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還是問出來了,徐思澄的老公不是軍人。也就是說,她老公是鄧康的二兒子鄧成衝。


    徐思澄說,股票的事,是鄧成衝喝多了,無意間說出來的。


    鄧成衝喝多了之後,經常會說一些股票或者投資的事,徐思澄都會記下來,作為炫耀的資本,去告訴程巧她們。


    陸煜睿要查的內部交易,肯定與鄧成衝有關,就算鄧成衝不是參與者,也是知情者。這個情報對陸煜睿是有用的。


    打聽到這個消息,我也沒必要再跟她裝姐妹情深了。我找了個借口,跟她分開。然後打車去了瑞宏集團。


    我到時,陸煜睿的秘書告訴我,有位鄧先生來了,兩個人正在陸煜睿的辦公室裏談話。


    我沒想到這麽快又能見到他。高興的說,知道了,不用報告,我去敲門就好。


    走到陸煜睿辦公室門前,我的手剛抬起來,就聽到辦公室裏麵傳來啪的一聲,是玻璃製品摔在地上的聲音。


    接著,又是啪啪啪幾聲,不停的有東西被摔。


    東西破碎的聲音裏,夾雜著陸煜睿的低吼,“你夠了!住手!”


    秘書們都緊張的看向我。


    我忙道,“不用叫保安。”


    說完,我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鄧康站在瑞宏集團擺放各種獎項證書榮譽的書架前,一隻手扶著書架,另一隻手捂著心口,大口喘氣,氣得不輕的樣子。


    陸煜睿站在他身前,一樣是一臉怒容。他一雙眸子,眸光陰鷙,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仿佛隨時能對鄧康動手。


    辦公室的地上,一片狼藉。獎杯證書獎狀隨意的扔在地上,保護這些的玻璃罩已經全都摔碎了。


    “把門關好!”陸煜睿瞥我一眼,冷厲的嗓音帶著起伏不定的怒氣。


    我忙把門關上,然後看向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問,“到底怎麽了?”


    沒人理我。


    陸煜睿盯著鄧康,語氣不善,“鄧先生,請你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解釋!”


    “我剛才就說了,這樣的榮譽,他陸翰燁不配!”鄧康捂著心口,痛苦的皺眉,“怎麽?你還要因為這個,打你的親生父親麽!”


    我見鄧康臉色開始變得不對勁,趕忙跑過去,把他扶住,“鄧先生,要叫醫生嗎?”


    鄧康搖頭,“老毛病了,有藥。”


    我把鄧康扶到沙發旁,讓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水。喝完藥之後,鄧康情緒慢慢的平靜下來。


    我們做這些時,陸煜睿一直站在原地,緊繃的身體表明了他現在的憤怒。


    “鄧先生,我父親是陸翰燁!”陸煜睿冷聲道,“請你道歉!”


    鄧康怒視著陸煜睿,“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這種情況下,我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鄧康把陸煜睿的辦公室弄個了亂七八糟,還不尊重陸翰燁。陸煜睿讓他道歉是對的,但許是加入了我個人感情的緣故,我總覺得鄧康會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我低聲勸道,“鄧先生,你突然間砸東西,煜睿肯定是會生氣的,他不是不尊敬你。你要是有什麽原因的話,就說出來。”


    經我提醒,鄧康深呼吸了幾口氣,道,“煜睿,你在陸家長大,對陸家人有感情,一路走到今天,獲得今天的地位,你舍不得離開陸家,不認我,這些我都能理解,並且我支持你!可,你追查害死陸翰燁的凶手,想為他報仇。這個我不支持,因為他死有餘辜!”


    這話說的可嚴重了。


    陸煜睿臉色更加難看。


    陸翰燁是他從小尊重的父親,他哪忍得了別人這樣對陸翰燁不敬。可說這番話的人偏偏是他的親生父親,還是一位讓人尊敬的商場前輩。


    我能看出陸煜睿在強忍著怒火。


    我壓低聲音對鄧康道,“鄧先生,您跟陸先生是不是有什麽過節?他畢竟都去了,您不能這樣說吧……”


    “那是你們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麽!”鄧康看向陸煜睿,“煜睿,陸翰燁是學金融的,這個你知道吧?”


    陸煜睿點頭。


    “一個學金融的高材生,怎麽會突然間發明出染料!他學這些麽!”鄧康說的擲地有聲,“你現在可以去找當年的報道,有媒體懷疑過這件事,國家也調查過,隻是因為一直沒有人出來與陸翰燁對峙,他才被授予了這項榮譽!”


    “你的意思是,染料不是我父親發明的?”陸煜睿問。


    “不是,”鄧康眼眶突然紅了,頗為動容的道,“是你生母,是她發明的。”


    我一愣。


    陸煜睿神色也變了變。


    不是我們大驚小怪,是這個染料發明太重要了,它是陸家發展到如此強大的根本。換句話說,當年有人用這個發明開家公司,現在也必定成為了數一數二的大公司。


    這麽重要的東西,不是陸翰燁發明的,陸煜睿生母為什麽會給陸家?而鄧康是生意人,他太知道這個東西的價值了,他也同意?


