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咱咋辦?”我緊趴在地上,扁著腦袋問身後的三麻子。


    三麻子道:“得想法子扔幾顆手雷,把他們的火力壓下去!”


    我靠,這麽密集的槍彈在頭頂呼嘯著,我怎麽能直起身子來?一槍爆頭是眨眼的事。


    “不敢起來呀!”我喊道,把皮球又踢給了他,“要不你掩護,我扔吧!”


    三麻子一聽火了,說奶奶的你都抬不起頭來,讓我這個瘸腿老頭子站起來送死?虧你小子想的出。


    我自覺理虧,也不敢吭聲了。


    忽聽外麵一聲喊:“兄弟們,林子裏的土八路被打死了,快衝啊!”


    話剛落,七八個偽軍持槍從溝裏爬上來就彎腰撅腚地朝這邊衝來。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我忙一把扯掉手雷拉弦,往樹幹上一磕,倏地跳起,飛身扔了出去,旋即又撲倒在地。


    隻聽“轟”的一聲炸響,幾個偽軍斜刺裏就被拋了出去,咣咣地砸在地上,慘嚎聲一片。


    “郭子,打驢!”三麻子一聲吼。


    我忙抄起槍管,轉身朝著躺在地上的驢的胸口很砸了下去,那驢四肢猛地一抖,忽地站了起來,幾乎與此同時,三麻子也撲上去,伸手一把把罩在驢腦門上的草紙和銀針撕了下來。


    那毛驢借勢“嗖”的一蹄子踹向了他,三麻子早有防備,一個側地翻滾躲開了。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平常挨驢一蹄子,一般人都會被踢的懵圈,要不人們咋會形容腦殘的人是“被驢踢了”呢。


    而詐驢的勁頭更不敢想象,想想詐屍一巴掌抽在鬼子臉上的那結果,就可以知道詐驢是啥樣了。


    那詐驢仰天長嘯一聲,奮起四蹄,嗖嗖地向林子外竄去。


    這時,外麵的鬼子剛好緩過勁來,一見有頭毛驢又從林子裏衝出來,懵逼之下,火氣陡增:奶奶個嘴的,這一會人,一會驢的,還沒完了呢。


    “打!”


    一偽軍頭目急喊一聲,衝著那驢就開了一槍,其他鬼子偽軍也忙集中火力,朝著飛奔而來的毛驢開了火。


    接下來,驚人的一幕出現了,隻見那詐驢迎著密集的火鏈,毫不畏懼,槍彈打在它龐大的軀體上似打在了棉花團上,沒有任何遲疑停頓,轟轟地飛奔過去,一頭頂在了那偽軍頭目胸口上,那家夥驚吼著騰空飛出了十幾米,“哢嚓”落到了一顆樹杈上,就那麽掛在那兒不動了。


    其他偽軍一看昏了,驚叫著四處亂竄。


    那詐驢似當年衝入敵陣的趙子龍,在鬼子群裏橫衝直撞,勇猛無敵,兩條腿哪能跑過四條腿呀,偽軍們接二連三地慘嚎著被英雄的毛驢踏在了蹄子下,嗚呼哀哉。


    沒多大工夫,正麵的日偽就被拾掇了個幹淨,詐驢消滅光對手後,又突然轉頭向林子裏撲來。


    我腦袋轟地一炸:“三爺……”


    “炸,炸,快炸……”


    三麻子還沒喊完,突見一個鬼子端著刺刀從溝裏竄了上來,衝著奔來的毛驢,“呀呀……”地迎了上去。


    這鬼子是被嚇瘋了嗎?不是!


    是武士道精神促使他挺身而出的,你可以想象到他的暴怒,這他娘的一群荷槍實彈,勇猛無敵的大日本皇軍和皇協軍,竟被一頭不知名的毛驢給滅了,若傳出去,還不得被人恥笑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我英勇無敵的大日本皇軍何曾受過這般屈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奶奶個嘴的就拚了吧!


    殺死一頭驢,老子就會名垂青史,靖國神社裏也必將有我的一席之地!


    那鬼子狂吼著,舉著刺刀跟衝來的詐驢就戰在了一起。


    說是戰,其實還沒戰,那刺刀也剛戳到驢腿上,就被毛驢一頭頂翻,那鬼子嚎叫著跌在了地上,仰頭衝驢哇哇大叫,可能是罵它吧。


    沒想到這驢也是個二杆子性格,你還敢罵我?好!


    它突然奮起四蹄,淩空踏向了鬼子的身體,隻聽“噗哧、哢嚓”一陣亂踩,小鬼子立馬成了一灘肉泥。


    我在看的心境肉跳的同時,也準備好了手雷,隻見那驢踩爛了鬼子後,又猛然抬頭,瞪著一雙赤紅的大眼,唰地射向了這邊。


    我猛地一哆嗦,沒等三麻子喊出聲,就把手雷飛身擲了過去,正好落在驢的前麵,一聲爆響過後,那驢盯著半個腦袋,又嗖嗖地向林子裏撲來。


    我娘呀,我忙又扯掉另一顆手雷的拉弦。


    “炸它的腿……”


    三麻子話沒落,手雷就噴著白煙飛向了詐驢,隻聽“轟”的一聲巨響,硝煙起處,那驢前腿被炸飛,一頭栽在地上,連著直蹦,似乎還要站起來。


    我哪敢遲疑,又是一顆手雷砸去,這次,它的半個身子也沒了。


    詐驢徹底成了一堆爛肉。


    “三爺……”我驚魂未定地轉頭衝三麻子叫了一句,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真是五味雜陳。


    三麻子並不答話,而是從地上抄起一條槍,回頭衝不遠處的灌木叢後喊道:“出來吧,不出來老子就不客氣了!”


