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微寒知道淩玄翼一直站在殿角,是想陪著她,無聲地安慰她。


    雲德鄰父女三人離開後,她繼續跪了四天,淩玄翼就站著陪了她四天。


    這個男人知道她心裏有不能說的理由,他並不多問,卻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她的支持。


    即使是在現代,她認識的很多男人也做不到這個程度。明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有很重大的秘密瞞著自己,卻不但不生氣,還默默地支持包容著女朋友。


    這樣的男人是了不起的,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也能付出足夠的信任。他相信自己的魅力和實力,相信他的信任能得到同等的回報,即使是被人欺騙,他也完全能夠承擔起這個後果。


    雲微寒心中既感動又敬仰,雖然她沒有說什麽,但是眼神中的溫柔情感已經將她的心意表露無遺。


    強大的女人也喜歡被男人嗬護的感覺,而一貫強大冷靜的女人一旦表現出溫柔來,就格外令男人有成就感。


    淩玄翼心中暗自得意,臉上還是維持著定南王高貴冷豔的表情,帶著騎兵將雲微寒送回了雲府。


    其實他是很想找個機會和微微私下相處的,但是微微生母的忌日剛過,不適合做這種卿卿我我的事情,隻好表現出“我就是無聲地守在你身後”的表情而已。


    在雲微寒不在家的時候,雲淺薰果然下帖子請虞三娘到家裏來玩了一次,據說玩得很開心。當然,其中少不了雲微寒這個潤滑劑的作用。


    緩箏看著家,將大小瑣事一一回報,雲微寒聽了之後,略做了一些指示,也就去休息了。


    這些天,淩玄翼和裴玉京似乎都很忙。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過年時候送節禮養成了習慣,兩個人開始隔三差五地派人往雲府送禮,大部分禮物都是送給雲微寒的,隻有小部分是送給雲德鄰的。


    雲德鄰從最開始的忐忑不安,到發現這兩位大神並不曾因此大鬧雲府爭個高下之後,開始收得從容不迫。看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禮物,雲德鄰開始產生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感覺。


    雖然隻有兩家,卻比別人的“百家求”給雲德鄰的壓力還大;當然壓力之外,帶來的自豪感也更大。


    出了正月,宏昌帝頒發明旨,先是將被廢為庶人的前太子賀嘉追封為仁英太子,屍骨入皇陵安葬;接著頒布了另一道旨意,恢複了庶人賀嘉的妻子魏氏的太子妃身份。


    所有人都明白,接下來就是皇太孫冊立的旨意了。


    果然,第二天,賀清韶就被下旨冊封為皇太孫。儀式在三天後舉行。


    皇太孫冊封儀式舉辦得十分隆重,宏昌帝親自將金冊、印璽交到了賀清韶手上。賀清韶強忍著淚水,跪在宏昌帝麵前,接受了他的冊封。


    大多數官員百姓都鬆了一口氣。


    宏昌帝眼看著身體越來越差了,可是儲位卻一直空虛。三個成年皇子,加上一個皇長孫,難免不弄出點事端。


    你看,連寧王那樣尊貴的人,都慘死在了大象腳下。雖然老百姓沒有什麽內幕消息,但是他們有最基本的人生智慧。不需要誰來解釋,他們都會想到這是為了爭奪皇位而互相殘殺的結果。


    如果按照這個趨勢下去,宏昌帝一旦禦龍升天,這京城裏說不定就要大動刀兵,到時候吃苦受罪的還不是普通百姓?


    現在有了皇太孫,君臣名分已定,即使是有人有什麽不同的想法,也不能表現出來。新舊交替之際能夠平安過渡,就是百姓們的期盼。


    隨之,太子妃的娘家,在京城權貴圈中已經沉寂了十幾年的魏國公府也迎來了一道期待已久的聖旨。


    宏昌帝親自下旨,將魏國公府三小姐魏明雨許給賀清韶,作為皇太孫的正妃。


    雖然魏國公府早已知道宏昌帝看中了魏三小姐,可是一天旨意沒下來,難免心中有些不安。如今聖旨明發,魏明雨成為皇太孫正妃已經成為事實,魏國公府一片歡天喜地。


    因為太子被廢,魏國公府這十幾年一直低調再低調,根本不敢有一點存在感,生怕被宏昌帝遷怒。


    如今總算是揚眉吐氣,一洗之前的小心翼翼,魏國公府廣撒請帖,要為魏國公和太子妃的母親、魏國公府老夫人做壽。


    雲德鄰父女自然也在被邀請之列。


    這樣的宴會,大家說是去給魏國公府老夫人祝壽,實際上也是趁機在儲君麵前表現一下自己的忠心。


    雲德鄰是早就準備倒向皇長孫的,為此,他不惜休棄了康王的姨母王寶珍、和安平侯徹底撕破了臉。雖然有了雲微寒這個聯係他和皇太孫的感情紐帶,不必擔心皇太孫忽略他的存在。但是雲德鄰覺得,恰恰因為雲微寒是裴鼎的外孫女,所以他才更要小心謹慎,免得皇太孫認為他是挾恩自重,反而影響了


    他在皇太孫心中的形象。所以,在給魏國公府老夫人準備壽禮時,他也是煞費苦心,既不能太重了,讓人以為他堂堂九卿之一巴結魏國公府,失了他的身份;又不能太輕了,讓人以為他自視太高,以為有了裴鼎的忠心就可以端著


