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楓第一次約任彩怡出來吃飯,地點選在了胡同深處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如果不是跟店老板認識,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有這麽一家店鋪的存在。任彩怡還在咳嗽,葉晨楓覺得吃日料會清淡些。


    整家店裏隻有五張桌子,且都用屏風隔開,墨綠色的牆壁上沒有多餘的裝飾,老板是一個旅居日本多年後回國的中年男人,個子不高,長相普通,待人很親切。葉晨楓應該經常來這裏吃飯,老板很識趣的幫葉晨楓預留了最角落的位置。


    對於這個邀約,任彩怡一開始是拒絕的,葉晨楓卻威脅說:“你不跟我一起吃飯,我就下班在公司樓門口堵你。”


    任彩怡臨時到樓下藥店買了一副新的醫用口罩,跟同事借了一頂特別不適合自己的帽子,小心謹慎地出現在約好的店裏。


    看到任彩怡特別不搭配的一身裝扮,早早等在位子上的葉晨楓捂著嘴笑個不停。


    任彩怡沒有摘下口罩和帽子,說:“你再笑我就走了!”然後起身要離開,被葉晨楓一把拉住。他清了清喉嚨忍住了笑,抬手幫任彩怡脫掉了帽子,又伸手去摘她的口罩時,任彩怡往後一躲,悶聲悶氣地說:“幹嘛?我不摘!”


    “不摘你怎麽吃飯?”


    任彩怡不回答,也沒有摘口罩的意思。


    “你也太謹慎了,真的要戴口罩也應該是我啊。”


    “你懂什麽!你被拍了也就拍了,你的樣子大家都知道,萬一帶上我,不讓群眾看清我的樣子,人肉不到我,是我唯一能做的。”任彩怡言之鑿鑿的樣子讓葉晨楓哭笑不得。


    葉晨楓十分耐心地為任彩怡講解了這家日料店的隱蔽,以及自己與老板的私交之深後,慢慢地,任彩怡放下戒心。


    任彩怡真的來赴約,也出乎了葉晨楓的意料,不過到公司去堵人這件事,他倒是真的幹得出來。


    任彩怡悶頭吃飯,不說話;葉晨楓不停地幫她夾菜。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葉晨楓說。


    “我怕有些人太幼稚,跟小學生劫道一樣去劫我。”


    “任老師,你怎麽就不能誠實點說其實你也喜歡我,所以才來的。”葉晨楓靠近任彩怡,把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


    任彩怡停下手裏夾菜的筷子,抬頭看著他說:“你哪來的自信心啊?”


    “這叫男人的第六感。”葉晨楓非常紳士得幫任彩怡夾著菜。


    “那你的第六感可夠差勁的。”


    “真正差勁的是你的膽量。”


    “你有膽量!約在這麽不見人的地方?”話說出口,任彩怡就有點後悔了,難道還要他約在大庭廣眾之下,那她就真的沒有膽量去了。


    “那我們來一次正大光明的約會,你敢嗎?”葉晨楓挑釁地問。


    任彩怡歎了口氣,說:“我不敢!也求你以後千萬別去公司堵我。今天這頓飯算是散夥飯,我就想過點太平日子,風口浪尖上的生活不適合我。”


    店裏陸陸續續有客人進來,任彩怡十分警覺,說話的聲音壓得更低。


    “憑什麽是散夥飯!我不同意。明天陪我看場電影吧?”葉晨楓倒是輕鬆的很,繼續嬉皮笑臉的跟任彩怡套近乎。


    “不去,太曖昧。”


    “那咱倆合個影吧。”說著,葉晨楓舉起手機,靠近任彩宜做自拍狀。


    任彩怡本能地雙手遮住臉,大喊:“不要,你瘋了!”


    這是兩人的第一張合影,任彩怡根本沒露臉,而葉晨楓依舊很得意。


    “刪掉!”任彩怡伸手去搶手機。


    “不要!”葉晨楓躲開,把手機裝進口袋。


    “萬一你手機又丟了怎麽辦,我會被人肉的。”


    “不要咒我好吧!為了這張照片,我也得看好手機。安啦任老師,吃飯!”葉晨楓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給任彩怡夾菜。


    任彩怡依舊不安心:“你不會發朋友圈吧?”


