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韶聽了淩玄翼的計劃,不由讚歎道:“好,三叔想得周到。”


    賀清韶想起淩玄翼今天在塢堡中那麽輕鬆就把青州盜的大當家方即悔給打傷了,賺了錢不說,還留下了引蛇出洞的引子。這樣舉重若輕的手段,實在是令他仰慕之極。


    看來真的是需要跟著定南王好好學學,不僅是學習武功,更重要的是學習這種不動聲色之間,就將對方引入自己設好的道路的本事。


    想想之前他費盡心思想要接近雲華、暗算定南王的布置,如今怎麽看怎麽透著一廂情願的味道。


    定南王和雲華都不是能夠任人擺布的人啊!


    而能夠不受人擺布,從根本上來說需要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可能是武力,也可能是心靈。


    賀清韶陷入了沉思中。他已經坐在了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更有力量的位置上,但是在定南王麵前卻時時處於下風,一則是因為定南王確實擁有極強的武力,二則是定南王自身心靈強大、無所畏懼。


    如他,本不應該因為忌憚定南王就入了魔道,想要通過那種見不得人的手段來達到目的。說穿了,不過是因為對於自己實力的不自信,才會想著采用不入流的手段暗中算計。


    他已經擁有了強大的力量,然而他不但沒有意識到,反而舍長取短,實在是愚蠢之極。


    隻要他立身謹嚴,治國有理,全天下的百姓都是他的後盾,又何懼南疆一隅呢?定南王就是武力再強,也不能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師出無名,來冒險攻打天泰。


    賀清韶覺得心中突然透亮,以前一些糾結的問題,似乎全都迎刃而解。看著站在一邊神遊的賀清韶,雲微寒搖了搖頭,上前去把淩玄翼頭上的紗冠取下,重新給他梳了頭,戴好紗冠。方才比武時,為了躲避方即悔的攻擊,淩玄翼向後倒仰的幅度有點大,頭上的發髻稍微有點


    淩亂。


    淩玄翼身邊隻有一個小廝,雖然十分機靈,但是終究是個男孩子,對於這些事情不是太擅長。雲微寒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多了,每天和長頭發、各種發髻、首飾打交道,對梳頭這種事情也比較熟悉了。


    淩玄翼閉著眼睛,享受著雲微寒的溫柔。等雲微寒給他收拾好頭發,他沒有睜眼,卻準確地握住了背後人的小手。“微微,方即悔今天數次提到你,言辭不敬,我本想當場殺了他的。”淩玄翼把雲微寒當成心尖尖上的寶貝寵著,那個胖子眼神淫邪,就被他當場挖了眼睛。方即悔對雲微寒舉止輕佻,後來更是出口不敬,


    淩玄翼當然早有殺心。但是,為了將青州盜全體引出,一網打盡,他還是留了方即悔一命。


    雖然知道雲微寒不會計較,但是淩玄翼還是覺得有點不舒服,好像有什麽對不起雲微寒一樣。


    “容他多活兩日,也好讓他和這個世界告別。”雲微寒將另一隻手搭在淩玄翼的肩膀上,身子向前方俯下,“再說了,你不是跟他說了,要送他家人到地府跟他做伴嗎?就當是讓他多活兩天的利息吧。”淩玄翼聞到雲微寒身上淡淡的香氣,覺得自己的心也柔柔軟軟的。他捏緊了雲微寒的手,沒有說話。雲微寒就這樣從背後趴在他的肩膀上,側臉輕輕貼在他的麵頰上,幾縷發絲輕輕擦著淩玄翼臉側的皮膚


    ,讓他心裏和臉上一樣,癢癢的,卻又不知道該撓哪裏。


    賀清韶回過神的時候,就看見這兩個人臉貼臉靠在一起,什麽也沒說,但是淩玄翼臉上的表情卻溫柔得讓他覺得驚悚。這還是殺神王爺嗎?確定沒有被人冒充嗎?


    那兩個人沒覺得有什麽,可是賀清韶的臉卻紅了,他嘴裏嘀咕著“是不是春天到了”、“要不就是太陽從東邊落下去了”之類的話,自己一個人悻悻地走了出去。


    吃了午飯,略事休息之後,商隊繼續向前出發。


    塢堡的圍牆實在是綿延不絕,想著塢堡占地這麽大,有多少天泰子民被這些地方豪強瓜分占據,賀清韶的目光就十分陰沉。


    這個國家經曆了三百年的承平,內部的各種矛盾已經到了無法壓製的地步了嗎?


    到了傍晚,商隊出乎意料地在一個小鎮中停了下來。商隊把小鎮上最大的客棧包了下來,不過還是不夠將商隊所有的人員安排完。因為有三百多護衛,在這客棧裏根本住不下。不過幸好客棧後院還有幾個小院,淩玄翼、雲微寒和賀清韶住一個小院,貨物堆


    在另一個小院,商隊管事們住了另外兩個小院。護衛們分別在各個小院內外駐守,休息就在小院內搭建起的帳篷裏。


    至於其他跟著商隊的客人,則分頭到其他客棧投宿。明日清晨集合一起出發。


    有了客棧,就有了熱水和床鋪,雲微寒好好洗了個澡,才換上幹淨衣服出來。


    賀清韶也剛剛沐浴更衣,跑到淩玄翼的正房詢問:“三叔,你讓商隊在這小鎮中休息,難道不怕青州盜來了,連累他們嗎?”


