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高菩薩摟著馮潤,坐在窗口前看星星看月亮。


    “潤兒——”高菩薩道:“你這麽著急把落依嫁出去,是不是擔心些什麽?”


    馮潤依在他懷裏,嘻嘻笑:“你倒是聰明,什麽也滿不過你的一雙眼睛。”她道:“盡管你把事情安排得很好,天衣無縫,可不知為什麽,我心裏總是不安。我怕我出什麽事兒,到時候會連累落依,就想著趁我現在還有能力,趁早把落依的終身大事安排好了。畢竟,她陪了我這麽多年,對我忠心耿耿,我早已把她當了家人看待,我不想她跟著我受苦。”


    高菩薩給她捋了捋她額頭上的碎發,聲音平靜而溫和:“你都說我把事情安排得天衣無縫了,又能出什麽事兒呢?”


    馮潤道:“我預防萬一嘛。”


    高菩薩輕搖頭:“你是杞人憂天。”頓了一頓,又再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也不是人力可強的,多想也無益。還是聽天由命好了。”


    馮潤“嘿”了聲。


    高菩薩抱著她,長時間的保持姿勢不動,半邊身子有些麻木。於是他雙手抱了她的腰,把她的身子挪到另外一邊膝頭上,隨後眯起了眼睛,慵懶地把半個身子往椅背上靠。


    馮潤坐在他的膝頭上,晃蕩著一雙腳。——曾經,她也是這樣的坐在元宏的膝頭上,也是這樣的晃蕩著一雙腳。


    如今回想起來,恍如隔世。


    想到元宏,馮潤的心有說不出沉重。


    甩了甩頭,努力把元宏自腦海中甩出去。她側頭看高菩薩,發現他正低頭,默默地注視著她,忽暗忽明的臉孔,現出了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表情。


    馮潤問:“想些什麽?”


    高菩薩咧嘴朝她笑了笑,兩片紅紅的嘴唇往下彎著,露出一口猙獰雪白的牙齒,他道:“潤兒,萬一,——呃,我說萬一。萬一我們的事兒東窗事發,你也不必擔心,依我判斷,以主上對你的感情,他不會砍你的頭,甚至不會廢你皇後之位,大不了訓你一頓,到時候你哭哭啼啼,認個錯,再不行的話,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他自會心軟,放過你。”


    馮潤道:“怎麽可能?”


    高菩薩雙眉一挑:“要不,我們打賭?”


    馮潤問:“賭什麽?”


    高菩薩故作一臉嚴肅,煞有介事道:“如果你輸了,你下輩子嫁給我做我的妻,眼裏心裏隻有我一個,不能有別人。如果我輸了,我下輩子就娶你做你的夫,眼裏心裏隻有你一個,不能有別人。”


    馮潤悻悻然:“輸和贏不都是一樣嘛?”


    高菩薩把頭朝後一仰,粗魯地低聲悶笑了起來:“怎麽是一樣?一個是你嫁,一個是我娶,嫁是女人做的事,娶是男人做的事,能一樣嘛?”


    馮潤白了他一眼。


    高菩薩笑得更歡了,一雙邪惡的狐狸眼,歡蹦亂跳著。


    馮潤懶他,又再抬頭看星星看月亮。


    此時星光燦爛,遙遙的在天幕中閃爍著,綻放出耀眼的光彩,月亮又圓又大,顏色卻很奇怪,與平日不同,右邊微紅,上方發出淡淡的黃白色光彩,左邊卻有些朦朧暗黑。


    馮潤忽然聽到高菩薩“啊”了聲。


    朝他看去。


    隻見坐直了身子,目光緊緊的盯著天空中的月亮看。一副驚訝的神情,喃喃:“紅月亮——”


    馮潤莫名其妙,又再往天空看去。


    月亮靜靜地懸掛在漆黑的夜空中,顏色漸漸變紅,周圍散發出一片清幽的紅光。那紅,並不鮮豔,比較暗,像凝固血跡的顏色。


    忽然,月亮左上方漸漸變黑了,黑色的陰影一點點變大,月亮一點點變小,仿佛被什麽東西吞食似的。


    馮潤納悶:“這是怎麽回事?”


    高菩薩眼睛仍然望著天空:“這是天狗吞月。”


    馮潤又再向天空望去。


    此時整個月亮已變黑,仿佛被什麽東西吞食一樣,而滿天的星星更是明亮,光芒更是耀眼。


    高菩薩喃喃:“血色為溫主火,而紅色月亮,則代表爭與兵,這是大凶之象。”又再喃喃:“天狗吞月,光耀全失,這是國君遭殃之兆。”


    馮潤莫名的緊張起來,聲音不禁微微有些顫抖:“你這是說,主上他……他會遇到不測?”


    高菩薩低頭看她,聲音慢慢騰騰的問:“你擔心他?”


