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軍將整個九重天地毯式搜尋一邊,也未曾找到施法者後,齊天樂不得不考慮龍族新王的推測到底有多少可能性。


    “一個陣法而已,如何會有自己的意識?”齊天樂還是覺得這事可能性不大,但是偌大個九重天空蕩蕩一片,不僅沒有施法者,也不見眾神,實在是說不過去。


    龍族新王問道:“魔族沉寂萬年,為何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展開反撲?”


    “嘛,想打架就反撲嘍。”齊天樂笑嗬嗬回答。


    龍族新王定定地看著他,明顯不信:“你若不肯說實話,這九重天的事,我也無能為力。”


    齊天樂煩躁的撓撓頭,指指已經被纏裹成卵的黑龍們:“你的那些族民,也不管了?”


    “即使救回,他們也已失去理智,墮魔後怕隻會給三界帶來更大的麻煩。”此刻的龍族新王,周身黑氣圍繞,冷漠而又絕情。


    “嘖……”齊天樂無奈了,“好吧。”想要解決九重天的事情,必須借助龍族新王的力量,齊天樂隻能如實道,“其實萬年前的大戰的真正原因,就是源自於這個陣法。”


    “此陣名為魂歸,乃是上古魔神用以修煉的陣法,此陣不會傷及魔族,卻會強行剝離其他生靈的靈氣化為魔氣歸為己用,魔族也是因此被三界視為異類。黃帝與我族之王蚩尤一戰後,魔族接連敗退,幾大上古魔神厭倦了爭鬥,皆已歸隱三界之外,不再插手魔族事物。而此陣幾經更迭,即使我也不得要領,極易容易引起反噬,早已被魔族列為禁術。隻是不成想,這九重天上竟然一直在打此陣的主意,這才有了萬年前的那場之戰。我族起初意圖息事寧人,神界卻要趕盡殺絕,為避免族民被屠盡,我不得已喚醒了沉睡已久的魔神蚩尤,當時神界的上古眾神多數也已歸隱,神界新主若請不出黃帝這般的存在,自然不是魔神蚩尤的對手。”齊天樂冷笑一聲,“因魔神蚩尤的加入,神界難敵我族,我本已做好與神界談判,帶領魔族退出三界,不再擾亂三界眾生,哪知神界竟挑撥起人界與冥界同時與我族為敵,甚至將龍族也拉攏在內……”


    龍族新王皺緊了眉頭:“如此而言,萬年前的戰事確實是神界挑起,那現在,你們又是為何再度開戰?”


    “若非神界新主的懇求,我族才不會插手此事。”齊天樂聳肩。


    “神界新主?”龍族新王震驚道,“你們應神界新主之約?”


    齊天樂點頭:“在你誕生之前,我收到神界新主的托夢,要我率領魔軍一往九重天,救三界蒼生。”


    “……”


    “不信?”齊天樂一笑,“我也不信,因三界的敵視,我隻身想去九重天太難,他想來魔族卻很容易,偏要以托夢的形式。此夢一直持續了百年,你說一個神界的主神天天跑到我魔族之王的夢裏和我閑聊,我也很煩。但是,千年前,我族發現有人界生靈使用了魂歸之陣,雖然是極小的規模。”


    “你指的是——”龍族新王依稀記得,在他的另外一個分身不久前在人界修仙門派的經曆。


    “昆侖派的創始人所用之法便是魂歸之陣。”齊天樂強調,“我在昆侖派潛伏多年,便是為了調查此事,發現此陣竟然是從龍族手中流出的。”


    龍族新王一怔:“鳳肆?”


    “是他。”齊天樂點頭,“龍族極少插手三界事物,尤其是在之戰後差不多已淪為神界的階下囚,鳳肆如何拿到的我族禁術魂歸?這也是我為何要與龍族聯手的原因。”


    “那你調查出了什麽?”


    齊天樂神色凜然:“九重天上出了問題。”


    “什麽問題?”


