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梅早已泣不成聲,那大病初愈的虛弱聲音,更像是用生命力在最後的時刻祈禱寬恕與救贖。


    “你們都瘋了嗎?還是我瘋了,啊?”任然染癲狂的聲音傳了過來,“媽,你欠她什麽呀,冷佳琪這賤人她就是自作自受!我找來趟雷替代品,還妄想替代我?我才是你的女兒,裴家未來少夫人!”


    “住口!”


    “閉嘴!”


    洪天豪和裴黎輝再次同時開口,低沉而又決絕,“你根本不配!”


    我躺在裴黎輝的懷裏,萬念俱灰,任由內心深深的自責,與他懷抱的溫暖將我緊緊包圍。


    “啊?”任然染卻是怒極反笑,夾雜著的還有一眾人群倒吸涼氣的聲音。


    “我不配?”任然染睜圓的雙眼,難以置信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為什麽?”


    誰能想到,她引以為傲的家人,自以為付出就應該得到回報的愛人,會同時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為什麽,你難道自己心裏就不清楚嗎?”洪天豪看了看裴黎輝後率先開口,“當時你都六歲了,難道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嗎,你才是代替品!”


    “如你這般惡毒的女人,根本不配我看上一眼。”裴黎輝隨後直接說道,“以為收買了私家偵探,我就查不出來了嗎?是你一直在混淆視聽,企圖做她的替代品吧!”


    任然染的臉色白了,宛如癲狂的大笑著,開始原地轉圈。


    “啊哈哈???這不可能,她該死,你張了我的臉,就該是我的替代品!哈哈???”


    “孩子,我是你的媽媽,不負責任的媽媽,在你三歲的時候,我把你弄丟了,孩子你受苦啦!”任梅對我伸出雙手,再次雙眼垂淚,那珍珠般的淚水像是泣血似的不住流淌下來。


    我卻如遭雷擊,腦袋中一片空白,隻感覺環繞住我身軀的手臂,又是加了一些力道,“不可能,我找人調查過,你們隻有一個女兒,盡管在遊樂場弄丟過一次,可不是沒過多久就找到了嗎?”


    “怎麽可能是我!”我不能接受,我親生母親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剛剛還將鋒利的玻璃碎片架在她的脖子上,差點兒就割了下去!


    “這不是真的!你們都是騙子!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我不顧一切的大聲喊叫著,不顧一切推開裴黎輝,推開人群,跑了出去。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的到底都做了什麽?


    對別人瘋狂的傷害,再次將傷害,瘋狂的轉加在真正關心我的人身上。


    我開始相信裴黎輝,不會那樣對我,因為他執著的起訴雜誌與網站,幾乎都將整個裴家推向了風口浪尖。


    他是在用整個裴家的聲譽在賭,隻是為了給我一個清白,或許他一開始麵對輿論的不作為,本來就是做好的選擇!


    我相信任梅,相信洪天豪。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已經相信了,因為除了自己的父母,不可能有誰會顯得那麽自責、自責與卑微。


    他們弄丟了我,而我又何嚐不是弄丟了自己???


    “你這是潛意識裏的自我逃避,很正常,在麵對壓力,麵對不堪回首的往事,亦或是麵對自己無法承受的愧疚,往往人們都會選擇你這樣的逃避方式,人們最常說,也最難說出口的,不就是一句‘對不起’嗎?”


    “可是醫生,你這句對不起,足足花了我九千多塊。”我從半臥的沙發上坐了起來,眼角幹澀的看著眼前‘心寬體胖’的心理醫生。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職業,我必須全方位,立體化的給你解釋你現在所遇到的心理問題。”心理醫生抖動著他的雙下巴,以所應當的盯著我的錢包。


    “哦對了,你能自已意識都自己的心理問題,病主動的找我谘詢,可以說,你已經讓清了自己現在的狀態,或許還沒有邁過那一道坎,是因為你還需要讓自己平靜下來的環境。”


    我拿出銀行卡的時候,他又是一臉市儈的溫馨提示了起來,“相對來說,你比你的朋友情況要好上很多,或許你也應該介紹你的男朋友過來谘詢一下,我懷疑他有輕微的偏執與狂躁症。”


    我披上大衣,心情複雜而怪異的看了他一眼,“你這心理谘詢中心是不想繼續開下去了是吧。”


    “呃???這是您的藥,要按時服用,最好能找哥遠離喧囂的地方,讓自己安靜下來,這樣至少能讓您不再那麽焦慮。”


    出了門,北風凜冽,我緊緊了衣領,回頭又將小梅的圍巾係了一下,“小梅餓了嗎,姐請你吃飯火鍋去。”


