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那一夜。


    不羈的偵探所羅門,由於醉酒,並不知道自己身後不遠處,有一個戴著“知性世界”麵具的年輕人,跟著進入了那家劇院。


    他更不知道,那個名叫達頓·朗文的年輕人,此刻是多麽的激動!


    所羅門是無意間發現了進入劇院的方法……


    而朗文卻是嚐試了無數遍,才走入了這個劇院。


    作為一名新入行的編劇,他太需要這種特殊的經曆了。


    他的心跳如鼓,跟著前方那位微胖的,邁著蹣跚步伐,帶著渾身酒氣的紳士,進入了演出大廳……


    一小時後,台上演出的劇目,深深地震撼了達頓·朗文。


    他從來都不敢想象,歌舞劇的劇本,竟然可以如此的放肆和狂野。


    看著故事從平穩過渡到血流成河的最後一幕,像是眼睜睜看著一位儒雅紳士,在血紅的月亮下,變身成嗜血的狼人一般……


    咚咚!


    當時,朗文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奇怪。


    接著,他察覺到舞台上似乎有一種力量,想要瓦解他的理智,在他的靈魂深處造成不妙的影響……


    朗文緊握鋼筆,凝聚起自己的靈質,才度過了那種詭異的感覺


    直到演員謝幕,幕布降下,直到跟著木然的觀眾們緩緩走出劇場,朗文都有些暈乎乎的感覺……


    走出劇院,被冷風吹醒,他才清醒過來……


    感覺自己仿佛做了一場猩紅色、詭異的夢。


    站在肖恩和月光的麵前,朗文繼續講述著:“後來我才發現,那出戲劇影響到了我。”


    “是怎樣的影響?”


    “呃……我在寫作劇本的時候,很難集中精神。


    “一旦展開想象,那血紅婚禮的一幕,就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讓我想要發狂……”


    肖恩知道,作為jack級的朗文,當年的潛意識仍然受到了影響。


    “我驚恐地發現,我無法進行寫作了。


    “其實,在探秘和日常之間,我是一個更加重視日常生活的人。”


    “由於那幕戲劇的影響,考慮到繼續探秘生涯,可能會導致我在現實生活中,無法維持生計,思來想去,最終我選擇了退役。”


    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在神秘界走下去。肖恩理解朗文的選擇。


    “退役之後,我去看了心理醫生,休養了大半年,才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掙脫出來……”


    畢竟曾經是受過訓的靈魂,朗文可以依靠普通的治療,治愈自己的潛意識。


    而其他觀眾,則沒這麽幸運了……


    比如瑪姬·約翰遜小姐,如果不是遇到了榮格先生,她現在仍會帶著潛意識的創傷生活。


    “我明白了。您的選擇是明智的。”肖恩說道,“接下來,我隻有一個問題了——


    “你是如何進入那個劇場的?”


    當肖恩和月光聽到朗文所說的辦法之後,兩人都有些啞然失笑的感覺。


    原來,方法是如此簡單。


    而且,肖恩其實早應該想到的。


    末了,眼看朗文似乎已經冷得有些難受,肖恩已經打算告辭了。


    沒想到,青年編劇竟然叫住了兩名queen級探秘者。


    “兩位,我想說的是……


    “無論躲藏在那部戲劇後台的事物是什麽……


    “我能感覺到,那會是一個如同那個戲劇本身一樣,血腥而恐怖的秘密。


    “你們有著強大的實力……”朗文的鼻子微紅,眼睛閃爍,“但是,一定不要小看那舞台後的存在。”


    “我會的。”


    肖恩與月光對視一眼,為了表達敬意,朝著麵前沒有麵具的人,行了一個托麵禮:“上蒼偏愛探秘者——而我等將遵循上蒼的意誌,護佑您夜夜安寧。”


    這是探秘者向普通人講述的誓言。


    看著兩位曾經的同僚用三指托起自己的麵具,達頓·朗文也習慣性的抬了一下手。


    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遠離那個世界了,才垂下手來,隻是輕微地鞠躬。


    再抬起頭時,眼前迷霧盡散,隻有一輪弦月高懸。


    身後,燈光閃爍,鄰居家的狗似乎也陷入了睡眠……


    ——


    萬家燈火漸次熄滅的時候,略有些疲憊的肖恩回到了家中。


    不知為什麽,中短發精修過後的艾莉雅,今晚顯得神采奕奕的,她頗為貼心地接過肖恩的大衣,妥當掛在了衣帽架上。


    “肖恩,你收到了兩封信!”


