你的女人......


    我心裏恨恨著,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腦袋割了下來,看著他的一雙牛眼還在瞪著我,我揚手跟皮球似的一腳踢了出去。


    那光滑的血糊糊的大腦袋在半空轉了幾個圈,“呱哧”落到了路上,我走過去,一把捏住他的耳朵,提溜著就上了山梁。


    這才發現我們的那輛驢車沒影了,山坡下隻有“大砍刀”的那輛驢車還在,那毛驢正在用嘴巴嗅著地上的一個死鬼子呢。


    “三爺!”我衝著站在路中間的三麻子叫了一聲。


    三麻子道:“下去,把那倆矬子鬼的腦袋割下來,屍身扔路溝裏去,把車也趕上來!”


    我應了一聲,把“大砍刀”的腦袋扔到他腳下,握著剔骨刀就奔下了山坡,先把倆鬼子的腦袋割了,把屍身扔進了路溝,而後趕著驢車就上了坡。


    攙扶著麻子上了車,把三個咬牙瞪眼的頭顱用盛豬肉的籃筐裝了,揚鞭向“大砍刀”所在的大場鎮奔去。


    其時,天色已近黃昏,路上還沒幾個行人,橘黃色的霞光把四野映的光怪陸離,令人心清氣爽。


    “三爺,咱到鎮子上住下嗎?”我小心地問道。


    “廢話!”三麻子氣還沒消呢,這家夥心眼就是小。


    我也不想解釋了,再說也沒法解釋。


    “那......鬼子怎麽知道咱在鎮子上?他們能來嗎?”這是我擔心的。


    三麻子嘴一撇:“你是巴不得鬼子不來,好摟著那個小娘們,哼!”


    我臉一熱,麻子,記仇又吃醋,這是幹啥呀。


    “我不摟,你摟行了吧!”我也火了。


    不料,三麻子卻突然又嗬嗬笑了起來。


    我心裏猛地一沉,咦,難道這雜種真要奪我所愛?那可不行,這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忽悠到手了,他可別再橫插一棍。


    “小子,三爺老了,就留著給你吧,”三麻子歎了口氣,道,“我估計不用到後半夜,武平縣城裏的鬼子們就會傾巢出動......”


    啥?那,問題是,怎麽才能讓鬼子知道我們在鎮子上呢?


    我禁不住問了,三麻子冷哼一聲:“這個你不用擔心,自有人會去報信的!”


    三麻子底氣十足。


    我也不便再問,還是趕緊趕路,早點見上杜鵑那個尤物才是當下最重要的,多在路上耽擱一分鍾,就少一分鍾的恩愛,因為麻子說過,下半夜鬼子要來呢。


    還有,既然鬼子要來,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那樣的話,我和杜鵑就沒多少溫存的時間了。


    “駕!”我一揚鞭子,驢車噠噠地沿路直向遠處的鎮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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