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者協會五層,神品供應公司窗口外。


    負責夜班期間接待探秘者的瑪麗,不解地看著兩副擠在窗口處的麵具。


    “麻風先知”和“宮廷小醜”。


    瑪麗對於他們如此急切的狀態不能理解,如果不是協會一層大廳有著防止中邪的探秘者進入的機製,她會以為今晚此地要發生失控事件了……


    “隻能買一瓶?”本來就有些焦急的宮廷小醜,看上去更急了,“每人每月限購一瓶?”


    “是的,探秘者先生。”瑪麗將剛說過的話又重複一遍,“靈藥之霧的供給有限,為了確保大多數探秘者都能用上,所以協會要求我們這邊限購。”


    麻風先知朝兩旁望了望。


    夜晚時分,供應公司內沒有其他人。


    然後,他低下頭來,將一個牛皮紙信封塞了進去,壓低聲音說道:“您看看……


    “這些錢我們一人購買四瓶,多出來的是您的。”


    瑪麗先是有些驚愕地看了一眼麻風先知,然後視線瞟了一眼信封,喉嚨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十分鍾後,麻風先知和宮廷小醜腳步快速地回到了車上。


    汽車發動,兩人沉默地離開了。


    在黑暗的車廂內,兩人都不自覺地用手碰了碰,多出的四個沙漏狀玻璃瓶……


    他們花費翻倍的價格,買到了限購的靈藥之霧。


    那些多出的錢,都“孝敬”給供應公司的前台了。


    不過,想要拿更多就不太可能了——即使他們敢借債囤貨,公司員工也沒有這個膽子配合。


    “夥計,”麻風先知抑製著激動地情緒,壓低嗓音說道,“如果咱們每個月都能拿到四瓶這玩意……


    他轉過頭,仿佛擔心自己的同伴不能理解這件事意義之重大。


    “我們小隊,等於多出了一個醫療型的探秘者!”


    不單單能提高任務成功率,他們的存活概率也大大提升了。


    “一定要省著點用……”小醜用手按著自己的藥水袋,“任務中能不用就不用,每個月能拿多少拿多少。”


    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流了一個眼神。


    作為率先品嚐到靈藥之霧甜頭的探秘者,他們知道,即使這東西有官方定價,但由於限購,所以在私下交易裏,價格肯定會一路走高。


    所以,如果在手裏能有些儲備的話……


    作為探秘者的他們,將會過得滋潤得多。


    ——


    距離先知和小醜拿到靈藥之霧之後過去了三天。


    夜晚時分,位於下城區西部邊緣地區,人跡罕至的原“費舍爾礦工設備工廠”舊址之外。


    有兩人借著夜色往前快速走著,在確定身後無人跟蹤的情況下,他們繞到了工廠後門,輕輕叩響木門。


    三長兩短,三長兩短,節奏恰似夜鶯啼叫。


    後門上打開了小小門洞,門內的人問道:“如此良夜,有何貴幹?”


    “我們來到此地,是為了瞻禮她的榮光,感恩她的聆聽。”門外兩人行了個自擁禮。


    後門中的亨利·哈特,在小本子上,名字所對應的暗號後麵打了個勾。


    他打開了門,門外兩人閃身入內。


    “咱們是不是遲到了?”跟著亨利·哈特一起往廠房內走去,貝裏先生有些緊張地說道,“今晚庇裏斯街有夜巡人,我們等到他們走後才出發……”


    亨利·哈特轉過身,提燈照亮了他鏡片後的眼睛——


    從前那雙惶恐、焦慮的眼睛,如今已經滿是淡然和篤定:“我相信,相較於抵達時間,羅傑斯先生會更欣賞於你們的謹慎。”