    “不發!”葉晨楓的回答讓任采怡稍稍放鬆下來,接著他又說:“等下次拍到你不遮臉的照片我再發。”然後露出壞壞的笑。


    “你不會拍到的!”任彩怡篤定地說。


    “為什麽?”


    “你朋友圈裏都是些莫名其妙的風景照,從沒見你發過與別人的合影,我都懷疑,你根本就沒朋友。”任采怡輕描淡寫地說,可是這句話卻激起了葉晨楓的興趣。


    他眼睛一亮,小聲卻興奮地說:“你翻看我的朋友圈了!還不承認你也有點喜歡我!”


    任彩怡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葉晨楓死死地盯著她,把她盯得心跳加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得迎難而上:“我看了,怎樣?看你朋友圈就是喜歡你,那我喜歡的人太多了。看了你朋友圈才更覺得你幼稚,一個小屁孩,每天發的都是些死氣沉沉的黑白圖片,一點生機都沒有。”


    對於任彩怡的話,葉晨沒有生氣,反而更加認真了起來,他收了收自己的笑容:嚴肅又深情地說:“對啊,我以前的世界就是黑白色的,不過,現在有你了,你是彩色的!”


    葉晨楓的話又一次讓任彩怡紅了臉,心跳加速,她慢慢低下頭來,躲開他的目光。


    葉晨楓也突然有些害羞起來,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收回自己肆意的目光,不再多言。兩人各自低頭吃著盤中的食物,空氣如凝結了一般。


    “那個……”任彩怡想說點什麽化解這個尷尬,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什麽?”


    “哦,我是想說,溫姐這個經紀人也太不盡職了,不把你的工作排滿就算了,也不看好你的行蹤,總有閑工夫到處亂跑。”


    “溫姐!她現在估計正四處找我丟了的手機呢。”


    “她是怕你的手機裏的照片被人翻出來,怕你變成下一個“陳老師”吧。”任彩怡調侃著說。


    “拜托,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大家用的都是智能手機。我早就第一時間把手機裏的所有資料通過電腦聯網刪除了好吧。”葉晨楓傲嬌地說:“你們女人啊,都是電子白癡。”


    “哎呦,竟然沒有否認自己手機裏有不良照片,怪不得溫姐那麽著急呢。”


    “丟了什麽我都不急,我隻怕丟了手機你找不到我會著急。”


    “那你放心吧,我一點也不急,因為我根本沒找你。”


    聽了任彩怡的話,葉晨楓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她說的都是事實,離開的這些日子,任彩怡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過他。“那我消失多少天你會著急,會找我?”葉晨楓問她,眼神中帶著渴求。


    看著他的眼神,任彩怡有點不忍毒舌下去。她給葉晨楓夾了一塊雞翅,平和地說:“又不是小孩子了,消失有什麽好玩的。”


    “你還記得我愛吃雞翅?”葉晨楓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任彩怡迅速放下手裏的筷子,恢複了冷冷的調子:“記得什麽!菜都是你點的!喜歡吃就多吃點,堵不上你的嘴。”


    葉晨楓甜甜的笑了,不再多問。


    飯後,任彩怡迅速逃離了現場,拒絕了葉晨楓要送她回家的要求。


    路上,葉晨楓發來微信。


    “我後天要進組了,這次要走一個多月。”


    “那我祝你拍攝順利,新劇收視長虹。”


    “那我就祝你天天想我想的睡不著。”


    “我爭取!”


