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迪戈。


    聽到這個單詞的時候,室內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冰冷。


    探秘者對民俗和傳說故事都有所研究,涉及神秘的人士幾乎沒有不知道這個概念的——


    溫迪戈,從未被證實存在,但北地魁族人堅信的一種神性事物。


    許多北地魁族人聲稱,在寒冷冬季,食物匱乏的時候,溫迪戈就會出現。


    溫迪戈降臨之後,會奪取人們的心智,讓人們變成吞吃同類的怪物……


    雙眼通紅,牙齒尖利,即使赤身裸體也不懼嚴寒……


    被溫迪戈影響的人們儼然退化成了野獸。


    不過,與其他失控不同,當溫迪戈離開之後,這些人又會恢複正常。


    “諸位肯定知道……”由於思維飄遠而眼神凝固了很久的殉道者,轉著手腕,繼續表達著,“雖然神秘事件層出不窮,可是,溫迪戈是否真實存在,卻一直存在爭議。”


    肖恩點了點頭:有專門研究溫迪戈的學者,常年於北地尋覓,卻從未目擊過這個怪物的真容。


    之後,他認為所謂的目擊溫迪戈,並墮落為吃人怪獸這件事,並不是一種超自然現象,而是一種嚴寒情況下,糧食匱乏造成的“應激性精神病”。


    是潛藏在人們內心深處的道德感,為自己曾吞吃同類這件事的一種不自覺的開脫。


    “所以,可想而知。”殉道者雙手攤開,“在容耶爾內外,人們對這個故事肯定各執一詞——


    “當代的容耶爾居民,都是當年開拓者的後代,他們肯定不會承認自己的先輩是惡意食人者,所以堅信他們是被溫迪戈影響了。


    “而外界的人們卻對幸存者的說法不買賬,他們堅信嚴酷、惡劣的絕境,激發了人們心中最醜惡的那一麵,溫迪戈不過是一種幌子罷了……


    “所以……”殉道者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可想而知,當地居民是不願意跟外來人探討過去那段故事的。”


    肖恩心中有一種,似乎什麽東西接通了的感覺:“所以,那個黑色石碑上刻寫的四十幾個名字,是當年北進旅團的死者?”


    “沒錯。”


    月光也明白了過來,左臂托著右臂,輕輕撫摩著自己麵具的下端:“他們吃生肉的舉動,是為了紀念死去的人?那他們吃的……”


    “是普通的牛肉罷了……”殉道者趕緊舉起了手,“而且,吃肉的祭典,也不單是為了紀念死去的人,


    “畢竟,為了活下去,能吞下同類的肉……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那個沉默的祭典是為了紀念當年的所有開拓者——他們不是死了,就是承受了常人不敢想象的事……


    “為了不忘記先輩們的犧牲,為了能知道現在生活的來之不易,容耶爾鎮才會每年舉行這樣的儀式。”


    “而基於之前我說過的原因——”殉道者指的是外界的質疑,“本地人都會秘密舉行這個儀式,免得自己先祖的名諱再遭非議。”


    聽完殉道者的講述,肖恩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片刻之後,微光之海聳了聳肩:“我明白了——


    “我們接受這個故事。”


    那晚目擊的詭異儀式的謎已經解開了。


    不僅如此,肖恩隱隱察覺到,65年前在密林之中發生的慘事,跟現在他們所調查的事情有關……


    “還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幫忙。”坐著的肖恩重心往前,肘撐在膝蓋上,雙手自然交握下垂,“我想要看看當年北進旅團的名單。”


    ·


    大約半小時後,肖恩三人從分會中走了出來。


    他們回到了伯格家酒館,卻依然沒有看到潘沙的身影。


    天黑了,他的搜尋還沒有結束?


    肖恩略有些擔心地皺起了眉頭。


    在一樓用餐的時候,肖恩一直在嚐試,將當年北進旅團的事,跟伊文的死亡聯係起來。


    雖然暫時還沒有任何進展,但是肖恩相信,這兩者絕對是有關聯的。


    這樣的判斷來自於北進旅團名單。


    伊文·伯恩斯的爺爺奧古斯·伯恩斯以及奶奶,就在當年的幸存者名單之中。


    而為了幫助肖恩,殉道者也以默認的方式提供了一些他本不應該提供的信息——失蹤的黑書持有者,是當年幸存者之一。


    換而言之,目前,一死一失蹤的兩人的交集,除了都是容耶爾居民外,唯一的交集就是當年“北進旅團”的幸存者以及幸存者後代了。


    就在黑書持有者說著要“了結一些過去的事”並失蹤的前不久,伊文被殺了……


    這怎麽可能是巧合?


    而且,“過去的事”,除了北進旅團那件事,還有什麽值得一提的?


    所以,肖恩判斷,伊文之死就是跟當年的慘案有關。


    可是,沒有辦法讓現在和過去相連的,就是最直白的問題——到底是誰做的,為什麽要這麽做?


    在吃飯的同時,月光倒是提供了一個不錯的思路:


    伊文的爺爺奧古斯·伯恩斯當年也是一名探秘者,他與黑書持有者兩人,在被圍困於風雪中的時候,犯下了嚴重的罪行。


    而那個殺死伊文的人,就是為那個罪行來尋仇的。


    不過,雖然是看似很合理的猜想,但從這個猜想出發,發射出的所有推想之箭,都一頭栽入了迷霧之中……


    猜想過多,事實太少。


    用完晚餐的肖恩暫時停止了思索,視線無意中看見了掛在酒館的那幅油畫上。


    如同英雄史詩一般的油畫。三個背影堅強麵對著某種身形巨大的怪物。


    那怪物的臉孔仿佛是用各種巨大的獸骨拚成,一對碩大的角往上蔓延,像是兩株死地枯樹。


    而那三個人……


    當開始觀察細節的時候,肖恩眯著的眼睛陡然增大了。


    “怎麽了,肖?”發現肖恩表情的變化,月光趕緊轉頭望向了肖恩所凝視的方向。


    “獨奏者……”當月光仍然一臉迷惑地望著那幅油畫的時候,肖恩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幅畫的一個細節,“你看看中間那個人,手中拿著的是什麽?”


    依肖恩所言,月光將視線聚焦在那人的手上。


    頓時,他的眉頭解開了,驚訝得像是遠飛的鳥一樣。


    月光看見,麵對怪物的三人,中間那人的手中,握著一本黑色封麵的書。


    “黑書持有者”。


    那似乎是著魔潘沙的老師——


    他們現在看著的油畫,描繪的是曾經真實出現過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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