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七沒有想到,雲葉萱會帶他們來這裏。


    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在聞人七剛來到昆侖派的時候,就住在這裏。


    月詠淵。


    聞人七想到了她與六醜私闖仙器閣第二日,發現六醜昏迷的那個清晨,六醜曾經跟她說過,真正的月詠淵設有禁製,是昆侖派行令禁止的地方。顯然,月詠淵的對岸很可能就是禁林所在之處,而雲葉萱是想通過月詠淵進入禁林。隻是按照六醜的說法,月詠淵是一處斷崖,常年霧氣籠罩無邊無底,他們要怎麽過去?


    想到這裏,聞人七腳下微微一頓,她抬首望了望已經染了墨色的天空,如果沒記錯,今晚是月圓之夜。


    路的盡頭是的懸崖峭壁,雲葉萱在走到這裏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禁林就在對麵。”雲葉萱指著漆黑一片的前方。


    擎著火把的洛白走上前來朝著崖下瞅瞅,隨手撿起一塊石頭丟了下去。原本以為石頭會掉落懸崖,最多因為崖底太深聽不到任何回音,卻不想石頭在拋離崖壁的那瞬間,突然被一陣電光吞沒。


    “是禁製。”雲葉萱解釋道,“所有有可能通往禁林的入口都被設了禁製。”


    “……”洛白幽幽地盯著雲葉萱,“那我們要怎麽過去?這裏可什麽都看不見,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等。”雲葉萱拋出答案便不再搭理洛白,她雖然不太了解聞人七與洛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從這一路上聞人七對洛白的態度來看,明顯是洛白得罪了聞人七以至於正眼都不願意給他一個。


    早已認定聞人七是朋友的雲葉萱自然不會給洛白好臉看,她走到聞人七身邊,見她默默地盯著漆黑的懸崖,一言不發,好似心思很重,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心裏的那點兒事。


    雖說聞人七有言在先,說她會陪自己去禁林並非沒有私心,但畢竟提議的是雲葉萱。而那個神秘的白衣人威逼自己帶聞人七去禁林,明顯是想對聞人七做些什麽,甚至說不定已經在禁林中設下埋伏,萬一聞人七真因此而由個三長兩短……雲葉萱咬咬下唇,猶豫的開口。


    “那個,小七……”


    “嗯?”聞人七扭頭看著雲葉萱,隻見她眸光閃爍,好似有話要說。


    “如果你不想去的話也沒事,你不一定非要陪我來冒險。”雲葉萱不等聞人七開口,便繼續說道,“其實,我讓你陪我來禁林是有目的的。”


    聞人七安靜的看著雲葉萱,似乎在等她把話說完。


    “有人用關河的安全來威脅我,讓我帶你來禁林。”雲葉萱垂首,她絞著十指,“這事我沒跟別人提過,包括關河。”


    “為何不說?”聞人七有些不解,“你是堂堂郡主,在昆侖派受人威脅,這可不是小事。”


    “我知道,隻要我把這事告訴關河,或者告訴靈虛尊上,他們一定能妥善解決。”雲葉萱歎口氣,一向驕橫的她臉上首度露出無奈的表情,“但是威脅我的那個人說,他能幫關河贏得仙器大會的第一名。”


    “這個名次很重要嗎?”聞人七不明白雲葉萱為何執著於此,關河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將虛名看在眼裏的人。


    雲葉萱點點頭,卻不肯再解釋。


    聞人七明白這件事雲葉萱心中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她既然不願意多言,也就不再追問。但是有一件事,聞人七必須搞明白。


    “葉萱,威脅你的那個人有說何時讓你帶我去禁林嗎?”


    雲葉萱搖搖頭,她回憶道:“那人隻說讓我盡快帶你去禁林,沒有提過時間。”


    “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想過今天就帶我來這裏?”聞人七又問。


    “嗯,今天你突然說要去禁林,我還有點驚訝。”說到這裏,雲葉萱有些好奇的問道,“小七,你應該不是為了我才要去禁林的吧?你為什麽一定要去禁林?”


    聞人七撇撇嘴,瞄了一眼坐在一旁正對著火把自言自語的洛白。


    洛白似乎察覺到了聞人七的視線,笑眯眯的回望過來,還擺手朝她打招呼。


    換回聞人七一個朝天的白眼。


    “原來你也是為了男人啊。”看到兩人的互動,雲葉萱感慨一聲,原來這世上不止她一個傻子。


    聞人七很想反駁她才不是為了坐在附近的那個男人,但洛白的事情又太複雜一時半會講不清楚,於是幹脆不講,隻當默認。


    “從月詠淵去禁林,也是那個人告訴你的?”聞人七望了一眼東方,圓月已經升至半空,隻是藏在厚厚的雲層裏,不肯出來。


    “嗯。”雲葉萱不置可否,“不過他沒有說具體方法,隻說來月詠淵,然後等就可以了。”


    等?聞人七又想起六醜關於月詠淵的說法,月圓之夜,霧氣盡散,難道真的和月亮有關?