    第一次參加聚會的貝裏夫婦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如釋重負……


    作為新晉的擁戴者,他們擔心會遭到那位素昧謀麵的“羅傑斯先生”的不喜。


    雖然帶領他們領略赫爾希斯女士榮光的霍普曼夫婦,一再說明羅傑斯先生是一位慷慨大度的大人物……


    他們還是想留下更好的第一印象。


    費舍爾工廠已經完全被廢棄了,在黑夜裏有種莫名蕭條而恐怖的氛圍。


    但是,在內部行走的三人,卻如同完全融入在夜色中一樣,不會受到環境的侵害。


    在亨利·哈特的帶領下,走入了從外部看上去黑沉沉的一間廠房。


    進入之後,才能看見裏麵令人覺得溫暖的燭光,和一張張安寧的臉龐。


    其他十幾名信者已經都到齊了。看到貝裏一家來了,霍普曼夫婦甚至站了起來,眼睛裏都是明亮的欣慰。


    他們兩人在霍普曼兩口子的帶領下走入人群,看到了站在台上那位沉靜如海的先生。


    他淡然地站立在被燭光塗上了一層光亮的女士雕像下,臉上帶著寬宏的微笑。


    有些緊張的兩人,趕緊朝著肖申克·羅傑斯的方向行了個自擁禮。


    對方也以此回應。


    他和善的態度,讓兩位晚到者心裏寬鬆了許多……


    站在台上,肖恩的眼睛掃視一圈:洗衣工卡曼、二手車推銷員路易、小學老師海倫……


    第一次聚會的舊麵孔都來了,還加入了十四張新麵孔——


    穀隍赫爾希斯女士的擁戴者,已經增加到了二十二人。


    肖恩忽然想起,在地下神殿中,看著那二十二支燭焰的感覺。


    跟現在他的感覺是如此相似——他感覺到,出於對這世界的敬畏,有二十幾人虔敬地團結在了他的旗下。


    “增長速度比我料想中還要快。”


    他如是想著,看著貝裏夫婦落座……


    依舊是靜謐燭光,依舊是安寧而略有些激動的一張張麵孔。


    肖恩操控著羅傑斯,暗暗清了清嗓子,用低沉而能讓在場所有人聽清的語調說道:“眾生皆眠,唯你獨醒——”


    一句開場白,就抓住了在場二十二人的注意力。


    肖恩能感覺到,他們連呼吸都放緩了。


    “我看到有太多太多的人,迷失在了日常生活的喧囂裏,


    “忘記去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赫爾希斯女士用不厭其煩的每一夜聆聽,教導著我們……


    “無論世界如何吵嚷,不要忘記聆聽自己內心的傾訴。”


    眾人紛紛點頭,燭光中,有人眼中閃亮。


    “諸位想必已經熟讀過這本書了……”肖恩舉起《夜風長詩》,“不過,我今天想說一說的,卻是這本書之外的事情。”


    他原本體態放鬆,斜靠著充當講台的一個立櫃,此刻忽然站直了。


    “我想說的是——其實,赫爾希斯女士不需要你們的信奉。”


    從來都被其他信仰嚴厲地約束著,聽眾們忽然聽到肖恩這樣的發言,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不需要我們的信奉?


    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被拋下了嗎?


    在震驚表情包圍下,肖恩繼續說道:“與其說我們是一個‘教派’,不如說,我們是一個互助會。


    “一個在漫漫長夜之中,聚攏在那位女士周圍,互相扶持的盟約。


    “與其他信仰不同。與那些曾要求擁戴者們,花費金錢購買贖罪券的信仰不同,


    “與那些為了維護自己漏洞百出的教義,而打壓真知灼見的‘信仰’不同……”


    肖恩停頓了一下,讓聽眾理解自己所指的,正是某些看似正派而實際糜爛的信仰之後,繼續說道:“如果你能領略到這本書裏的意味,你就會知道——


    “那位女士不在別處,她就在我們自己的心中。


    “那位女士不要求我們去信奉,去感恩戴德……”


    “如果你能忠於自己,如果你能無愧於心,如果你能在最黑暗的夜裏也能選擇虔敬地傾訴和聆聽……


    “對你自己本心的這種‘信奉’,才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從古至今,“宗教”總是被用來限製和禁錮人心。


    但肖恩卻有不同的想法——他打算反其道而行之。


    有了靈間之後,他並沒有真的打算創造一個古板的“宗教”,將“赫爾希斯女士”稱為一個“信仰”也隻是勉為其難。


    經曆了一番深入透徹的思考之後,他的計劃是:


    用一個值得信仰的偶像形象和“教義”,去教導人們信奉美德、信奉良善、信奉黑夜裏也要堅守本心……


    並以此打破對他們心靈的所有束縛,讓他們能夠直麵自己——


    一個並非“信仰”的“信仰”。


    從未聆聽過一位宣說者,說出這種源自於教義本身,但卻超脫於教義之上的話語……


    現場所有的擁戴者都被震住了。


    接著,他們的眼神開始閃爍,似乎領悟了什麽。


    “這就是我要的效果。”肖恩心中微笑,“我不單單要給予他們寬慰和安眠,也要打破那些限製心靈的枷鎖……


    被釋放之後的人們,能綻放出怎樣的能量,肖恩很想看看。


    當他繼續慷慨激昂地講述之時,守護在工廠外圍的奧莉薇卻傳達了一個消息。


    肖恩皺了皺眉頭。


    今晚,似乎注定是個不凡之夜……


    偶然會在城市深夜街頭出現,讓人莫名恐懼發狂,但連探秘行業都不甚了解的一種事物——


    一種被稱為“夜驚”的黑暗能量波動,竟然正在暗壓壓地靠近工廠……


    “新理念的誕生,總會招致對它的考驗。”


    就像即將來襲的風暴,隻有站在瞭望塔上的肖恩看到了。


    不過,他依舊聲音平穩地講述著。


    如果說這間大廠房,是暗夜裏一艘默然航行的大船的話……


    暴雨要來,就讓它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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