    “人界重現魂歸之陣,我族都得到了消息,九重天上卻絲毫沒有動靜,問題太大了。”


    齊天樂話說到這個份上,龍族新王再不明白,就太傻了。


    “神界的新主,怕是在萬年前的之戰中意識到了上古大神與如今眾神的實力差距……”龍族新王輕聲道,“一個蚩尤,便將三界逼到殊死一搏的份上,他作為眾神歸隱後的新主,連我一個小小部族的王所能做到的事情都難以做到,如何服眾……”


    “服不了眾,神界在三界中的地位就會大降,恰恰違了他發起之戰的本意。”


    萬年前的那場之戰,一是為了魂歸之陣,二則是為了新主立威,卻不曾想齊天樂喚醒了魔神蚩尤,一位上古魔神,便讓神界束手無策,更諷刺的是,神界的新主竟然請不動上古大神前來助陣,莫說三界,其在神界的威信怕是都大不如以前。魔神之戰後,冥界之主酆都大帝也正是意識到神界新主絕不會善罷甘休,避免冥界遭至血洗,才會主動提出退位,並將權利交給了東嶽帝君。


    想到冥界,龍族新王目露哀傷,東嶽帝君之死,他此生大概都會愧疚於心。


    “對於冥界,你不下手,神界也會出手的。”齊天樂仿佛看出了龍族新王的心思,“不然,何以你在冥界出此狠手,神界都不曾出手相助。”說完又嗤笑一聲,“怕是神界也已無人能出手相助了。”


    龍族新王明白齊天樂的意思,看九重天上的這般情形,怕是大部分神已遭至不測,不然神界新主也不會托夢於齊天樂。


    “我還是不明白,神界新主為何一定要托夢於你?”


    “大概他是覺得,既然此陣由魔族而出,魔族必定能解吧。”齊天樂歎道。


    “你的意思是,此陣,乃是神界新主所為?”龍族新王垂眸。


    “我可沒說。”齊天樂望向在吞噬了黑龍後,漸漸消隱的觸手,“我信你了。”


    “什麽?”


    “此陣有自己的意識。”


    “如何才能讓一個陣法有自己的意識?”


    麵對龍族新王的提問,齊天樂沒有回答,二人相視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怕是神界新主已被陣法反噬,完全成為了此陣的一部分。神界主神的意誌殘存在陣法之中,可繼續操控陣法,辨識三界生靈。


    “如果,該陣不解,會怎樣?”龍族新王又問。


    “九重天沒了食物,就去八重天,八重天沒了,便去七重,九天之上都沒了,便是人界,冥界……”齊天樂神色嚴肅起來。


    “可能解?”


    “若是找不到施法者,難。”


    龍族新王閉上了眼睛。


    神界的錯誤,不能讓三界生靈承擔,魂歸之陣必須要破壞掉。


    “一會兒我會破開禁錮,”龍族新王突然道,“你速度帶著魔軍離開。”


    齊天樂皺眉:“你想做什麽?”


    “三界之內的力量既然無法鏟除它,就隻能一借三界之外的法子了。”龍族新王如是道。


    齊天樂想起萬年前,一舉斬下魔神蚩尤的頭顱的龍之王就是借助了三界之外力量。


    “我需要做什麽?”並不打算阻止龍族新王,齊天樂問道。


    “無需——”龍族新王正欲拒絕,又想起什麽般囑咐道,“你記得去見一下普化天尊,叮囑他莫要忘記我所托之事。”


    “不好。”齊天樂轉身離開,“我最煩和神仙打交道,這種托人之事,你自己去辦。”


    龍族新王笑笑:“我盡力。”


    說罷,化身為龍,騰空而起,周身的黑氣大漲,凝成一股,重重擊向九重天的地麵,破開一處裂隙。


    齊天樂在離開九重天時,回首望了一眼正在高空盤旋的銀色巨龍,隻見其已被黑氣包裹,仿若墮魔。


    三年後。


    初夏,青葭村靜水湖。


    一位青衫姑娘半蹲在石頭上,手裏揚著魚竿,正悠哉悠哉的垂釣。


    忽而,浮標一沉,姑娘麵露喜色,大力一提,將魚甩上岸邊。


    是一條又肥又大的紅色錦鯉,青衫姑娘笑得格外燦爛,心說今日晚飯可以加餐了。


    哪知不待她將魚放進魚簍,那鯉魚忽然撲騰著從她手中掙脫,摔在地麵上,一蹦一跳地往湖裏撲。


    青衫姑娘撲身去抓,那魚身又滑又膩,根本抓不到。


    眼見鯉魚要重回湖中,青衫姑娘一挽雙袖,抄起腳邊的一塊石頭就往鯉魚頭部砸去——


    “住手!”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青衫姑娘愣住,望向四周,沒人。


    也是這個空檔裏,鯉魚撲通一聲躍回湖中。


    青衫姑娘氣得跺跺腳,甩了魚竿繼續,無奈一下午都沒有魚再上鉤。


    等日頭漸偏,青衫姑娘終於放棄,提了魚簍打算回家。


    沒走出幾步,有一個比她要高些的少年跑來,提著剛打到的野味,興奮道:“姐!看我打到了什麽!”


