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盯著麵前這個尼姑,腦袋暈乎乎的,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她是誰了。


    發現那尼姑眼裏漸漸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繼而,有了水霧。


    她哭了?為啥要哭呢,噢,她是佛門中人,有著大慈大悲的菩薩情懷。


    我不願見女人哭,隻好閉上了眼睛,卻感覺整個屋子都在轉,眩暈的我幾次差點嘔吐出來。


    那尼姑驚叫一聲,忙用一隻手揉我的胸膛。


    “圓慧,怎麽了?”門外傳來又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蒼老。應該是個老尼姑吧。


    “他……剛醒來,又暈過去了。”這個叫圓慧的尼姑說道。


    老尼姑走過來,可能看了看我,說道:“他腦袋傷的很重,不過能醒來,證明好多了,會不會留下後遺症,那隻能看他的造化了。好了,你忙去吧,我喂他喝點湯。”


    那年輕尼姑應了一聲,又擔心地問道:“師父,他能失去記憶嗎?”


    老尼姑道:“菩薩保佑,看他的造化吧。”


    造化?我年輕輕的害了那麽多人,菩薩絕不會保佑我的。


    我心裏暗暗歎了口氣。隻覺一個熱乎乎的湯匙送到了我嘴邊,我下意識地張開了嘴,一股熱流順著喉嚨流進了胸脯,感覺暖暖的,非常舒服。


    “圓慧……”老尼姑不滿地叫了一聲。


    我這才明白過來,那年輕尼姑還沒出去。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去,房門被“咯吱”掩上了。


    老尼姑喂完了米湯出去了,我又沉沉誰去。


    一覺醒來,睜開眼,屋裏恍惚惚的,竟有了燈光,而窗外漆黑一片。


    這應該是晚上了。


    不過這次,我感覺腦袋清醒了許多,眼睛看景物也更清亮了。


    隻是,屋內沒人。


    我試著用胳膊支著床鋪,慢慢坐了起來,感覺額頭木木的,用手一摸,原來是用布包著的。


    這時,我又想起了三麻子,不知他在哪兒,難道真死了?要不怎麽沒和我一個屋子呢?


    若那樣,還不如當時就埋了呢,這差點連我的命都搭上。


    我急著想解開這個謎,便硬撐著慢慢下了床,這才發現自己隻穿了條短褲,我的衣服呢?我轉頭望望床上,見已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在床腳。顯然是洗了曬幹後又拿進來的。


    心裏不由一陣發暖,女人啊,就是心細,也善良。


    我伸手拿過衣服,卻隻有一條褲子,又想起襯衣已被我撕成布條捆三麻子了。那鞋子呢,地上沒有,可能是在來的路上早拖拉丟了吧。


    因為這兒是佛門禁地,我一個陌生男人赤著上身也不能出去亂走呀,想了想,就把床上的那條單棉被裹在身上,赤著腳往屋外走去。


    雖然仍感覺身子輕飄飄的,但好歹能站住了,也能走路,這就夠了,先解開三麻子的下落要緊。


    我出了門,外麵一片漆黑,但借著屋內透出的燈光,能看到屋外是一個院子,我住的是偏房,正房有五六間,一個門開著,裏麵也有燈光。


    我赤著腳輕輕走到門口,往裏一望,見屋子很大,迎麵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菩薩泥塑。


    而菩薩像下,兩邊盤腿坐著三個尼姑,正在閉眼誦經。


    左邊,是一個老尼姑,看模樣應該有六十多歲了吧。


    右邊兩個尼姑中,一個約五十歲左右,胖胖的,另一個有三十多歲,不胖不瘦,且……


    我剛看到這兒,腦袋轟地一炸,險些暈倒,忙一把抓住門框,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玲花……”我顫聲叫了一句。


    因為,她戴著僧帽,又是側著身子,燈光也昏暗,我還不敢十分確定就是我朝思夢想的玲花。


    那年輕尼姑隨著我的叫聲,身子猛然顫抖了一下,轉過了頭。


    就是她!