    我正疑惑著,驚見那簇灌木輕輕搖晃了幾下,緊接著四隻手臂慢慢伸了出來。


    咦?這是咋回事?


    “八路爺,我們不是壞人,饒命啊……”


    兩個偽軍戰戰兢兢地從灌木後站起來,舉著雙手閉著眼,連叫。


    我這才明白他們是包抄進來的,忙也抄了一支槍,對準了他們。


    “過來!”三麻子喊道,“老子不殺你們,特麽要殺你們也活不到現在。”


    “是是,八路爺……”


    他們把我倆當成八路了。


    也難怪,若不是軍人,誰能這麽跟鬼子硬拚?且能以一當十地幹淨利索地滅了他們。


    倆偽軍點頭哈腰地說著好話,來到了我們麵前,三麻子朝我一擺頭:“把他們身上的手雷彈藥扔了,銀洋別拿,留著他們以後自己花。”


    倆偽軍一聽真死不了了,忙不迭地連聲道:“謝謝,謝謝八路爺,我們自己弄。”


    兩人說著,就把身上的子彈帶和幾顆手雷摘下來,扔到了地上。


    緊接著又翻兜,意思是他們絕不會隱藏,也沒幾個錢,隻有一個小個子偽軍兜裏有幾張紙幣,他抖索著要給三麻子,被三麻子嗬斥了一聲:“八路軍不要錢!”


    那小子忙又感謝,把錢揣進了兜裏。


    那接下來咋辦?毛驢沒了,就讓這倆偽軍當驢,背著三麻子吧。


    我則端著一支三八大蓋,腰裏揣著幾顆手雷,跟在他們身後監督著上了路,一行四人繼續前行,當然是緊走。


    事後想想,這次遭遇真是後怕。


    若當初我們不把那騎驢的爺倆打死,隨後而來的鬼子騎兵就會幹脆利索地把我們殺死在山路上。


    若沒那頭毛驢,我們也早完了,還有隱蔽在灌木叢後的這倆偽軍,若他們是鬼子兵,我們也早死翹翹了。


    謝天謝地,看來老天爺還不想讓我們死,還要讓我們在這世間繼續作下去。


    這回,我就輕鬆多了,持槍督促著兩個偽軍,背著三麻子爬上山梁,累了就讓他倆輪換會,等一方緩過勁來再替另一方。


    這樣,趕路的速度不但比我拉著黃包車快,還比騎著毛驢要快。


    我們一氣又走了二三十裏地,地勢漸漸平緩起來,周邊的村莊也多了起來。


    倆偽軍的體力逐漸下降,最後接過三麻子沒走幾十步就牛喘的不行,但在我刺刀的監督下,好歹不敢倒下罷了。


    其時,天已過了晌午,也正是初春,四野一片蔥綠,有鄉民在地裏耕作,也有討飯的老弱在鄉道岔路口邊坐著低頭捉衣服上的虱子。


    三麻子趴在一偽軍背上,轉頭衝我道:“小子,去前麵那個村子裏問問,有沒驢車、馬車啥的,咱花高價買他們的,順便弄點吃的回來。”


    我一聽,看看那倆偽軍,有些猶疑,擔心他倆趁機跑了。


    三麻子撇嘴道:“甭擔心,這倆小兄弟實在著呢,他們也出了力,老子不會虧待他們的。”


    三麻子說著,伸手往兜裏摸錢,一陣悅耳的丁零當啷聲響起,那倆偽軍精神頓時大振,連聲道:“就是,就是,我們絕不會跑路,一定把八路爺伺候好,嘿嘿……”


    三麻子從偽軍背上下來,從兜裏摸出一把大洋,足有十幾塊,遞給我,順手接過我的槍,又抓過一顆手雷,坐到了路邊,而那倆偽軍則被趕到距他幾米外的地方癱坐下來,喘氣如牛,連連擦汗。


    我一路小跑,進了村,見人就問,可在村裏轉了一圈,因正是農耕時節,沒人願意賣驢車。


    沒辦法,我隻好用一塊大洋從一家富戶那兒買了幾個白饃,用衣襟兜著就急急返回了原地。


    三麻子他們見沒牽來驢車,皆有些失望,但也顧不得了,先填飽肚皮再說吧。


    我們四人一人倆白饃,狼吞虎咽的還沒啃完,遠遠望見後麵鄉道上馳來一輛馬車。


    三麻子一蹙眉,道:“有了!”


    我一愣,咋了,他要買這馬車?


    正疑惑著,三麻子拄著長槍站起來,衝那倆偽軍道:“你倆起來,把那輛馬車截下!”


    我恍然大悟,我娘,這是要劫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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