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在門外聽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問:“潤兒,你是以死來威脅朕麽?”


    馮潤不答反問:“威脅陛下,會受到什麽處罰?賜七尺白綾?毒酒一杯?一把匕首?抑或,遣到代北?或是遣回平城?”


    元宏皺眉,聲音有些怒了:“潤兒,不要無理取鬧!”


    馮潤冷笑:“妾就是無理取鬧,那又怎麽樣?”話音剛落,又一陣猛咳,直咳得驚天動地,上氣不接下氣。


    門外的元宏,甩袖而去。


    站在不遠外的雙蒙,一直戰戰兢兢,看到元宏大踏步離去後,不禁雙腳一軟,癱坐到地上。


    馮潤病了。


    宮中的嬪妃陸續來探望。


    就是降為嬪的馮清也到懿祥宮來探望。她倒不是關心馮潤的病情,而是趁機來譏諷的。


    她冷笑對馮潤道:“主上已派人去代北迎接高嬪,想必沒多久,高嬪就回到洛陽宮了吧?你處心積慮把我自皇後之位拉下來,到頭來卻一點好處也沒撈著,活該想不開躺在床上病怏怏。”


    馮潤心中惱怒,卻不露聲色。


    笑呤呤看她:“馮嬪——”她有意侮辱,把這兩個字叫得特別響亮,笑道:“你也別趕著幸災樂禍,我好處是沒撈著,但看到你行了黴運,我也是揚眉吐氣的。還有馮嬪,你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我這個人挺小氣吧啦的,有仇必報,待精神好了些,定是找些樂子玩玩,比如說,看誰不順眼,來了雞蛋裏挑骨頭,胡亂安些罪名,聽聽打板子和掌嘴的啪啪聲,還有被上拶刑夾手指頭的慘叫聲來娛樂娛樂,也沒什麽不可。”


    馮清大怒:“你敢?”


    馮潤嘻嘻笑:“如果你是皇後娘娘,我自是不敢。不過你如今是嬪了,品級比我這個左昭儀低了好幾級,我懲罰你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有什麽不敢?”語氣挑釁:“要不,今天就試試?”


    馮清瞪了她。


    知道馮潤說得出,自是能做得出。


    馮清不敢試。有一事,她非要弄清楚不可,於是咬牙問:“你到底使用了什麽手段,讓莫琴幫你來陷害我?”


    “原來你是興師問罪來了。”馮潤一挑眉,皮笑肉不笑問:“你想知道?”


    “廢話!”馮清冷哼。


    馮潤眼珠子一轉,朝她勾勾手指頭道:“你想知道的話,把耳朵伸過來我告訴你。”


    馮清躊躇了一下,終於還是把耳朵遞過去。


    隻聽馮潤道:“我怎麽會告訴你真相?傻啊我?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去地獄找莫琴啊,相信她會告訴你一切。”


    馮清氣了個七竅生煙。


    她真是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馮潤捉弄。


    馮清憤怒難遏,嘴唇哆嗦著,盯著馮潤的眼光中帶著一股仇恨,恨不得手中有一把刀,把馮潤劈成十八塊,這樣才解心頭之恨。


    馮潤也看著馮清。


    兩人四目相對。


    互相瞪著對方。眼神同樣憎恨,厭惡,充滿了仇視,仿佛要把自己的目光變成釘子,一直紮,一直紮,深深地紮到對方的身體,讓對方痛不欲生。


    “你且別得意!”終於,馮清咬牙切齒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哭不出眼淚來!”


    “是麽?”馮潤笑了起來:“馮嬪,衝著你這句話,我如今就讓你哭不出眼淚來!”抬頭,揚聲:“雙蒙——”


    雙蒙趕緊道:“主子,奴才在——”


    馮潤一張臉拉了下來,凜聲道:“本宮是位視大司馬的左昭儀,而馮嬪,不過是視六卿之一,低了本宮好幾個等級。如今馮嬪以下犯上,衝撞本宮,該當何罪?”


    雙蒙大聲道:“回主子,馮嬪以下犯上,衝撞主子,作為位視大司馬的左昭儀,可對其他嬪妃執行以下九種刑罰。一:罰跪地思過;二:罰站麵壁思過;三:掌嘴;四:罰抄寫宮規;五:禁食三餐;六:杖責三十次以下;七:鞭刑二十次以下;八:笞杖三十次以下;九:禁足三個月以下。”


    六月債還得快是不是?曾經,馮清也如此威風過。


    如今輪到馮潤威風了。


    馮潤學了以前馮清對付她那不可一世眼神,用了陰森森的語氣道:“馮嬪,你聽清楚了沒有?”


    馮清仰起頭來,冷笑道:“聽清楚了又怎麽樣?”


