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馮潤和呼吸漸漸變均勻,遠方取出一塊紅色藥餅,放到馮潤嘴中,繼而言讓秋兒落依拿來兩隻碗,放在馮潤手腕下。遠方拿把尖利的小刀子,放在火上烤一會消毒,然後把馮潤左右手腕各劃上一刀。


    馮夙張大嘴巴,失聲:“遠公子,你這是幹什麽?”


    遠方道:“放血排毒?”


    “放血排毒?”馮夙和常姨娘異口同聲。


    遠方沒回答。


    馮潤的手腕被劃破後,湧出了血。血竟然是墨綠色的,滴在雪白的碗上,看上去有說不出的詭異。


    那些墨綠色的血滴了兩個小半碗,顏色才漸漸淡了些。


    遠方取出一個小瓶子,倒了些白色粉末下去,血止了,遠方拿了白紗布,把馮潤的手腕包紮了。


    常姨娘目瞪口呆看著。


    終於忍不住:“遠公子,剛才你說你給潤兒放血排毒。莫非,潤兒中了什麽毒不成?”


    遠方道:“潤兒得的不是真正的傳屍病,而是中了傳屍病的毒。”


    常姨娘張大嘴巴,不可置信:“中了傳屍病的毒?”


    遠方道:“真正的傳屍病,是由呼吸道進入人體,然後到五髒六腑,而中毒,則是由五髒六腑散發到皮膚表麵。潤兒眉心發黑,嘴唇幹裂,整張臉龐隱隱約約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黑氣,那是中毒的症狀。”


    常姨娘一張臉慘白沒有血色。


    遠方又再道:“這種毒,是用傳屍病人的血液製作成粉末,服用之後症狀跟傳屍病完全是一樣。潤兒應該是每天隻服用少許,因此沒馬上毒發身亡,但慢慢積下來,兩三個月之後,五髒六腑俱損。潤兒的毒性本該沒發作這麽快,但幾天之前,又服上靈芝,靈芝本來是補品,能增強體力,維持生命長久些,偏又含有鶴頂紅和鷓鴣霜,因為量極少,少到讓人不容易察覺是中毒現象,卻是激起潤兒病情惡化。”


    常姨娘一聽,控製不住自己,一顆心猛地往下沉,往下沉,一種巨大恐懼在身體裏遊走。


    有寒氣,從她的腳底裏升了起來。


    終於,雙腳一軟,幾乎要跌坐在地上。


    馮夙則莫名其妙,撓著頭道:“我二姐不是傳屍病,是中毒?奇怪,她怎麽會中毒?”一臉憤懣:“不行,這事我要告訴爹爹,讓爹爹找太皇太後和主上說去!下毒的那人也太天大狗膽了,嫌自己命長了是不是?竟然給二姐下毒,還是什麽勞什子的傳屍病的毒!”


    話音還沒落,撒腿就要往外跑。


    常姨娘趕緊一把拉了他。


    常姨娘罵:“你這人,怎麽說風就是雨的?”一邊向遠方使了個眼色。又再罵馮夙:“你這個人,做事能不能用腦子想到想?你二姐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這麽聰明,別人給她下毒她會不知道?遠公子在跟你說笑呢,你怎麽就當真了?”


    遠方知道她的意思。


    咧嘴一笑道:“這兩年來沒見到馮夙,以為他長了年齡,人會變得精明起來,不曾想到,還像以前一樣,頭腦簡單四肢不發達。”


    “我還真的以為,有人敢如此的天大狗膽向二姐下毒呢。”馮夙撓了撓頭,埋怨:“遠公子,有玩笑是這樣開的嘛?”


    事後,常姨娘單獨找到遠方。


    “遠公子——”她問:“潤兒真的是如你所說中毒?”


    遠方聳聳肩:“不錯。”


    常姨娘臉色慘白,嘴唇直哆嗦。


    能給馮潤下毒的,除了太皇太後,還有誰?當然,拓跋宏亦可下毒,隻是他如果要將馮潤置於死地,何須下毒?找一個莫須有的借口,將馮潤治罪,壓根兒就是舉手之勞。——當然,拓跋宏也有可能下毒。但他下毒,也必須得到太皇太後同意才行。


    太皇太後,或是拓跋宏,為什麽要向馮潤下毒?


    自是看她不順眼。


    常姨娘又再想起一事來,哆嗦著問:“遠公子,潤兒喝的靈芝上麵有什麽跟什麽毒藥?”


    “鶴頂紅和鷓鴣霜,這兩樣都是劇毒。”遠方道:“不過量控製得好的話不會馬上致命,但深入五髒六腑,一般的話想要活命是不可能。”


    常姨娘緊張起來:“那潤兒豈不是——”


    “有我在,你還擔心她活不了?”遠方眼睛一眯,悠悠道:“隻是要把傳屍病毒和鶴頂紅鷓鴣霜的毒徹底清除,還得慢慢調養,沒有三五年光景,完全痊愈是不可能的。”


    常姨娘鬆了一口氣。


    喃喃:“隻要能夠痊愈,三五年光景又算得了什麽?”


