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麵色一變,喝道:“宣!”


    下麵很快跑上來一個身著鎧甲的騎兵衛長,來到殿中跪下道:“回稟天子,昨夜小人率隊搜尋,曾見一女子帶紅衣女童駕車逃竄,我等追上時發現……發現……”


    “發現什麽?”宣王喝道,“別磨磨蹭蹭的。”


    騎兵衛長看了一眼申侯,惶恐道:“小人才發現是弄錯了,那女子乃是申侯夫人,是帶著突發舊疾的女兒趕回謝邑的路上,見我等勢大惶急逃跑,導致了誤會。我等已經將申侯府人和其屬下送回了凝翠閣。隻是……”


    申侯顧不得僭禮,霍地緊步來到衛長身前,大聲道:“隻是什麽?”


    衛長急忙拚命磕頭,惶恐道:“天子恕罪,申侯恕罪,大雨中夫人與令公主走散,至今都沒有消息,隻在河邊尋到了她腳上的一隻鞋子……”


    申侯啊呀一聲大叫,隻覺天旋地轉,眼前一片烏黑,差點悶過氣去,一腳將衛長踹倒,回頭紅著眼對宣王道:“天子恕罪,小臣無心在殿中候命,請準小臣回去處理家事。”


    宣王歎息一聲,揮手道:“去吧。申侯不必擔憂,孤也會加派人手尋找申國公主。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申侯未發一言,大步離開殿中,先後來回的時間,竟連盞茶都不到。


    宣王也被搞得心情更糟,頓時將氣撒在了騎兵衛長的身上,罵道:“跪著作甚?沒眼力的東西,還不去尋找申國公主?”


    衛長俯身下跪道:“稟天子,還有一樁事。”


    宣王微愣,沒好氣道:“還有什麽事?”


    衛長:“自昨日全國下令焚燒弓弩禁製買賣之後,無人敢於違令。今早卻在城門口捉住了一對買賣弓弩的夫妻,微臣本想按律執行以儆效尤,不料卻被那男子投水逃了,於是隻斬了那婦人。小人尋了半日沒有找到男子的下落。加上錯追身後家眷的事情,兩罪並起,特請天子責罰。”


    宣王聞言眼光閃了閃,反而露出笑意,大袖一揮:“起來說話吧。申侯之事你沒有過錯,哼哼,他什麽心思我明白,倒是可惜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至於那對夫婦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殺一儆百就夠了,沒必要趕盡殺絕。”


    騎兵衛長急忙借機退下。


    申侯回到凝翠閣見到夫人和莫離,夫人立刻哭著撲進了他的懷裏,大聲哭喊著千問的名字。莫離一臉慚愧,二話不說拿起劍來斬斷了自己的一根左臂。


    申侯大吃一驚,急忙扶住莫離,看著他瞬間蒼白的臉色,頓足道:“你這是何苦,本王沒有任何怪你的意思。”


    莫離全身顫抖:“罪臣做錯事,就必須做出交代。君上不必勸說,小人無能,今後將四海漂泊,尋找小主人。不找到她的蹤跡,莫離永無顏回來麵見君上。”


    說罷縱身躍出門外,蹣跚著迅速離開了凝翠閣,就此沒有了消息。


    申侯歎息一聲,料不到此次前來勤王竟然惹出這麽一通事情來,隻覺得心灰意懶,也沒有待下去的意思,很快也帶著夫人離開了凝翠閣,外出尋找女兒去了。


    且說千問隨著湍急的河水一路漂流而下,半途中似乎碰觸到了了一個圓滾滾的物事,求生本能之下立刻緊緊抱住了它,任憑河水帶著自己不斷浮沉,任憑風雨在臉上瘋狂地拍打,卻死死不放手,腦子裏隻記著一句話:好好活著,終有見麵之日。


    渾渾噩噩漂流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放亮,河水來到了上坡,水勢漸緩,水浪將千問慢慢推到了河中央,而此時的她卻也精疲力盡地徹底昏死過去。


    嘩嘩,一個三十上下的男子神色驚惶地從不遠處水裏鑽出來,左右看了看沒有追兵,這才放心地癱倒在岸邊。不一會卻捂著口鼻痛哭起來,喃喃道:“娘子啊,別怪為夫狠心拋下你。一個死了總比兩人都進了地府的好。你放心,年年今日我都會燒香祭拜,總不會讓你在那邊也過苦日子。”


    這男子正是早晨在鎬京城門口買賣弓弩被捉而伺機逃命的男子,姓褒,僥幸投水逃過性命,正琢磨著打算潛回鎬京城門處去瞧瞧情況,卻突然看到腳邊不遠處有個紅色的影子,急忙走過去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隻見河中央聚集了一群水鳥,大約有上百隻的樣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都用嘴巴銜著一個紅色的影子,一邊飛一邊叫,慢慢拖到了岸邊來。.


    男子覺得更是奇怪,急忙走進了觀看,這一看不得了,立刻從忙跑過去。


    一個粉雕玉琢的紅衣女童正抱著一個繈褓昏死在岸上,繈褓裏還有個尚未能睜眼的嬰孩,也被整夜的雨水浸透了身子,看起來生命垂危的樣子。


    男子急忙抱起紅衣女孩,摸了摸額頭,滾燙,顯然是被河水和雨水澆得受了風寒;再摸摸那繈褓中的嬰孩,也是一樣的滾燙。


    男子禁不住仰天長歎:“娘子啊,你在天有靈,是看我孤苦一人可憐,特地送來了兩個娃娃嗎?”


    心中尋思,兩個孩子被群鳥所救,看起來一定不是尋常人。尤其是這紅衣的女娃兒,粉雕玉砌容貌絕美,年紀方小就展露出絕非一般女子的絕色來,說不定以後還能靠她有個期待。”


    想到這裏,當即抱起兩個女孩,徑直朝著自己親戚所在的褒城去了。


    迷迷糊糊中,千問記得口中被灌了多次苦澀的藥湯,身體忽冷忽熱,做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噩夢,終於有一天睜開了眼睛。


    坐起來,千問看了看屋裏的擺設,土炕,破舊木桌,昏暗的光線中看得清楚土坯製作而成的簡陋房屋,還有個躺在身旁熟睡的嬰孩。


    這裏是哪兒?千問急忙從床上爬起來,大聲呼喊:“父上,母親,你們在哪?”


    “嗯?”一個男子從門外探進頭來,麵孔枯黃,眼窩深陷,明顯是被苦日子熬的,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閨女,你醒啦?我馬上熬好粥了,肚子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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