    馮潤道:“聽清楚了,那就要受罰。”頓一頓,又再陰森森道:“馮嬪,本宮對你執行第三條:掌嘴。自己動手,掌嘴十下。”


    馮清沒有動。


    仰首挺立著,神情仍然倔強。


    馮潤冷哼一聲:“你不願意自己動手是不是?好,本宮讓人動手!”高聲道:“寒香,對戒尺,對馮嬪掌嘴,擊打十下顎。”


    寒香“諾”的一聲。很快拿來一把戒尺,衝上前,不由分說就對馮清的下顎“啪啪”擊打。


    擊打了十也,馮清的嘴紅腫了起來,有血自嘴角滲出。馮清直疼得冷汗涔涔,但她一聲不吭,仍然把頭高高仰著,一副高傲漠然的神情。——畢竟,當了這麽多年皇後,落魄了,仍然有她的傲氣。


    雙蒙大喝一聲:“還不跪下磕頭謝過左昭儀娘娘?”


    馮清筆直站著,不肯下跪磕頭。


    馮潤向寒香使了個眼色。寒香會意,狠狠的朝馮清的膝蓋膕窩踢去,馮清“撲通”的跪下了。


    馮清無力反抗。


    跪在那兒,不禁悲從中來,胸口一悶,眼眶一熱,她怎麽可以受如此的屈辱?她怎麽可以?


    馮潤斜著眼睛望向她,嘴角濺出嘲弄的笑:“馮嬪,想不到,你也有這麽一天吧?”頓了一頓,又再道:“這不過是給你一個教訓。下次如再侵犯本宮,本宮會對你更不客氣。”


    馮清一張憔悴蒼白的臉,溶成了一種絕望悲愴的顏色。


    馮潤不是不覺得自己殘忍的。


    但今日她不對馮清殘忍,日後馮清也會對她殘忍,——不,應該是說,今日她對馮清殘忍,日後,是高昭容對她殘忍。


    曆代後宮,是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場。


    置身在這漩渦中的女人,往往為了生存,為了自身的權益,勾心鬥角,不擇手段,殘忍且無情,用血淚演繹著一幕又幕驚心動魄腥氣熏熏的故事,孰是孰非,沒有人說得清道得明。


    馮清剛離開,馮潤一張臉就拉了下來。


    把弄著掛在腰間的兩隻狼形雕刻玉佩,自言自語地喃喃:“我非要當皇後不可!”


    不為別的,就為了不讓別人對她殘忍。


    這段日子元宏仍然每天到懿祥宮來。


    馮潤對他恭恭敬敬,元宏問一旬,她就低眉順眼答一句,半個字也不肯多說,一副拒馮宏千裏之外的冷漠神情。


    元宏很無奈:“潤兒,別這樣好不好?”


    馮潤木著一張臉,沉默著。


    元宏道:“朕就算不立你為皇後,也會為你想周全。後宮每個月兩次例行參拜皇後,你手中有赦免金牌,誰也不敢為難你。日後朕會賜你一道密旨,誰若敢對你不恭,誰就必受到重罰。”


    說來說去,還是不願意立馮潤為皇後。


    馮潤隻是心灰,仍然不言也不語。


    她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了,常常抱著自己,坐著窗前,望向窗外的藍天白去發呆。


    她管不住自己,又再想起了高菩薩。他如今是否還在洛陽?過得可好?他的第一個孩兒也有兩歲多了吧?第二個孩兒是不是也出生了?以前在平城,看到春生和秋兒的孩兒,他很寵愛他們,如今看著自己的孩兒嬉戲,衝著他叫“爹爹”,是不是很開心?


    高菩薩的妻子,應該很幸福吧?


    馮潤取出笛子,吹了起來。


    來來去去,馮潤就會吹一曲《鳳求凰》。


    馮潤第一次聽《鳳求凰》,是十歲月左右吧。在定州,那個時候高菩薩還叫高飛,他偷偷溜到刺史府,幫她化裝易容,然後兩人大擺大搖從西門出去。


    在一家酒樓裏,兩人一邊吃糕點,一邊吃對麵一位小姑娘彈箏喝曲兒,那曲兒,便是《鳳求凰》。


    當時高飛嘻嘻知道:“潤兒,你長大後嫁給我好不好?”


    隻得十歲的馮潤拒絕:“不好。”


    那個時候,她情竇還沒初開呢。


    往事曆曆在目。轉眼之間,很多年過去了。馮潤歎了一口氣,她越想高菩薩,她就越難過;越難過,她就越想高菩薩。


    高照容沒能回到洛陽宮。


    她死了。


    死在代北往洛陽的路上。那天上午,劇鵬帶著二十多個侍衛,護著高照容走在太行山麓汲郡的一條山道上,高照容坐的馬車駕著的那兩匹馬,忽然同時發出痛苦地嘶叫,繼而跪地,兩匹馬的左前蹄,均被一塊像李子那樣大的石頭擊中,血流如注。


    眾侍衛大驚。


    車廂內的高照容也驚叫連連,打開簾子,伸頭看究竟。就在這時候,隻見肖方一道銀光一閃,一把刃薄如紙的五梭飛鏢,“鏗鏘”有聲,快如閃電般朝高照容飛去,高照容驚恐地睜大眼睛,沒來得及叫一聲“啊”,飛鏢就直直刺中了她的咽喉。


    高照容雙眼瞪直。


    身子一僵,便停止不動了。


    劇鵬叫了一聲“娘娘”,趕緊上前去。高照容身子伏在窗口,眼睛怪異地圓瞪著,死不瞑目。


    眾侍衛四周圍尋找凶手。


    可四周圍除了山,便是樹木,哪裏有凶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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