    “玲花!”我哭喊著不顧一切地向她衝了過去。


    兩個老尼姑一下子慌了,忙站起來張胳膊攔住了我。


    “你要幹啥?不要大聲喧嘩,這兒是佛門淨地……”


    “出去,快出去……”


    兩個老尼姑頗為憤怒地驅趕著我往外走,我見玲花低頭坐在那兒雙手合十,一動不動,知道再執拗下去不會有好果子吃,弄不好很可能被趕出庵,那就慘了。


    隻好轉身出了屋,回到偏房裏,暗暗後悔自己不該太衝動。若先不吭聲,回來等玲花自己一個人來的時候,再訴說衷腸,那就不會打擾她們了,唉,還是年輕太衝動。


    不過,既然找到了玲花,我心裏也踏實了,咬牙發誓,不管怎樣,這次一定不會再分開。


    我心裏既激動又忐忑,腦袋也不覺得痛了,在床上也躺不住了,頻頻溜到門口往正房那邊偷望。


    隻是,原本敞著的大門被關上了,可能是怕我再進去騷擾吧。


    還有,不知玲花會不會遭受倆老尼姑的斥責。


    對她們來說,這真是引狼入室呀。


    我又想起了三麻子,心裏估摸著,我這邊隻有一間偏房,三麻子若還喘氣的話,應該在那幾間正屋裏。


    可三個尼姑,起碼占兩間,一間誦經的大廳,還有一間廚房,還有堆柴草或儲藏糧食的房間。


    這一算下來,三麻子也沒地兒住呀。難道他真死了?


    不過又想想,他死了的話,對我來說是個福音,因為從此以後再也不用心驚膽戰地提著腦袋跟他去禍害人了。


    那樣,我帶著玲花就去把以前藏下的財寶挖出來,遠走高飛,找個偏僻的地方恩恩愛愛,滋滋潤潤地過一輩子。


    我心裏就這麽矛盾著,激動著,忐忑著,焦急地等待著正房裏的燈光快熄滅,那樣,玲花她們誦經時間就結束了。


    我也會見到她,也自然就解開了三麻子的生死之迷。


    正屋大廳裏的燈光終於熄滅了,一個身影走了出來。


    我忙回到床上躺下,但沒敢閉眼,怕一睜眼玲花又沒了。


    門外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我激動地轉身望去,突然又一下子僵住了。


    進來的不是玲花,而是那個胖胖的中年尼姑。


    這尼姑沉著臉,粗聲問道:“小施主,你感覺身體好了嗎?”


    我剛要點頭,忽又搖了搖頭,呲牙咧嘴地道:“沒,頭痛,暈暈的,還惡心。”


    奶奶的,差點犯渾,我若說好了,她會立馬把我趕出庵去,那再想進來就難了。而玲花也肯定出不去。


    “哦,”胖尼姑蹙了下眉,眼裏明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我三爺呢?”我裝作痛苦地輕問了一聲,心裏忽然緊張起來,不知她會給出怎樣的答案。


    “是你背著的那個老者嗎?”胖尼姑問道,“他呀,在另一間屋裏,不過還沒醒過來,腳踝也骨折了。”


    我暈,怪不得我動他的腳,他叫了一聲呢,原來剩下的那條腿也玩完了,這以後……


    不過沒死就好,我心裏長舒了口氣,又問道:“那,他死不了吧?”


    胖尼姑不置可否地抖了下臉皮:“但願菩薩保佑吧,阿門!”


    她說著,雙手合十身子微微欠了一下,又對我道:“小施主,早點休息吧,明天也許會好起來的。”


    說完,轉身剛要往外走,我腦子一閃,叫道:“師傅,我,我餓了,肚子老咕嚕。”


    我知道,跳水做飯這些粗活,肯定是玲花幹,我要吃飯,也許她會趁機過來。


    不料,胖尼姑怪異地看了我一眼,冷冷地問道:“你,跟她是什麽關係?”


    “誰?”我一愣,以為問的是三麻子,遂道,“我三爺啊。”


    胖尼姑:“我說的是圓慧。”


    圓慧?圓慧就是玲花呀,我一眨眼:“她?她是我姐呀。”


    也許,她們逼問玲花了,但玲花應該不會說出我倆的真實關係,差十多歲呢。


    對,在這兒,我跟玲花暫以姐弟相稱,這樣她們的警惕性會差一點,我倆相處的時間也會多一些。


    “噢……”胖尼姑似乎信了,麵無表情地道,“對不起小施主,晚上我們是不開齋的,等明天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帶上門。


    我聽見一聲鎖響,暈,把門給鎖上了,她們這是擔心我再和玲花接觸呀。


    這他娘的,我沒辦法了,總不能破門闖出去吧,那樣就太不像話了,畢竟,是她們救了我,還有三麻子。要不這時候早成孤魂野鬼了。


    我無奈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子裏全是玲花的身影。


    唉,沒想到近在咫尺,卻猶隔天涯啊。


    不過,玲花已在身邊,終歸還能見到的。


    隻是不知她怎麽當了尼姑的,還有這一年來的遭遇。


    我就這麽想啊想啊,一直想到了腦袋又痛疼麻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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