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著馬車來到山腳下,把馬套卸下,扛起那個瓜皮帽,牽著馬進了山洞。


    凝神打開夜眼,往洞內走去。


    走了近百米,我的視線有些模糊起來,知道是三麻子的火把在前麵,便關閉了夜眼,往洞內深處的火點走去。


    這座山,從洞口到五條通道匯聚處,大約有二百米左右,地勢是洞口低,越往裏越高,似海星的五條爪子。


    遠遠地,我看見一個身影倚在洞壁上,仔細一瞅,是三麻子。


    他可能累了,在倚牆金雞獨立吧。


    我這麽想著,待走近了,才猛然發現他腿部有個女人蹲在那兒,我立馬明白了啥事,頓覺一陣惡心。


    死麻子,你個雜種,真是人事不幹的東西,趁人之危有意思嗎?


    我“咚咚”跺了兩下腳,那女人聽到動靜,見我回來了,忙站了起來,把頭扭到了一邊。


    三麻子不悅地瞥了我一眼,提上褲子,道:“隻逮了一匹嗎?”


    我道:“這還等了大半個時辰呢。”


    他歎了口氣:“歇歇吧,等晚上,再出去抓幾條野狗就行了。”


    靠,你在這兒胡作非為,讓我一趟趟的出去賣命?


    我剛要頂他幾句,可又一想,他這是在幫我呀,心理又平衡起來。


    不過,從昨天中午到現在,我們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問了三麻子,他讓我出去打幾隻野兔。


    這個好辦,我出了洞口,繞著山坡密林轉了一個圈,打到了兩隻兔子,提著回了洞。


    架起火,烤了,三人分吃,還剩下半隻。


    我倚著洞壁迷糊了一會,一覺醒來,也不知啥時候了,見三麻子也仰靠在那兒,皺著眉想心事。他不吭聲,天色應該還沒黑吧。


    那女人呢,坐在火堆旁不時往裏添著柴火,火光映的她的臉紅撲撲的。


    她大約三十多歲,模樣不俊也不醜,頭發有些淩亂,但油黑。


    我暗暗歎了一聲,沒想到我饒了她一命,卻被死麻子撿了便宜,啥玩意呀。


    她抬頭見我在望著她,稍一愣,繼而抿嘴笑道:“醒了?”


    我嗯了一聲,轉眼望望不遠處地上的那個死光頭,便有了興趣,衝她招了下手,她下意識地看了眼三麻子,起身溜了過來,在我身邊坐下。


    “那個光頭是扛活的長工嗎?”我並不看她,盯著對麵的洞壁,淡淡地問道。


    “嗯......”她顯然沒料到我會問這個,遲疑地答道,“給俺村的三瘸子家扛活......”


    話剛到這,我下意識地瞥了三麻子一眼,見他稍一蹙眉,又沒表情了。


    這女人,說話也是實在,沒聽說過“守著矬子不能說矮話,對著禿子不能罵和尚”的古語嗎?


    還三瘸子呢,旁邊這位就是,名號、特征都對。


    我哦了一聲,又問道:“你們是......”


    “我男人去年死了......”那女人說到這兒,語氣就有些悲傷了,還帶著顫音,“我自己拉扯個孩子,家裏還有一個瞎眼的老婆婆,沒辦法......”


    “你跟他是要成親?”我又問道。


    “哪兒呀,他窮的連間屋都沒,我能跟著他受窮嗎,是......”女人頓了一下,“就是......一回一毛錢......”


    那個年代,鄉村女人,若生活實在不能過下去,有不願嫁人,隻能跟附近村子幾個男人同時相好,以獲取些許資助,勉強過下去。


    我聽了,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從兜裏摸索出一塊大洋,偷偷往那女人手裏塞。


    她先是一愣,待感覺到那是什麽,忙又緊緊握住,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眼睛裏竟有了淚花。


    稍傾,她輕輕拽了我一下衣角,下巴朝遠處的洞口抬了抬。


    我立馬明白,她為了報答,要我避開三麻子,和她去隱蔽的地角做那事。


    我可不想這樣,便搖了搖頭。


    她頗感失望地望著我,不明白我給了她這麽多錢而為啥不和她做。要知道,那些男人花一毛錢,能在她身上做出幾毛,甚至幾塊的事來,恨不得把她吃下去才覺得不虧本。


    我不再理她,把頭埋在胳膊窩裏,發起呆來。


    身邊這個女人的做法,讓我想起了玲花,當然,玲花當初是被逼無奈,為了苟且偷生,但自跟我後,她一心向善,還為了我削發為尼,隻是,大半年了,不知她去了哪兒了,或者......


    我又想起了曾做過的那個夢,她蓋著罩頭紅騎在驢上,一個老頭戴著禮帽,笑眯眯地望著她......