    遠方道:“病毒積在潤兒的五髒六腑內,想要徹底清除,隻能夠放血排毒,——也就是要換血。但換血,隻能夠一點點的換,每隔十日就一次,堅持三個月;之後半個月一次,堅持半年月;再到一個月一次,堅持一年;到後麵,兩個月,或三個月,或半年一次,得看情況而定,如果血色鮮豔,跟常人無異,才算是根除。”


    常姨娘又再擔心起來:“要流這麽多血,潤兒的身體能夠吃消?血流光了怎麽辦?”


    遠方道:“我會給潤兒熬些補血的藥。”


    常姨娘忽然想起一事來。咬牙道:“前些日子,任城王爺帶來了一位姓衛的郎中,說是什麽神醫,給潤兒把脈後說,就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然後贈送了一枝沒有千年也有好幾百年的靈芝,說剛采到的,吩咐每次取一個指頭那樣多的靈芝,切片,放入鍋中,加水慢火煎兩個時辰,然後取汁,加入紅糖攪化,早晚各一碗。呸,哪裏想到,這根靈芝是毒靈芝,還好潤兒剛喝了兩次,如果喝多了,那還了得?”


    她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又再咬牙切齒罵:“那位姓衛的郎中沒安什麽好心,跟潤兒無冤無仇,竟然下毒手想取潤兒的命!”


    遠方眉毛一揚:“靈芝?剛好,我給潤兒熬的補血的藥中有一種靈芝。靈芝生長時間越長越好,如果幾百年的靈芝,那最好不過。‘


    常姨娘急:“哎呀遠公子,那靈芝有毒,萬萬不能用。”


    遠方咧嘴一笑:“有沒有毒,我一看就知。”


    常姨娘一想也是,趕緊跑去找落依要靈芝。


    靈芝有半個臉盆那樣大小,紫色表麵上布滿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年輪。遠方仔細看了一下:“這靈芝有五六百年光景了。應是采於絕壁中間,少雨,環境惡劣,因此靈芝生長速度緩慢,但藥效卻比一般靈芝要好。”又再看了一看:“這靈芝沒毒。”


    常姨娘問:“靈芝沒毒?難不成,紅糖有毒?”


    又再跑去找落依要紅糖。


    這次落依隨常姨娘來了。


    紅糖剩下不多,隻有兩個拇指那樣大的小半塊遠方認真嗅了一下,又再仔細看。然後極果斷得出結論:“這紅糖,上麵散布有幾丁點兒的鶴頂紅和鷓鴣霜粉末。”


    常姨娘嚇了一跳,連忙問落依:“這紅糖是哪來的?”


    落依答:“那日天色已微暗,已來不及到城裏買紅糖。奴婢去問廚房的人有沒有,後來李嬸兒見到了,她給的。”


    李嬸兒!


    常姨娘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就要拔腿找李嬸兒算賬。


    嘴裏一邊罵:“下賤胚子,狗奴才!不但爛了舌頭心還黑了!竟然在紅糖要下毒,要毒死潤兒!看我不把她扼死,我就不姓常。”


    “常姨娘,你別衝動行事!”遠方伸手攔住她:“李嬸兒不外是區區的一個奴仆,她膽敢做出如此之事,定是受人指使,——估摸,是受大公子指使。說不定,大公子也受別人指使。”


    常姨娘停下腳步。


    想了想,試探般的問:“遠公子你說,大公子是不是受了侯爺指使?”


    “正好相反。”遠方給她分析:“下毒之人,如此鬼鬼祟祟,不外是為了掩侯爺耳目,——準確來說,是顧及侯爺的情緒。侯爺待潤兒雖然不及馮清,可潤兒是他的親生骨肉,無論相貌還是聰慧,在他眾多女兒之中,也是出類拔萃。如果侯爺知道有人把潤兒害死了,也能猜出他心情會如何!”


    常姨娘想想也是:“當初三小姐難產去世的時候,侯爺難過了許久,好幾天吃不下飯。潤兒再不濟,侯爺也不願意看到她平白無故被人害死。”


    遠方道:“如果此時你去找李嬸兒質問,她自是百般抵賴不肯承認,於事無補倒罷,還會打草驚蛇。”


    常姨娘問:“遠公子,那怎麽辦?”


    遠方道:“這事先不要張揚。以後留意李嬸兒,萬事要小心就是。等到適當的時候,我自有法子讓她說出是誰指使。”


    常姨娘道:“也隻能如此了。”


    這個“適當”的時候,是三日之後。


    李嬸兒半夜裏醒來,隻覺得渾身上下奇癢無比。


    她控製不住自己,雙手不停地撓癢癢。不想越撓越癢,越撓越癢,撓得這邊,又撓不了那邊,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最後李嬸兒忍受不了,跳下床來,拚命地扭動著全身。


    一張臉扭曲著,痛苦地嚎叫:“癢!我身子好癢!哎喲哎喲,癢死了,就像有好多好多隻隻螞蟻在身體裏爬一樣,癢!癢死了!癢死了!”


    李三傻了。


    隻能眼睜睜看著,卻幫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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