    就在這時,忽然從崖底鼓起一陣寒風,夾帶著鬼哭一般的哀嚎,在這漆黑的夜裏讓人不寒而栗。


    雲葉萱怎麽說也是個官家小姐,當下就有點害怕,抱住聞人七的胳膊不肯撒手。


    聞人七安撫的拍了拍雲葉萱的手,示意有她在。一旁的洛白也拿著火焰亂竄的火把走過來,他看著強裝鎮定的聞人七,笑道:“你不怕?”


    “怕。”聞人七倒是坦然,“不過怕有什麽用,該來的還是要來。”


    “是啊,怕有什麽用。”洛白笑著將話重複了一遍,而後猛地將火把向前一探。


    隻見火光到達之處突然躥出一團黑霧直衝三人而來!


    聞人七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已被洛白拉至身後,黑霧在衝到洛白身前之時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瞬間消散。


    “那是什麽?”聞人七被慘叫聲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不知道。”洛白四下揮舞著火把,“不過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會不會掌門設下的幻影?用來故意嚇唬亂闖的人?”雲葉萱猜測道。


    “有可能。”洛白俯身又撿起一枚石塊,然後大力拋向斷崖的方向。


    石塊隱入了黑暗中。


    禁製消失了?


    聞人七也撿起一塊石頭丟了過去,先前的電光沒有再出現。


    洛白與聞人七互望一眼,大膽的朝著崖邊慢慢走了過去。


    借著火把的光亮,洛白在行至懸崖邊時示意另外兩人停下,他伸出手,緩慢的朝前方探了過去。


    沒有任何反應,原本設在崖邊的禁製真的消失了。


    此時,烏雲後的圓月終於露出了半張臉,它像是恩賜一般將皓潔的光芒灑向人間,孤冷高傲的審視著一切企圖藏匿在黑夜裏的陰謀,卻又不肯透露半點信息,就這樣遙遙掛在天邊,看著人間一場場悲喜劇的上演。


    常年彌漫在月詠淵的濃霧散了,果然如同六醜所言,隨著月光的傾灑,竟然真的能看到月詠淵的對岸,那一片好似鬼影重重的禁林,正呲著獠牙等著獵物上門。


    然而,讓聞人七等人真正驚訝的並非是這些,而是突然出現在懸崖上空,將月詠淵與對岸連接在一起的白色浮橋!


    浮橋之下,數不盡的黑影如同地獄的惡鬼一般拚命向上攀爬,又在升至崖邊時被一股看不見的強大力量打散,哀嚎著消失不見。


    “那些是什麽?”聞人七從未見過如此令人驚恐的景象。


    “是戾氣。”洛白答道,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猜的,不對不算數。”


    “……”


    聞人七表示不想跟洛白說話。


    “我們是不是要上橋,去對岸?”雲葉萱咽口唾沫,她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你要跟著我們一起去嗎?”聞人七似乎看出了雲葉萱的心思,她勸道,“威脅你的那個人,目標應該是我,你不必跟著一起去冒險。”


    “這怎麽可以!”雲葉萱強硬的挺起胸膛,雖然她現在是很害怕,但是總不能讓朋友替她去冒險,她卻在後麵躲著。


    “那走吧。”


    洛白揮了揮火把,打算打頭陣。雖然現在有月光在,火把存在的意義不大,但誰也不知道禁林中有什麽,還是留著比較妥當。


    就在洛白即將踏上浮橋之時,忽然察覺到一陣殺氣從身後傳來,他下意識回頭,隻見月光之下數道閃著紅光的劍氣從天而降,目標直奔毫無防備的雲葉萱!


    “小心!”


    洛白大吼一聲,火把脫手而出,原本已經微弱的火苗瞬間化作一條數丈之長的火龍,張開血盆大口將劍氣吞盡,而後消散。


    雲葉萱與聞人七皆被嚇了一跳,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滾出來!”洛白再度擋在了聞人七身前,他看起來很生氣,似乎被惹火了,“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


    說罷,一團熾烈的藍色光芒從洛白掌心浮現,瞬間化作數道箭矢,方向直指某片低矮的石堆。


    一道身影從石堆後站起,由於距離並不算多遠,借著月光,聞人七一眼便認出對方身份。


    怎麽是她?什麽時候跟上來的?


    “西河?”雲葉萱驚叫出聲,“你怎麽在這裏?”


    “我?”長發披肩的西河冷笑一聲,她從石堆後走出,火紅的玄羽劍執在手中,“你問我?我倒是要問問你,夜中不在女舍休息,夥同玉虛峰的弟子私闖禁地,你倒是想做什麽?”


    “我做什麽還用不到你來插嘴!”雲葉萱才不怕西河,她兩手一叉腰,“有本事你到靈虛尊上那裏去告我啊,看她偏向誰!”