    青衫姑娘定睛一看,是兩隻野雞,開心道:“家裏還存著曬幹的蘑菇,晚上給你做小雞燉蘑菇!”


    “好!”少年跑到姑娘身邊,將魚簍接過,掀開一看,笑了,“都說了這靜水湖裏沒有魚,多少年了都沒人釣上來,你非不聽。”


    “哪有,我剛才真的釣上來好大一條肥鯉魚。”姑娘有聲有色的描繪著。


    “好好好,你說釣上來了,那就有。”少年隨口應著,“趕明兒,我去山裏的湖裏抓幾條,你拿去給芳芳姐熬湯,她好不容易懷了身孕,可要好好養著。”


    提到郝芳芳,青衫姑娘歎口氣:“芳芳雖然是比別家姑娘嬌貴一些,但身體一向壯實,怎麽嫁了人身子骨變得這麽差,三天兩頭生病。”說完又氣憤道,“一定是何青石那家夥總惹芳芳生氣!”


    “全村除了你之外,就數青石哥最疼芳芳姐了。”少年一手提著野味,一手提著漁具,放緩腳步隨在青衫姑娘身邊,“三年前咱們村鬧了一場時疫,要不是爹請來了京城裏的大夫,咱們村怕是沒幾個人能活下來。芳芳姐多半是那時候落得病根,姐你就不要責怪青石哥了。”


    “哼,那也是何青石沒照顧好芳芳。”一提到三年前的事情青衫姑娘就頭疼。據親朋好友講,為躲避那場時疫,青葭村舉村遷移至深山,她一時不小心跌落摔下山崖,頭部受傷,昏迷許久,醒來時就失去了記憶,隻記得自己叫作聞人七,青葭村人氏,父親聞人翰與小弟聞人不予,其他全部忘記。


    這三年,在郝芳芳的悉心照料下,她與昔日舊友重新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對何家人有著一種莫名的敵視,小弟告訴她,她原本就與何家兄弟不是很和氣,但是何家兩兄弟倒是對她格外照顧,聞人七將此歸為郝芳芳的功勞。


    在聞人姐弟走遠後,靜水湖畔的垂柳下,浮現出一個嬌美的身影,在她的肩膀上,攀著一條銀白色的小蛇。


    小蛇吐著蛇信:“你別沒事就捉弄這個姑娘,今天遭報應了吧,要不是我喊那一句,你怕是要被帶回去熬魚湯了。”


    那一身華衣的錦鯉妖輕哼一聲:“你以為我是為了誰?”


    白蛇遊到錦鯉妖跟前,認真道:“這兒總共就咱們兩個妖精,你莫不是為了我?”


    錦鯉妖拍拍白蛇的腦袋:“三年了,你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嗎?”


    白蛇搖首,一臉困惑:“你總說要我想起什麽,可我不過是誤食了普化天尊座下的靈果化形的小妖,能想起什麽?”


    錦鯉妖不說話了,她答應了那位大神,絕不能講出三年前的那場差些顛覆了三界的混戰,可她知曉,那位聞人七姑娘,對於洛白而言,到底有多麽重要。


    這青葭村村民的記憶,似乎也被清洗,河神洛白完全從他們記憶中消失——事實上,昔日的河神洛白,確實已經不再。


    “想不起來,便慢慢想,反正時間還長著呢。”錦鯉妖一聳肩,“今生今世想不起,還有來生,不急。”


    白蛇歪著腦袋,對錦鯉妖的話依舊無法理解。


    “小白,咱們晚上去捉弄捉弄那家姑娘吧。”錦鯉妖突然提議。


    “不去,要去你去。”他還要修煉,早日化形。


    “你真不去啊,你知道的,我下手向來沒個輕重。”


    “……”白蛇攀住同伴的胳膊,“今天最後一次。”


    錦鯉妖哈哈一笑,化為一股青煙,朝著聞人姐弟離去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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