    架子。


    至於雲微寒她們姐妹的禮物都容易得多了,什麽玉佛啊,經書啊,繡像啊,投其所好準備一些也就罷了。


    二月二十,休沐日。雲德鄰帶著三個女兒坐車來到了魏國公府。


    魏國公府的大門擦拭得煥然一新,朱門顯然是剛剛刷過漆,顏色鮮豔無比。


    穿著嶄新製服的門房,一個個挺直腰板,麵帶喜色地迎接著一波一波的客人。雲德鄰是男客,不能帶著雲家三姐妹去內院,隻能在下車後板著臉說道:“你們都要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要給雲家丟臉。”他看了雲微寒一眼,“你是長姐,一定要照顧好兩個妹妹。如果她們有什麽做得不對


    ,盡管管教她們,切不可給雲家抹黑。”


    魏國公府門口車水馬龍,人流如織,雲微寒也隻好斂衽行禮,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是,女兒知道了。”


    雲德鄰隨著迎賓的小廝拐入外院,雲微寒三姐妹則上了軟轎,被健壯的仆婦們抬著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了內院。


    雖然魏國公府的大門重新刷了漆,看起來鮮亮不少,但是內裏卻還是有些破敗。


    魏國公府占地極大,看得出來也是曾經烜赫一時的門第。隻是如今牆磚、頂瓦、朱廊、池閣,都透著一些多年未曾收拾的陳舊。


    看來,這十幾年魏國公府過得真的不怎麽好。


    因為沒有了雲夫人,她們三個未婚姑娘出來交際多有不便,所以被帶到上房給壽星老夫人磕頭祝壽之後,就被人領到了魏明雨的房間。


    今日來祝壽的小姐們,自然都要來拜見皇太孫妃的,否則就是失禮。


    魏明雨如今身份不同,也不再出來迎客,而是端坐在正房中,接受一波波夫人小姐的問好。


    她臉上的微笑都有些僵硬了,看見雲微寒的時候才笑得真實了一點:“微微,你也來了。”


    雲微寒帶著兩個妹妹一起向魏明雨行了禮,然後才起身和魏明雨說話:“還沒有恭喜你呢,太孫妃。”


    魏明雨羞惱道:“連你也來打趣我!”


    雲輕染姐妹看見雲微寒和太孫妃都這麽熟悉,眼神中忍不住露出羨慕嫉妒的神色來。


    怎麽這個粗魯殘暴的雲微寒就能認識這麽多貴人,還一個個相處得這麽熟稔隨意?


    難道那些貴人都不知道她的性格為人有多麽可惡嗎?


    雲微寒剛和魏明雨說了兩句話,就又有丫環帶著幾個小姐過來拜見。


    雲微寒同情地看了魏明雨一眼,對著她痛苦的眼神表示無能為力,就帶著雲輕染姐妹跟著魏國公府的丫環去暖閣去了。


    雖然已經過了龍抬頭的時間,但是春寒料峭,很多大家族中還沒有停止使用地龍。


    魏國公府這次請客,因為魏明雨的緣故,其中有不少是閨中小姐,身份貴重,所以專門將一個極大的花廳鋪設了地龍,燒的熱熱的卻又不會氣悶,正適合這些小姑娘在其中玩耍。


    雲輕染姐妹一進這個大暖閣,就聽到一聲熱情的呼喚:“輕染姐姐,淺薰妹妹,你們來這邊坐。”


    雲微寒一抬眼,一個穿著緋紅衣裙的柔美少女正站起身來,向著雲輕染姐妹微笑招手,一臉欣喜。卻是大半年未見的虞三娘。


    看她的樣子,看見雲輕染姐妹簡直比看見自己的親姐妹還要親熱。


    雲微寒饒有興味地看著虞三娘,這個女人到底在算計什麽?


    虞三娘仿佛才看見雲微寒,麵上流露出不安,小步向著她走了過來。


    走到近前,她屈膝行禮道:“微微姐姐,剛才沒有看見你,實在是失禮了。”是的,雲微寒是她的幹姐姐,論起遠近,雲微寒自然要比雲輕染姐妹更親近;論起大小,雲微寒是虞三娘的幹姐姐,也是雲輕染姐妹的親姐姐。不管怎麽說,虞三娘都應該先跟雲微寒打招呼,然後再去和


    雲輕染姐妹說話。


    雲微寒帶著淡淡的微笑向她點點頭,說道:“三娘太客氣了,隻是一點小事,哪裏說得上失禮。”


    虞三娘伸手指著她剛才坐的位置道:“哪裏還有幾個空位,微微姐姐到那邊坐吧。”


    雲微寒擺了擺手道:“你們自己去玩吧,我自有我的去處。”


    她並沒有與虞三娘比賽演技的打算,本來隻是一場普通的交際應酬,何必委屈自己和不喜歡的人在那裏說些虛偽的話呢。


    虞三娘無言地咬了咬嘴唇,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雲淺薰看不下去了,她伸手拉著虞三娘道:“三娘姐姐,我們自己去玩,何必非要拉著人家呢。”虞三娘才綻放出一個笑容,向著雲微寒行禮之後,帶著雲輕染姐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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