    到了家,什麽都不想做,懶懶地躺在沙發上,睡不著,也不想睡。


    白知行發來的微信。


    “在家嗎?在的話下樓一趟吧,有東西帶給你。我讓小唐樓下等你。”


    任彩怡從沙發上躥起來,從窗口向樓下看,白知行的車果然就停在樓下。


    “有什麽事嗎?”任彩怡回複。


    “給你可替換的藥,那個糖漿可停用。”


    白知行竟然來給自己送藥,任彩怡剛剛要忘掉那天下午和晚餐的尷尬,以為也許以後不會再與他有交集了,而他竟然送上門了。


    “不用了,多謝,我已經好了。”


    白知行沒有再回複,而他的車就這麽一直停在樓下,一動不動。


    已經二十分鍾過去了,從窗口望下去,車子還在。


    任彩怡拿起鑰匙和手機,下了樓。走到車門邊,敲了敲車窗,窗戶搖下,車裏隻有小唐一個人。


    小唐開門下了車,手裏還提著一袋類似藥的東西。


    “任小姐,這是白總給您的藥,讓您按照說明服用就好。白總說,這個藥沒有依賴性。”


    “白總他……還說什麽了?”


    “沒別的了,就是讓我把藥給您後,馬上離開,別逗留。”小唐把藥遞到任彩怡手裏,馬上轉身又上了車,重新發動了車子,說:“您快上去吧,我走了。”


    任彩怡不知說什麽好,隻好表示了感謝後,目送小唐離開。回到家裏,給白知行發了微信:“謝謝你的藥,同時也為我上次的不禮貌道歉。不過我真的快好了,不用麻煩小唐再跑了。”


    白知行沒有回複。


    葉晨楓走了,他的“詛咒”也開始發揮功效。夜深人靜的時候,任彩怡總覺得有個人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想多了就覺得汗毛直豎,不敢熟睡。而那個沙發客這次一走,又慢慢地似人間蒸發一般沒了音訊,微博、朋友圈都沒有任何更新。“真的跟姐姐我玩消失啊,幼稚!”任彩怡心裏這麽想,又忍不住從同事的某些工作匯報中去探知他的動向,戰爭戲,戲份多,條件苦!挺好,讓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去吃點苦,就沒有心思風花雪月了。


    葉晨楓有張天生的藝人臉,卻沒有藝人心,他真的不喜歡拍戲,每次進組都讓他有種莫名的恐懼。阿良是溫姐唯一信得過的人,作為造型師常年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的起居,幫他日常搭配。


    有戲就出工,沒戲就在酒店睡覺,是葉晨楓最常規的生活。阿良總說,能叫得動葉晨楓出門的除了工作,可能就剩下遇到自然災害時的逃生本能了。


    “出去吃飯吧?”阿良每天都會試探性地問問他,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你去吃吧,幫我打包回來。”


    “今天是導演組織的飯局,去一下吧,都在呢。”


    “不去了,都不熟。”葉晨楓癱坐在床上,翻著手機。


    “導演都叫你多少次了,去一次不就熟了。”


    “溫姐讓我不要跟別人走太近,我這樣不是挺好。”


    “讓你跟別人保持距離,是怕……哎,但也沒讓你閉關啊,還是得接觸。”每次劇組人員的邀約,都要阿良出麵回絕,理由都用的差不多了,這個差使也真是不好做。


    葉晨楓仍然賴在床上,拒絕出門。


    “你最近狀態可有點不對啊,也該更新個微博、朋友圈、ins什麽的了,得給粉絲點盼頭啊。”


    “不想發!有人說我發的東西是裝成熟,為賦新詞強說愁。”


    “誰說的?這麽說的人肯定不懂你。”


    “懂我?粉絲懂我嗎?發什麽他們都喜歡,可是他們知道的也不是全部的我。”


    “沒必要讓他們知道全部的你,生活和工作還是要分開。”


    “不行,我得讓她知道全部的我。”葉晨楓自言自語地說。


    “她是誰?你在說誰啊?”阿良追問。


    葉晨楓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趕緊轉換了話題:“沒有誰,安啦!阿良,你怎麽都不交女朋友啊?”


    阿良苦澀地一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交過,分了。”


    “為什麽?”


    “哎,不提也罷,都過去了。”一絲悲傷略過阿良的臉龐,他雙眼低垂,擺弄著手裏的水杯,不願多說。


    葉晨楓也沒有再多問,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誰又不想守在愛的人身邊,寸步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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