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彤呢?”陸煜睿把我抱上車時,我問。


    “她先下山,去醫院了。”車裏傳來蘇易寒的聲音。


    我轉頭看過去,蘇易寒坐在車後排,他行動不便,就一直沒下車。此時,正一臉關心的看著我,“你還好嗎?”


    我點頭,“我沒事。”


    陸煜睿開車往山下走。狹窄的山路,沒有路燈,燈光照過去,就像被黑暗生吞了一樣,根本看不清前方路況。


    陸煜睿開的很小心,車速很慢。


    “還沒找到蘇誌傑?”蘇易寒問。


    陸煜睿輕嗯一聲。


    “老天爺都在幫他,夜這麽黑,山又這麽大,你的人找不到他也正常。”蘇易寒停了一會兒,又問,“你打算怎麽處置林蕭?”


    他都死了,還能怎麽處置!


    我身體瞬間繃緊,豎起耳朵等著聽陸煜睿的回答。


    陸煜睿看著車前方,聲音平靜道,“按原計劃。”


    “他都死了,這麽做好麽?”蘇易寒聲音裏帶著遲疑。


    陸煜睿很果斷的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沒有就閉嘴!”


    蘇易寒向來辦事果斷,能讓蘇易寒遲疑,我覺得那個原計劃肯定有些問題。


    我看向陸煜睿,“原計劃是什麽?”


    陸煜睿沒理我的問題,“你在發燒,休息一會兒,到醫院了我叫你。”


    “我問你原計劃是什麽!”我有些急,語氣不好。


    我不想再像個傻瓜一樣,什麽都被瞞在鼓裏了。他們要做什麽,我不知道,誰要對付我,我也不知道。今天林蕭死了,明天會是誰,我怕了。


    陸煜睿轉頭瞥我一眼,冷冷的眸光與外麵的糟糕天氣一個溫度,“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


    我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冷靜了。林蕭已經死了,你還打算怎麽對付他?告訴我!”


    “蘇茉,”蘇易寒似是擔心我和陸煜睿吵起來,插話道,“你要知道,他死了,但事情並沒有解決,我和陸總還是要解決事情的。死的人逃開了責任,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就要解決麻煩。”


    所說的麻煩是指陸煜睿的名聲以及陸煜睿被瑞宏集團免職。


    我問,“究竟是什麽計劃?”


    陸煜睿聲音冷冷的道,“原計劃是利用原材料逼林蕭公開道歉,為我恢複名譽,告林蕭偷竊我公司商業機密,並把林蕭拿到的項目,全部收回來。但現在林蕭死了,被告方會變成他的公司。”


    聞言,我明白了蘇易寒對原計劃的遲疑。


    林蕭突然死亡,他的公司沒有了領頭人,正是一團混亂的時候,這個時候陸煜睿再給它重重的一擊。林蕭的公司還能挺過去麽?


    陸煜睿這麽做,簡直就是欺負人。怪不得不願意告訴我。


    我看向陸煜睿,盡量心平氣和的道,“能不能饒了他?”


    林蕭死了,給他留一點最後的尊嚴。別讓他死了還要被人罵!


    “別說計劃是提前製定好的,就是現在讓我製定,我也會選擇這麽做。”陸煜睿口吻強勢,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蘇茉,如果今天是我出事,他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麽?”


    “可是……”


    “沒有可是!他是一個成年人,他要為他所做過的事情負責任,就算是死了,該他承擔的,他也逃不掉。我也一樣!”陸煜睿道,“如果有一天,我技不如人,下場什麽樣我都認!這是責任,跟生死無關。”


    陸煜睿太冷靜了,冷靜的分析一切利弊。他似乎從沒在我麵前慌過,開槍殺林蕭的時候,他也如現在這般冷靜。


    我看著他冷峻的側臉,忽然覺得,我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煜睿,你殺過人嗎?”


    陸煜睿眉頭緊蹙一下,他看著車前方,沒有說話。


    我又問,“林蕭不是你殺的第一個人吧?”


    一腳刹車,車穩穩的停住。


    陸煜睿打開雙閃,轉頭看向我,剛要說話,蘇易寒的手機突然響了。


    蘇易寒忙道,“你倆別吵了,蘇誌傑給我打來了電話。”


    “接。”陸煜睿冰冷的蹦出這一個字,又轉頭看向無邊的黑暗裏。


    他的眸子也如這夜色一般的黑,暗潮湧動的寒光,不比外麵的天氣溫暖。


    他生氣了。


    這時,蘇易寒接通電話,並且按下了免提。蘇誌傑略帶喘息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易寒,你現在在哪?”


    “我當然是在醫院了。”蘇易寒聲音平常,完全聽不出來是在撒謊,“爸,我怎麽聽你的聲音不對,出什麽事了麽?”