    “你!”西河被雲葉萱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她說的沒錯,靈虛尊上一向偏袒雲葉萱,對她所有的錯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未認真看待。再加上,雖然雲葉萱闖入門中禁地月詠淵,但是也不代表她是私自前來,說不定是真遵了哪位尊上的吩咐。


    雲葉萱真的不怕西河把事情告到靈虛尊上前麵?不怕才怪。她這副硬氣的樣子完全是見到西河的本能反應,不管有理沒理,都要踩西河一腳,看她不痛快,雲葉萱就痛快。


    聞人七雖然不知雲葉萱與西河之間的恩怨,但雲葉萱此時打腫臉充胖子的事,她再明白不過。


    “西河師姐,此事我勸你不要插手。”聞人七心下轉了轉,也開口道,“我奉了玉虛尊上的命令,要前往禁林一趟,雲軒師姐則是奉了靈虛尊上的囑咐,這才有此一行,並非私闖禁地。”


    “你說不是私闖就是不是私闖了嗎?”西河雖然有所懷疑,但表麵上還是不肯相信,“不如這樣,你們哪個隨我回去拜見尊上一麵,求證了此事,我自然放行。”


    “切~你放行?”雲葉萱不屑的瞪著西河,“你也不瞅瞅自己多大臉?小七可是代表昆侖派參加仙器大會的弟子,你覺得你能打得過她?”


    雲葉萱此話一出,瞬間激怒了西河。她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看不起她!


    “打的過打不過,試試不就知道了?”


    西河說罷,玄羽劍一凜,瞬間化作數道劍鋒,直衝聞人七而去!


    洛白眼微眯,原本還未收回的藍色箭矢齊發,不僅將玄玉劍鋒阻擊在半路,更有幾枚繞過箭矢直奔西河!


    西河身形閃動,避過箭矢的同時,化出多個幻影,每個幻影都與西河一模一樣,執著玄羽劍,身前浮著數把劍鋒,從上至下,由左到右,以半個圓弧狀將聞人七三人重重包圍在懸崖峭壁之前。


    “我本意不想傷人,但你們執意反抗,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分不清到底哪個是真身的西河幻影同時開口,重疊在一起的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妖邪之氣。


    “玩這麽大?”雲葉萱躲在洛白身後嘀咕,她有點後怕的扯扯聞人七的衣角,“這招好像是西河的絕招來著,叫什麽天羅地網什麽的,關河以前提過,不太好對付……”


    聞人七聞言沒搭話,她看向了依舊擋在身前的洛白。


    不管這招是不是西河的絕招,也不管它到底有多大威力,如果現在站在眼前的是洛大哥的話,大概剛才那一招都抵擋不住吧?


    聞人七有點明白,為何這人執著的認為,他跟著會比洛大哥更合適了。但是即便如此,她對眼前這個人還是喜歡不起來。


    “喂,小心點,這身體是河神大人的,我可不想它有什麽損傷。”


    麵對身後人沒好氣的叮囑,洛白勾起唇角。


    “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變相關心我嗎?”


    聞人七冷哼一聲,沒搭理洛白。


    洛白一手藏在了身後,掌心浮現出一抹幽火,而後被握在手心之中。狹長的眸子微眯,眸光在包圍了山崖的幻影前快速掃過,最後鎖定在某個身影上。找到真身的洛白頭微偏,他朝聞人七微微一笑。


    “放心,這點小伎倆,難不倒我的。”


    說罷,身形即刻化作一道殘影,衝著西河的真身而去!


    被識破真身的西河大喝一聲找死,一聲令下,數千道劍鋒齊刷刷刺向聞人七與雲葉萱!


    雲葉萱閉眼往聞人七臂彎裏一躲,等著被劍鋒串成刺蝟,等了半天卻沒有絲毫動靜。她小心翼翼抬頭,隻見不知何時,一個藍色光球已經將他們二人籠罩,將帶著火光的劍鋒如數抵擋在外。


    聞人七對這個藍色劍罩很眼熟,在林家村對付蛇妖的時候,河神大人加築在她身上的,就是這種劍罩。


    “你說誰在找死?”一手掐住西河真身的脖子,一手釋放出劍罩的洛白用眼角睨著西河,“分化出這麽多分身,真身應該沒什麽力氣掙紮了吧?”


    “我說……”西河艱難的從牙齒縫裏擠出聲音,她咯咯地笑出聲,“你在找死!”


    言罷,西河執在手中的玄羽劍突然光芒大盛騰至半空,原本目標在聞人七與雲葉萱的眾多西河幻影目光隨即轉移到洛白身上,它們聽從玄羽劍的號召,同時舉劍而起,竟然紛紛化作了一道道劍影,從四麵八方直撲洛白敞開在外的後背!


    “洛大哥!”


    聞人七驚叫出聲,劍罩外的劍鋒並未消失,她知道洛白不可能撤掉劍罩。


    而此時洛白掐住西河脖子的手正被西河雙臂死死的卡住,他根本沒辦法放手。


    撤掉劍罩救自己,聞人七和雲葉萱死,不撤劍罩,自己變刺蝟……體內靈力不夠支撐單獨化出劍罩保護他人的洛白嘖嘖出聲,他小看這個叫西河的修仙人了。


    ——呐,怎麽辦?救神上的肉軀還是你的心上人?


    洛白很沒品的把問題拋給了意識裏的同伴。


    那人幾乎是在瞬間下了決定。


    ——救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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