    不用再為躲避“猶大環”而隱藏,肖恩已經開始使用自己住址作為郵箱地址。


    “歡迎回家——茶還是熱水?”知道肖恩夜間不喝咖啡的奧莉薇問道。


    “茶。謝謝你,奧莉薇。”肖恩一邊走入客廳,一邊看著信封。


    第一封信是遠在格林的父親,威廉·g·狄金森寄來的。


    看到他的簽名,就像看到了那張固執的臉一樣,肖恩有些煩躁地捏了捏鼻梁。


    第二封來自於《新約恐怖故事》編輯部。


    坐在了沙發上,肖恩用拆信刀挑開了父親的來信,皺著眉頭迅速看完了。


    視線抬起時,看到妹妹捧著一杯熱巧克力,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


    “你笑什麽?”


    被溫熱的杯壁烘熱的小巧手指,點在了肖恩的眉心。


    肖恩這才發現自己眉頭如同皺成了一團死結。


    有些自嘲地微微舒展開眉頭:閱讀老爸來信時,他總是不自覺地有些煩躁。


    “老爸他說什麽?”替奧莉薇接過茶杯,艾莉雅將熱騰騰的紅茶放在了肖恩麵前。


    固執的威廉·狄金森習慣於通過信件聯絡,拒絕使用更加便捷,但是太過言簡意賅的電報。


    所以,在找回艾莉雅之後,肖恩在返程的船上,就寫了一封報平安的信,並讓艾莉雅也寫了一段。


    “他怪我沒有直接帶你回格林,讓爺爺奶奶和他擔心。


    “說我處理事情不夠周全,不經過深思熟慮。


    “說我們兄妹倆隻會讓他操心。


    “說我還不回去,獅吼報社的工作也要丟了


    “問我怎麽還不結婚,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肖恩煩躁地將信紙鬆開,仿佛能聽到威廉的念叨從信紙中飄出……


    “幸災樂禍”的艾莉雅縮起小腳到了沙發椅上,她裹著厚毛毯,端著一杯巧克力,看上去舒適極了:“肖恩,你別煩躁——老爸也是關心你呀……”


    奧莉薇坐在一邊,安靜地凝視著肖恩。


    “我覺得他不是在關心我。”肖恩折疊好了信紙,塞回了信封,“他隻是在發泄自己的焦慮罷了。


    “就像我之前一樣——為了不讓自己焦慮,問也不問,就要把你塞回格林老家。


    “那我也是‘關心’你呀。”


    看著肖恩鬱悶的模樣,艾莉雅捂著嘴笑了起來:“還好我不是長子,不用聽老爸的嘮叨。”


    艾莉雅從小就被寵愛,很少直接承受責備的火力。


    收到威廉的來信之後,不可能不聞不問。


    肖恩必然要寫一封回信,以說明要帶著艾莉雅“暫時”在新約生活。


    光是想一想這個事,肖恩苦得又皺起眉頭。


    看到壞笑著的艾莉雅,肖恩眼眸微微一動,問道:“艾莉雅,你是不是我的好妹妹?”


    “當然是了……”艾莉雅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突然意識到肖恩的問法有問題,趕緊補充道,“那也得看情況……


    “要是你打算把我賣了,那……肯定就不是了。”似乎發現肖恩要打什麽主意,艾莉雅放下了大馬克杯,坐直了。


    “不賣你不賣你。”反而是肖恩笑了起來,“你也沒幾斤肉,賣不起幾個錢。


    “就是,我得給老爸回信,然後,我在信中可說清楚了——是你‘頑固’地要求呆在新約的,我在‘萬般無奈’地情況下,隻好‘忍痛’答應了你‘無理’的要求,還請父親‘理解’,如果有什麽想要抒發的,並請他直接給你寫一封充滿‘關懷’的信……”


    艾莉雅微微張開了嘴:“肖……肖恩!


    由於確實是自己的要求,頗為理虧的艾莉雅想了半天,不知道該如何責備,隻好脫口而出:“你、你這做哥哥的這麽不扛事的嗎!”


    肖恩笑得更開心了:“對,就是這麽不扛事~”


    一直躲在肖恩這個靶子下麵,優哉遊哉的艾莉雅,忽然意識到要挨罵了!


    她故作委屈地癟了癟嘴,似乎要哭出來。


    可是由於不具備演員職能,眼淚半天也沒有憋出來:“哥……你真的狠得下心,讓老爸罵我嗎?”


    肖恩點了點頭。


    “啊……!”艾莉雅像是一隻刺蝟似的,用大毛毯整個把自己蓋住,“完蛋了,威廉的信可不是開玩笑的!可能會造成精神傷害!……”


    想到接下來要讀信讀到皺眉頭的人是艾莉雅,肖恩就放鬆了下來,甚至翹著二郎腿抿了一口紅茶。


    奧莉薇坐在一邊,澄紅中透著淡金的眸子,像是一汪聖潔的湖水。


    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她真的很喜歡這樣與肖恩,與艾莉雅待在一起。


    “這就是,一家人的感覺吧……”


    看著將自己裹成一團的艾莉雅,肖恩朝著奧莉薇笑了笑。


    奧莉薇·風鈴抿了抿嘴,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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