    小梅經過幾次治療,已經是好了很多,除了見到男人的時候還有些不自然以外,其他的都慢慢正常的起來。


    她眨著大眼睛挽著我的手,“佳琪姐,今天你的心情怎麽這麽好,是不是有什麽開心的事兒呀。”


    “哪有什麽開心的事兒,生活不就是自娛自樂嘛,難道你還指望天上掉餡餅呀。”我說著帶著些不屑的扭了扭頭。


    回眼卻是見裴黎輝正站在街對麵看著我這邊。


    見我看向了他,他那映著白雪,有些飄逸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淡然而又溫暖的笑容。


    他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隻是身著一身黑色西裝,靜靜站在那裏看著,筆挺的身姿佇立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裏,就好像是萬裏桃花一點紅似的引人注目。


    我腳步不停,卻忍不住回眸。


    “佳琪姐,你走快點呀,我要吃鴛鴦鍋,羊蠍子鍋底的那一種。”


    我笑了笑回頭,摸了摸小梅的腦袋,“行,就這麽說定了,你是辣的,我吃不辣的。”


    “什麽呀,不辣的是我的,你不許和我搶???”


    我突然跑了起來,喜歡那種被風撲麵的感覺,小梅追著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地上捏了一個雪球,向我丟了過來。


    我當然不甘示弱啦,一邊逃一邊還擊,就這樣,直到漸漸距離那男人,他那筆直的身軀漸漸變小,漸漸在眼前模糊,漸漸的,湧上淡淡的失落感。


    三天之後,我開始收拾行囊,去尋找一個可以讓我平靜下來的地方。


    “佳琪姐,怎麽突然要離開呀,你可還沒有告訴我要去哪裏呢。”小梅一遍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遍有些不情願的問道。


    我笑了笑說,“帶你去履行呀,就算是這麽長時間給你的員工福利吧,風景宜人,春暖花開的地方,你不去就算了,我一個人還省錢呢。”


    “你就小氣吧,我才不要,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你休想甩掉我。”小梅皺了皺鼻子。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給蘇蘇打電話,“蘇蘇,那邊安排的怎麽樣,我可是整裝待發了,你該不會是還沒有聯係吧,你可別騙我,給我老實交代。”


    “佳琪,你真的非要離開這裏嗎?”蘇蘇沉默一下,語氣中滿滿的擔心。


    聽蘇蘇這話,我莫名感傷了起來,“你什麽都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真的不用在考慮一下嗎?任然染好像是真的瘋了,抓住的那些保鏢,也隻承認是她花錢雇來的,你就沒有覺得奇怪,我怎麽都覺得事情不會那麽簡單。”蘇蘇循循善誘。


    我也知道僅憑任然染是不可能想出那一環扣一環的毒計來。


    更何況,她還想要將裴黎輝也拉近被詆毀的輿論深淵。


    如果她真的愛裴黎輝,想要和他在一起的話,也不用有拉著我們同歸於盡的想法。


    “可是我隻是去拍電視劇,而且還是以旅行為主的,過不了兩個月,我就會回來啦,能出什麽事兒?”我沉默了一下,無所謂的說道。


    而蘇蘇卻說,“換一個環境對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兒,可是你真的就不去給告別,我是任梅那邊,聽說當晚她又被送進醫院了,而且情況相當不樂觀。對不起佳琪,如果不是因為我,你現在也不至於搞成這樣。”


    “不怪你蘇蘇,真的,就像是你說的,即便你不說,我也會心軟的???我的孩子也還是???算啦,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知道我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麽,或許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該怎麽去麵對了。”


    掛了蘇蘇的電話,我的心裏忽然空落落的,漸漸的忐忑,讓我不禁有些懷疑我的堅持,到底值不值得。


    最終我還是去了醫院,像是執念控製著身體,讓我根本無法控製的想要去見她,我的親生母親。


    可是走到病房外,我卻有猶豫了,想著見麵後的第一句話,應該怎麽說,想著想著,又想到要不就這樣算了吧,或許心裏知道就好,為什麽一定非要見麵呢?


    “佳琪,你站在這裏幹嘛呢?”正當我猶豫的時候,蘇彥熙從病房裏走了出來。


    我有些手足無措,“沒什麽,沒什麽。”


    “想進去就進去吧,站在病房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不是我所認識的冷佳琪。”蘇彥熙溫和的臉上浮現出安慰的笑容,暖暖的像是冬天裏的陽光。


    我擠出笑容,心裏卻幹澀百位參雜,“那你認識的我應該是什麽樣子的?”