    馮潤點點頭,也沒否認:“我不願意看到他死。即使我對他有所怨恨,即使我背叛了他,即使他歸來後可能會將我治罪,讓我落個不好下場,可我還是不希望他死。我希望他能夠健健康康地活著,活到九十歲,甚至一百歲,活到頭發白了,牙齒掉了,然後坐在亭子裏曬太陽,慈祥地看到兒孫在身邊開門嬉戲。”


    曾經,她的願望,是和他一起變老,白發蒼蒼,兩人手拉著手,坐在亭子裏,依偎著,看日落與日出。


    如今這願望,已成了泡影。


    高菩薩歎息:“潤兒,你愛他,終歸是比愛我多。”頓一頓,他又再道:“你大可放心,天狗吞月,按天象來說,是大凶之象,國君遭殃之兆,但見不得是指北魏國,也可指其他國家。前些日子,南朝君王病死,說不定,這大凶之象,便是南朝。”


    說得也是。


    馮潤想,看來她還真是杞人憂天。


    此時天空的月亮又再一點點亮了起來,就像被吞食了又再吐出來,一點點的變大,變圓。


    很快,又回複到了原來的樣子。剛才那神秘的清幽紅光不見了,月亮黃黃的如一隻擦亮的銅盤,高高掛在夜空中。


    寧靜得就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轉眼,一年一度的除夕到來了。


    元恪到懿祥宮來,陪馮潤一起吃年夜飯。飯間,馮潤一副慈母樣子:“恪兒,這一年多來你代替你父皇處理政務事辛苦了,臉兒都瘦了一圈,下巴也尖了,你父皇回來見到了不知有多心疼了。”


    元恪恭恭敬敬回答:“母後,恪兒不辛苦,為父皇分擔政務事,是恪兒本份內之事,應該的。”


    馮潤挺善解人意道:“恪兒,吃完飯,你就回東宮去吧,不用陪我在這兒守歲了。你一年來頭來忙碌過不停,跟四皇子和長樂公主沒照過幾次麵,話也沒能多說兩句,趁了這個守歲夜,把他們也叫到東宮,你們兄妹三人好好相處,說說體己話,別讓感情生疏了,要不你們母妃在九泉之下會心不安的,到底血濃於水是不是?”


    “母後——”元恪道:“恪兒把四皇弟和妹妹也叫到懿祥宮,陪母後一塊兒守夜。”


    “不用了。”馮潤道:“平日裏四皇子長樂公主跟我不大親厚,讓他們到懿祥宮來反而拘束,想必他們心中不大願意。再說了,我也不大喜歡熱鬧,一個人清清靜靜守歲,也沒什麽不好。”


    元恪聽到她如此一說,也隻好從了。


    馮潤不願意讓元恪陪她守歲,一來她想跟高菩薩在一起,二來故意整李夫人,元懷和長樂公主到東宮陪元恪守歲,那李夫人隻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醉霞宮空嗟歎。


    元恪剛剛離開,高菩薩就到馮潤身邊坐下來。


    他“哈哈”大笑:“有一句話說得好,寧可得罪小人也不可得罪婦人!因為婦人小心眼,得罪一次,會記恨一輩子。”


    馮潤白了他一眼:“你為李夫人抱不平?”


    高菩薩趕緊道:“沒沒沒!我是亂說!亂說!”


    馮潤“哼”了聲:“亂說就要懲罰。”


    高菩薩嘴巴一歪,笑問:“懲罰什麽?”


    馮潤想了想道:“耍九節鞭?我許久沒見你耍了,上次見到你耍,還是幾年前在平城馮府宗廟,那個時候你教寒香。對了,最近你不是去找人做了一個跟以前你送給我一模一樣的褐色雕花掛件嘛,按了開關,扯開來,便是一條用生牛筋特別編製而成的九節鞭。”


    一旁的寒香趕緊扯了腰間,把雕花掛件捧上:“主子,高公子把九節鞭送給奴婢了。”


    馮潤納悶:“他幹嘛送給你?”


    高菩薩聳聳肩道:“寒香耍九節鞭耍弄得很好,最近我又新教了她不少招數,進步了不少,就把九節鞭送給她了,反正你到哪兒她都跟著,必要時,也可為你耍耍威風,或是有人欺負你時,也可幫你擋一擋。”瞥了她一眼,又再道:“你養尊處優,人又不好動,許久沒練九節鞭,估摸也不會了,要了也沒用。”


    馮潤“嘿”了聲。


    也不以為然。她確實要九節鞭沒什麽用,不外是隨口問問而已。


    高菩薩又道:“你想看耍九節鞭,待會兒讓寒香給你耍,助助酒興。我就不耍了,我給你唱道首歌。”


    馮潤問:“唱《鳳求凰》?”


    高菩薩爆笑起來,笑聲驚天動地響,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取笑道:“潤兒,你也不是沒有見識,按理說,你在宮中這麽久,聽也聽過不少,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卻一點長進了沒有,除了《鳳求凰》,就不懂別的歌。”


    馮潤有些訕訕的。


    對於琴,畫,樂曲這些的,她實在沒什麽樂趣。看書還是在平城馮府七年裏,無所事事養成的習慣。


    可見“不學無術”這四個字,也不單單是馮夙一個人,她這個做姐姐的也好不到哪兒去,都是半斤八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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