    “我被陸煜睿盯上了,”蘇誌傑道,“你現在找一個靠得住的人,帶你來接我。我的人都被陸煜睿盯上了,你來找我的時候,一定要多注意陸煜睿那邊的動向,如果發現被他跟蹤,就別來了。”


    蘇易寒淡淡的看了陸煜睿一眼,道,“爸,你放心。我不會讓陸煜睿找到你的,你在哪,把地址發給我。”


    電話掛斷,蘇誌傑把坐標發到了蘇易寒手機上。


    蘇易寒把手機遞給陸煜睿。


    陸煜睿打開地圖,調轉車頭進山,“他還真信任你。”


    “我可不認為這句話是在誇我,”蘇易寒冷笑,“我就是他養的一條狗,他太自信,覺得狗不會咬主人。”


    陸煜睿透過後視鏡,看了蘇易寒一眼,沒有說話。


    蘇誌傑離我們並不遠,為了不讓他起疑,我們故意多等了一會兒,才開車接近他。


    蘇誌傑躲在一個斜坡下麵,車開到山坡上就不能再向前了。陸煜睿打開大燈,讓蘇易寒給蘇誌傑打電話,讓蘇誌傑自己爬上來。


    蘇易寒腿不好,不能去山坡下接他,蘇誌傑也知道。


    接到蘇易寒的電話,又看到山坡上的車燈,蘇誌傑費力的爬了上來。


    蘇易寒等在車頭前麵,看到蘇誌傑上來,蘇易寒走過去,扶住氣喘籲籲的蘇誌傑。


    “怎麽把自己弄這麽狼狽?”蘇易寒問。


    “都怪林蕭那個傻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為了一個女人,把我們兩個都害了!”蘇誌傑罵道,“不說他了,我在這躲半夜了,身體都要凍僵了,先回家。”


    “回家?陸總不是在找你麽?”


    “陸煜睿又沒有證據,隻憑蘇茉一張嘴,他能拿我怎麽樣!對了,要是警方來問話,你就說跟我在一起。這種情況,你該懂怎麽應付,不用我再教你吧?”蘇誌傑道。


    蘇易寒說懂,然後又問,“爸,其實我特別不明白,陸總控製住原材料,害得是林蕭。你為什麽要幫林蕭出頭?”


    “林蕭跟咱家在做一樣的事,他要是垮了,咱家也好不了。算了,跟你說這個幹嘛!”蘇誌傑甩甩手,道,“家裏的事用不著你管!”


    “嗬!”蘇易寒冷笑,“現在還說用不著我!也對,你從來也沒有把我當過你兒子,沒想過把家業傳給我,當然用不著我管!那我就幹點,我能管的。蘇茉一個人證明不了什麽,但加上陸總和我這個證人,你逃不掉了。”


    蘇誌傑愣了愣,皺眉看向蘇易寒,“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蘇誌傑,蘇總沒有一句話是在胡說,你逃不掉了。”陸煜睿打開車門,下車。


    寒風夾雜著雨點雪花打在陸煜睿臉上,陸煜睿半眯起眼睛,眸中冷厲的光,帶著危險的味道射向蘇誌傑。


    陸煜睿和蘇易寒都沒想到,這麽快就會有了扳倒蘇誌傑的機會。他倆都是行動派,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蘇誌傑看到陸煜睿,老臉露出驚慌的神色,稍後又一臉驚愕的看向蘇易寒,“易寒,你幫著外人來對付自己的爸爸?!”


    蘇易寒抬手,邊幫蘇誌傑整理衣服,邊開口,“蘇誌傑,都到這個時候了,就別演戲了。我不是你兒子,你不是早就知道麽?你如意算盤打得倒是響,我幫你發展公司。最後,你把家業留給你其他的私生子,把我掃地出門,我什麽都得不到!”


    “你胡說什麽,你就是我兒子!”蘇誌傑盯著蘇易寒,神色焦灼,生怕蘇易寒不信他似的,忙解釋,“我沒有其他的私生子,我就你一個兒子……”


    “別騙我了!”忍了這麽多年,這一刻,蘇易寒終於忍不住了。他向來溫柔的一雙眸子裏,此時充滿了恨意,直直的盯著蘇誌傑,大聲質問,“你把我當過你兒子嗎?你讓我給別人下跪道歉!你把我一個人送到國內,任我自生自滅,當時我才十五歲!我親眼看著你和蘇芊芊欺辱我媽,讓我媽忍受不了最後自殺!蘇誌傑,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我恨你!”


    蘇誌傑臉色變了,慘白一片。寒冷的雪水打濕他的頭發,他的大衣上沾著灰塵和草葉,狼狽的樣子讓這個往日精明的老人,看上去瞬間蒼老了不少。


    “不……不是的。”蘇誌傑抬手,顫巍巍的想去摸蘇易寒的臉,卻被蘇易寒厭惡的把他的手打開。


    蘇誌傑眼眶紅了,看向蘇易寒的目光,慈祥中又透著受傷難過,完全是一位父親在看自己叛逆的兒子。他這幅樣子,讓我想起了,蘇易寒在手術室搶救,蘇誌傑等在外麵時的樣子。


    那股沉甸甸的父愛,不像是裝出來的。可蘇誌傑一直對蘇易寒什麽樣,又是大家有目共睹。如果蘇誌傑真把蘇易寒當兒子,他那麽做,似乎又說不通。


    我胡思亂想時,就聽蘇誌傑道,“我蘇誌傑做這麽多事,到底是為了什麽!讓我唯一的兒子這麽恨我!”


    “易寒,我真的是你爸爸,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反正今天我也逃不掉了,我把事情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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