    蘇彥熙抿唇一想,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而沉默了一下,“敢愛敢恨吧,其實你的心裏不也早已經有了答案了嗎?要不然你怎麽會在來這裏?”


    “沒關係,不是每一句話都需要想好的再說的,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當你準備好了之後,才想要去麵對的,現在問題就在眼前,或許當你踏出第一步以後,才會發現,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蘇彥熙用眼神指了指病房。


    我沉默了下來,對他笑了笑將病房的門推開,當我將手放在門把手上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也並沒有那麽困難。


    或許正像是蘇彥熙所說的,一切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糟糕。


    “謝謝你,遇見你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我回頭道謝,可是這話一出口,卻又氣氛變得有些曖昧,我連忙補充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


    “進去吧,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馬上就要下班了,約了女孩去看電影,就不陪你進去了。”蘇彥熙點了點頭,大海辦深邃的眸子了,溫柔而包容。


    我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對他點頭之後,深吸一口氣將病房門推開。


    “佳琪?真的是你嗎,你來看我了。”任梅暗淡的眼中快速霧起,淚光閃爍的樣子,看起來更加的悲傷,但是那慘白而顫抖的唇,卻難以掩飾她此時的激動。


    坐在一旁的洪天豪亦然,驀然站了起來,“佳琪,你來啦,快過來做,你這孩子,那天晚上到底跑去了哪裏,擔心死我們了,你媽媽她???”


    看著麵前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我忽然一陣窒息,心中那從未得到滿足的家的感覺,瞬間將我最後一道防線攻破。


    我搓著手,站在原地無語凝咽,“沒事,我這不是沒事嘛,我隻是過來看看,過一會兒我還要去趕飛機,我???”


    一切話語,再此時顯得是那麽的蒼白,一切情感,被壓抑的難以自持。


    當麵對一出生就已經注定好是我最親近的人的時候,那兩聲對於親人的呼喚,我卻可笑的還是說不出口。


    “沒事沒事。”任梅有些失落,但還是包容而擔心的說道,“你要出去,去哪裏,還回來嗎,我能去看看你嗎?”


    “我準備去一次影視基地,馬上新片要開機了,我想去看看,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回來的。”我拘束,而又帶著一些難以啟齒的柔弱。


    原本並沒有想要說這麽多,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而當這話說出口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心裏有什麽被突然解開了。


    任梅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滿足的微笑,看了看洪天豪,她說,“是呀,出去散散心吧,這段時間你一定非常難過吧。佳琪你過來好嗎,到媽媽這裏來。”


    任梅對我張開雙手,那一臉的慈愛讓我無法拒絕。


    是呀,她是我的媽媽。


    我憑什麽將自己失去孩子的痛苦,再轉加在同樣是母親的她的身上。


    我隻是頓了一下,便走了過去,她抓住我的手,仔細而又溫柔的撫摸了起來。


    “或許你不知道,當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無比確定你就是我的孩子,我激動同樣擔心,你的成長中沒有我的陪伴,我不知道你到底會不會原諒我。”


    任梅淚眼婆娑,她用力的抽搐著嘴角,隱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點了點頭,低垂的眼裏也漸漸模糊。


    這就像是上天對我倆開的一個玩笑,曾幾何時,我也懷疑過她就是我的母親,因為彼此之間的那一種親情的聯係是那麽的真實。


    “隻是可惜,我派去確認猜想的私家偵探,卻是被任然染收買了。”


    或許就是那一次,任然染知道了裴黎輝在用私家偵探調查我的事情,從而才會讓我誤會,裴黎輝對我是居心不良。


    多麽的可笑,或許當時我們都少一點顧慮,也不見得一定會發展到現在。


    任梅聽我提到任然染,臉上又是浮現出了愧疚。


    我能夠理解她,當我走失了之後,她那一份母愛無法安放,在孤兒院遇到任然染的時候,是怎樣一個心情。


    或許對於裴黎輝來說,也經曆了同樣的過程吧。


    “佳琪,當年當我和你媽媽尋找到孤兒院的時候,聽說你被一個帶著華麗項鏈的女人帶走了,你知道我們是多麽的痛苦嗎,希望你能原諒你媽媽好嗎,畢竟因為收養任然染的事情,已經讓我受到了懲罰,我和你媽媽這麽多年???”


    洪天豪的目光中淚水閃爍,那深沉而又偉大的父愛,以及對妻子的愧疚中掙紮,讓他在車上的那一巴掌,顯得是那麽的珍貴。


    我突然很想哭,隻因為他們對我原來都是那樣的關心,而我卻像是任性的孩子,不停的去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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