    我帶著滿心的疑惑,聽鄧康繼續往下說。


    鄧康說,當年決定把陸煜睿給陸家養了之後,鄧康和陸煜睿生母就有了一個擔心,他們擔心陸家會對陸煜睿不好。就算陸翰燁再怎麽保證,話說的再好聽,作為親生父母,他倆還是會擔心。


    陸煜睿生母就想出了一個辦法,她讓陸翰燁簽一份協議,協議要求陸翰燁要對陸煜睿像親生兒子一樣,就算以後陸翰燁再有孩子,陸煜睿也是陸家的長子,這個地位不能變。陸煜睿一到陸家,陸翰燁就要給他股份,表現出寵愛無限的樣子,確定陸煜睿將來在陸家的地位。


    陸翰燁當然不願意簽這樣的協議。他想要孩子,又覺得簽這份協議太虧,就想起了陸煜睿生母的發明。


    陸翰燁提出要染料的製作工藝。


    隻要陸煜睿生母同意給他這項發明,他就簽字,並且承諾,如果他做不到協議上的要求,陸煜睿生母可以曝光陸翰燁強占發明這件事。


    “孩子,”鄧康看著陸煜睿,語重心長的道,“你不要以為你的一切都是陸家給的,我和你母親什麽都沒做過!你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你母親為你籌劃來的。陸翰燁養育了你,染料發明帶給陸家的好處,也夠這麽多年你的撫養費了!孩子,你不欠陸家什麽,不要因為陸翰燁,讓自己陷入危險裏!”


    不誇張的說,如今瑞宏集團總資產的一半,都是陸煜睿生母創造出來的。而且時至今天,染料發明依舊在為瑞宏集團賺錢。


    我被驚到了。本來以為陸煜睿坐在今天這個位子上,是霸占了陸家資產,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陸煜睿也決定,幫陸翰燁報仇後,就把現在的一切拱手相讓。


    可現在聽鄧康這麽一說,陸煜睿擁有今天的一切仿佛是理所應當的了。


    陸煜睿眸子裏的怒火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火燒盡後的冷清和荒蕪。


    他走過來,問,“她的墓在哪?”


    聽陸煜睿這麽問,鄧康的眼淚都掉下來了,他趕忙抹去淚花,滿臉欣喜,“你是要去看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煜睿,到了她的墓前,叫她一聲媽,可以嗎?”


    一個老人用滿是期待的眼神看著陸煜睿,這份沉甸甸的情,讓陸煜睿無法拒絕。


    陸煜睿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鄧康站起來,用力的拉住陸煜睿的手,“孩子,我不想你一心隻想著報養育之恩,影響你自己的生活,才來找你說這種事,我不是要侮辱你心裏的父親,我是難過。看到那些獎杯證書,我為你母親感到難過,她才是該享受榮譽的那個人,可她的下場卻那麽淒慘。煜睿,你原諒我,我向陸翰燁道歉……”


    “好了。”陸煜睿扶著鄧康坐下,“摔碎的都是玻璃罩,重新裝起來就行了。”


    鄧康點頭,“好孩子,還有件事。你答應爸……不,你答應我,別找那個壞人了,韓彬把你做的事都告訴我了,我嚇得心髒病差點犯了,連夜趕來梅城,就是擔心你。孩子,你放心,鄧家要保的人,還沒人能動得了。你不要再去招惹那個人,我這邊再找些人來保護你,我向你保證,沒人敢再打你的主意。你不是陸翰燁的兒子,你是我鄧康的兒子,動你就是跟我整個鄧家過不去,我看誰有這個膽!”


    這是好事,陸煜睿不用再去冒險。


    我感到高興,陸煜睿卻蹙起了眉,“你讓我認你?”


    鄧康愣了一下,笑容僵住,“你還是不願意?”


    陸煜睿沒說話。他沒有直接拒絕,便是動搖了。


    先前他覺得陸翰燁對他有養育之恩,陸家人的死,他覺得自己有責任為恩人一家報仇。可現在發現,這個恩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


    最終陸煜睿也沒能給鄧康一個準確的答複。


    我送走鄧康,回到辦公室,陸煜睿正在撿地上的玻璃碎片。


    我嚇了一跳,“煜睿,小心手……”


    “別過來,就站在這。”


    我腳步停下。


    陸煜睿沒抬頭,依舊一片片的撿,他聲音平靜,像一片不起風浪的大海,所有致命激烈的起伏都掩藏在平靜的表麵之下。


    他越是這樣,我越擔心。


    “蘇茉,”他道,“他養育我,原來是有條件的。我能理解,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婚姻,收養我。但我不知道,收養一個孩子竟然帶給了他那麽多好處,名利雙收!他活著的時候,對我的好,全都是因為那一紙契約,全是在演戲。”


    陸煜睿的手突然收緊,玻璃割破手心,鮮紅的血滑過玻璃,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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