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竹竿纖細,蘇羨拿在手裏仍顯得有些吃力。


    蘇羨糯糯道:“這水下有蛋。”


    “有蛋?什麽蛋?”


    “鱷魚蛋。”


    夜徇默了默:“什麽是鱷魚蛋?”


    蘇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們夜梁沒有鱷魚嗎?”


    夜徇一下就被問住了。


    蘇羨又道:“就是皮厚又粗糙,尾巴很長的鱷魚,專吃肉的。”


    夜徇覺得很詫異,兩三歲的孩子,能口齒這麽清晰,表達的意思也很完整。


    蘇羨又掏了掏,指著水邊豎著的滑溜溜的青石堤岸問夜徇:“旁邊的青苔後麵是不是有個洞,竿子老伸不進去,裏麵就有鱷魚蛋的。”


    說實在的,夜徇也有些好奇,鱷魚蛋是什麽樣子的。遂抻出頭往那布滿青苔的水岸看了一眼,那裏常年被水侵蝕確實有個洞,隻不過裏麵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蘇羨拿著竹竿搗鼓,不得其入。夜徇想,暫時雖不能拿這孩子怎樣,但先卸下他的防備也好。遂夜徇便道:“可要我幫你?”


    蘇羨想了一下,起身給他讓位置,道:“我求之不得。掏上來的鱷魚蛋,我分給你一個,能孵出小鱷魚。”


    夜徇從蘇羨手上拿過竹竿,還算有風度地笑了笑,道:“那可說定了。”


    蘇羨往邊上讓了讓,夜徇便蹲在岸邊開始拿竹竿往青苔後麵的洞裏掏去。動作還不能太粗魯,不然怕把鱷魚蛋給弄碎了。


    夜徇一邊掏一邊道:“光聽你說有鱷魚蛋,卻不見其影,你唬我嗎?”


    蘇羨一本正經道:“去年有一群,後來被捕殺了。”


    “為什麽要捕殺?”


    “因為他們爬出來吃人。”


    夜徇掏了一會兒,道:“裏麵是空的。”


    蘇羨移步過來,貼在他身後,小小的身子夠著想看上一眼的樣子,小嘴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來,道:“可方才我在橋上看,裏麵白花花的。”


    “莫不是你眼花了。”嘴上這樣說著,夜徇卻信以為真,再往前傾了傾身體,試圖看得更仔細一些。


    哪想就在這時,蘇羨低著略細長的眼瞅了瞅他,然後幾乎使出吃奶的力氣,冷不防把那六皇子夜徇往湖裏一推。


    這岸邊又濕又滑,夜徇又猝不及防,身體頓時就不可抑製地往前撲去。


    他原以為兩三歲的小孩子應該是純真無暇的,沒想到他大錯特錯!在掉下水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意識過來,他居然被這小孩給耍了!


    夜徇在水裏撲騰,蘇羨把岸邊的竹竿拾揀起來,十分平淡地看著他在水裏狼狽掙紮的樣子。


    夜徇氣極,罵道:“你這小破孩,敢誆我!”


    蘇羨低垂著黑白分明的眼,看他道:“方才我說去年鱷魚就被捕殺了,今年還會有蛋,你傻麽。”他拂了拂自己的小衣裳,拿著竹竿轉身就走了,又對岸邊值守的侍衛道,“不要拉他起來,好不容易把他哄下去的,就讓他待在裏麵。”


    任夜徇在水裏如何破口大罵,蘇羨都無動於衷,他帶著崔氏和小荷走過小橋,回了太和宮了。


    沈嫻在禦書房裏處理政事,後來有宮人匆匆來到禦書房,稟道:“皇上,太和宮出事啦!”


    沈嫻唯一關心的就是太和宮裏的阿羨,張口就問:“大皇子怎麽了?”


    宮人為難道:“不是大皇子,奴才們不敢擅自做主,還請皇上去看一看吧。”


    結果沈嫻回到太和宮一看,夜徇正落湯雞似的泡在水裏,頓時就樂了,感覺心中積鬱頓時煙消雲散,笑眯眯地站在岸邊問:“誰幹的?”


    宮人:“……大皇子幹的。”


    沈嫻眉頭一挑,“大皇子怎麽把他弄水裏的?”


    宮人:“好像是從後麵推的。”


    夜徇在水裏泡了一個時辰,氣急敗壞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沒一個好東西!”這水岸太滑了,青苔遍布,要是沒人拉他上去,他根本上不去。


    沈嫻:“再泡一個時辰,什麽時候嘴巴幹淨了,再拉他上來。”


    此事後來傳開了,夜徇平時看似天真無害,可蘇羨比他更是天真無害,栽在一個兩三歲孩子的手裏,夜徇感到極其丟臉。


    朝臣們聽說了此事,不得不暗自感歎一句,小小年紀便如此腹黑有手段,還真是隨了他父親麽。


    夜徇在湖裏泡了將近兩個時辰,上岸的時候渾身都皺巴巴的。想他在夜梁還從來沒受過這種罪。


    之前小臂上被他劃過一刀的傷口,被水洗得泛了白,無奈他隻好又往太醫院去一趟。


    在太醫院裏遇到了先前撞柱的許大人,夜徇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


    夜徇和他待在一個醫室裏,道:“好巧,大人也來換藥。”


    許大人道:“是啊,好巧。”


    夜徇眯了眯眼,笑意流轉道:“大人家中沒有大夫麽,竟還親自到太醫院來換藥。”


    許大人直白道:“這裏的太醫比外麵的大夫好使,且不用自己花錢。”他瞅了瞅夜徇,又道,“六皇子呢,不是帶有夜梁秘製的療傷聖藥麽,怎麽也親自到太醫院來。”


    夜徇道:“落了湖,傷口惡化了,過來洗洗。”


    許大人了然,不再多問。兩人在醫室裏靜坐片刻,換藥的換好了,清洗傷口的也清洗好了,一時卻誰也沒有先起身離開。


    後來還是許大人先開口道:“上次聽六皇子說,想讓皇上打消對帝師的念頭,六皇子有更簡單的辦法?”


    夜徇撫了撫衣袖,彎著唇角道:“有是有,就怕大人不敢做。”


    “什麽辦法?”


    “既然皇上不肯放棄,那讓蘇折放棄不就好了。”


    “近來他閉門不見客,恐怕也是默許了皇上的意思。”許大人歎氣道,“枉他聰明一世,卻偏偏糊塗在這一時。”


    “那就讓他從皇上麵前消失啊。”夜徇輕描淡寫道。


    這話卻是讓許大人一震,夜徇所說的簡單的辦法,沒想到居然如此幹脆直接。


    ps:社會我羨哥,人狠話不多。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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