    我一陣心酸,心想,她若真嫁了人,我也不會怪她,畢竟在這戰亂年頭,一個女人想生存下去,很難,很難。


    不知不覺,我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朦朧中,被三麻子叫醒,說天黑了,出去弄回來幾條野狗,趁著到天明這段時間,咱要做準備了。


    我應了,揉了揉眼,起身向洞口走去。


    那女人在身後忙叫:“點個火把吧,這麽黑怎麽能看見?”


    我擺了擺手,沒吭聲,凝神打開夜眼,大步向前走去。


    還沒到洞口,見聽見外麵有人在喊叫什麽,腦袋轟地一炸,一下子愣住了。


    忙急步避到洞口邊,探頭往外一望,我娘,外麵樹林裏,有七八個人在舉著火把,邊搜索,邊大聲吆喝著一個人的名字,好像叫“二蛋子”,這應該是那個死光頭或死老頭的名字吧。


    這他娘的咋辦?看這些人的走勢,肯定會進洞尋找,再說,洞外山腳下還有兩輛驢馬車呢,他們發現了的話,不進來也得進來了呀。


    咋辦?趕緊回去向三麻子報告吧!


    我轉身飛跑了回去,望見火光,關閉了夜眼,跑到近前,急聲道:“三爺,外麵有人搜山......”


    “啥?”三麻子猛地一愣,“多少人,他們牽狼狗沒?”


    他可能誤會成是鬼子來搜山了。


    我忙搖頭:“是,可能是附近村裏的鄉民,還喊‘二蛋子’......”


    “二蛋子?”那女人說道,“他就叫二蛋子。”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死光頭。


    三麻子一聽,大鬆了口氣,罵道:“你娘的,嚇我一跳,冒冒失失的,連句話也說不明白。”


    “可他們快進來了呀!”我急道。


    不論是鬼子還是鄉民,隻要進了洞,我們肯定要暴露,複仇的計劃不但泡了湯,連小命都鐵定要搭上的。


    三麻子皺了下眉,命令道:“你去那個洞口,別靠外,進來三四十米的地方,有一個窪陷坑,躲在那兒,他們進來一個打死一個,別讓他們活著跑出去就行。”


    現在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那他們從其他洞口通道進來咋辦?


    三麻子說不用我操心,他自有應對辦法。


    我應了一聲,轉身又向來路跑去,不過不敢急,怕腳步聲傳音大驚動了外麵的人,小步緊挪,邊跑邊從地上撿著趁手的石塊,待來到三麻子說的那個洞壁上窪陷坑時,懷裏兜裏已累積了數十塊石頭。


    這時,洞口外的火光也亮了許多,因為我的夜眼越模糊,說明那兒的光亮越明亮。


    突然,外麵傳來一聲驚叫:“這兒,這兒有個山洞口......”


    緊接著,三四隻火把蜂湧聚了過來,我的視線也愈加模糊。


    我躲在洞壁的窪陷坑裏,腳下堆著一堆揀來的石塊,伸頭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我知道,我能望見他們,而他們看不到我,所以並不太擔心被暴露。


    外麵幾個人伸著頭,舉著火把往洞裏望了望,嘀咕了一陣,最後終於達成一致:進去!


    接著,有一個漢子舉著火把打頭,其他五六個漢子緊跟,慢慢向洞裏走來。


    我的夜眼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成了白茫茫一片,索性關閉,用肉眼窺探。


    “二蛋子......”帶頭的那漢子邊小心翼翼地往裏走著,邊朝這這兒大聲叫著。


    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裏嗡嗡回蕩。


    眼看他們距我隱藏的地方隻有十多米了,再讓他們往前,就會借著火光看到我。


    我一咬牙,揚手一塊石頭就飛了過去,正中那漢子的腦門,隻聽“啪”的一聲,那漢子仰身跌了出去,但沒叫。


    後麵幾個人不明白啥事呀,一見帶頭大哥忽然摔倒,紛紛上來要攙扶,火光中,他們可能發現了大哥臉上的血吧,嗷的一聲驚吼,還沒反應過來。我的石塊就接二連三地“嗖嗖......”飛了過去。


    隻聽一連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震得整個洞內都嗡嗡作響,火光瞬間暗了下來。


    我忙凝神打開夜眼,目及之處,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但洞口處卻沒啥身影。


    這說明,進來的人一個沒跑掉,隻是,倒在地上的人還有呻吟的,是受傷沒死。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過去把他們收拾了,看看再沒喘氣的,就用胳膊夾著倆死屍,急急往洞裏深處走去。


    突然,前麵“轟、轟”兩聲槍響,震的我耳朵嗡嗡直顫。


    我心猛地一緊,一下子傻了,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旋即傳來兩聲巨響,還夾雜著幾聲慘嚎。


    我娘,我身子一哆嗦,嗷的一聲,扔了屍體,拔腿就向洞外竄去。


    完了、完了,鬼子也進洞裏了,三麻子也肯定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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