    淩玄翼麵無表情地回答道:“他們今晚不會來。”


    “為什麽?”賀清韶不解地問道。


    青州盜可不是什麽仁義之師,而且曆來膽大妄為、殘暴之極。他們根本不會因為商隊在城鎮中休息過夜就有什麽忌諱。害怕被人發現、圍觀,害怕傷害無辜群眾,這些想法完全不會出現在青州盜腦海中。


    賀清韶聽丘掌櫃講了,很多中小地主被青州盜血洗滿門,連鄰居都不曾幸免。這些青州盜除了不曾闖入州府鬧事之外,整個青州就沒有他們不敢去的地方。


    方即悔今天受了這麽大的侮辱,說不定此刻已經點了兵馬,向著這裏進發了呢。


    “為什麽?因為我給他留下的那一劍。十二時辰之內,他不敢有任何劇烈活動,否則這條腿他就廢了。”淩玄翼輕描淡寫地說道,“想必青州君也不會想當一個瘸子君的。”


    賀清韶已經接受了這個理由,但是還是故意說道:“說不定他讓二當家的帶隊來給他報仇呢?”“不會。”淩玄翼披著寬大的羅袍,濕漉漉的頭發披在腦後,眼神望向窗外,“他這種性格的人,我一望即知。他心裏恨極了我,越是如此,他越想親自打敗我,將我所有在意的東西在我眼前毀去。他怎麽會


    允許別人來享受這種樂趣呢?”


    恐怕不僅僅是想把商隊的財物盡皆取去,還想著把他的女人一並奪走吧。


    說什麽如果他死了就會好好照顧他的未婚妻,淩玄翼的眼神冰冷。何止是方即悔期待著他們再次見麵的時間,他也是無時無刻不在盼望那一刻的到來呢。


    賀清韶感覺到淩玄翼身上氣息的變化,仿佛一把絕世寶劍從劍鞘中現身,那種冰寒刺骨、亟待飲血的感覺拂過他的麵孔,讓他臉上和身上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就在賀清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淩玄翼的眼神卻突然又變了,就像是冬天的積雪突然被夏日熾熱的陽光直射,瞬間融化成了溫柔纏綿的水波。


    他頭也沒回,望著窗外說道:“你該走了。”


    賀清韶很少聽到淩玄翼主動趕他走,他詫異地走到淩玄翼身邊,順著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去,看見了一個高挑綽約的身影正從廂房走出,向著正房而來。


    雲華!就知道,隻有雲華才能把這個殺神變成繞指柔。


    賀清韶不滿地嘀咕了一聲,得到了淩玄翼一個冷冷的眼風,他立刻掉頭就走,口中說道:“天色不早了,三叔早點休息。我這就回去睡覺了。”


    “睡什麽覺?回去練劍!就你那點本事,連微微都比不上,青州盜來了隻會拖後腿。”腦後傳來低沉卻華麗的聲音,隻是所說的內容卻不是那麽動聽。


    賀清韶苦著臉從正房走了出去,和雲微寒在門前相遇。


    兩人已經很熟了,也不像以前那樣多禮,隻是互相點頭一笑。


    雲微寒進到正房,看見淩玄翼坐在床邊,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肩上,將身上的羅袍打濕了一大片。


    她急忙走上前去,皺著眉頭問道:“你怎麽不把頭發擦幹?”


    雖然淩玄翼武功高強,身體抵抗力應該比別人好很多,但是傷風感冒這種事情可沒有什麽規律,萬一就是這麽一個不小心讓他感冒了,在這個醫療條件十分落後的時代也是一件麻煩事。


    淩玄翼“哦”了一聲,好像有點迷茫地說道:“忘了,我沒擦過。”雲微寒想起這位是尊貴的定南王,也許一直過的都是無數奴仆環繞的生活,以前在南疆和京城恐怕都是什麽事情都有人料理好的,隻是這次遠赴東海沒有帶那麽多人伺候,可能他自己根本就沒想起來要把


    頭發擦幹這回事。


    她無奈地問道:“布巾在哪裏?”


    淩玄翼指了指裏間,雲微寒匆忙入內,在浴桶旁邊找到了兩條幹淨的布巾。


    她連忙拿著布巾走到淩玄翼身邊,開始給他擦頭發。


    淩玄翼的頭發又黑又硬,不過大概是因為一直有人精心打理,所以十分順滑,而且一點分叉都沒有,摸著手感很好。


    他個子很高,頭發也長,披下來長度過了肩背的一半。這麽長的頭發,擦起來還真是個體力活。


    淩玄翼坐在床邊,雲微寒站在他身側,低著頭仔細地幫他把一邊的長發仔細擦幹。然後又轉到另一側,將另外一邊的頭發細細地擦幹。


    最後,她站到淩玄翼身前,換了另一塊幹布,將他頭頂的頭發拈起,仔細擦拭了一遍。


    淩玄翼分開腿,讓她站到距離自己更近的位置。聞著她身上剛剛沐浴過的香氣,感受到她纖細的手指在他頭皮上輕柔的滑動。他終究忍不住伸手抱住了眼前柔軟的腰身,把臉貼在了她的身上。


    雲微寒隻是愣了一下,手指在他頭頂上撓了撓,發出一聲輕笑,就繼續給他擦頭發了。


    淩玄翼垂著眼皮,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乖巧地任由她把他的頭撥來撥去,伏在她身上的嘴角卻露出一個滿足的微笑。果然,把小廝趕走,不讓他給自己擦頭發的決定是正確的,也不枉他披著濕頭發應付了那個沒眼色的小侄子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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