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折看了她許久,在她麵前第一次流露出一種哀涼的況味來,輕聲道:“阿嫻,那你想我怎樣呢?”


    沈嫻緩緩無力地鬆開了蘇折的衣襟,輕輕撫平他衣襟上的折痕,哽著喉道:“是,我能拿你怎樣呢。反正已經這樣了,還有更壞的嗎?”


    蘇折應她道:“如果還有的話,你也記得要強打起精神來應付。”


    何時起,麵前這個男子竟開始讓她愛不得、恨不能。


    沈嫻仰著頭,眯著眼,眼底濕潤道:“蘇大人,你知道怎麽安慰人嗎?”


    蘇折蹙著修長的眉,想了想道:“請皇上示下。”


    沈嫻一把將他推到牆上,自己身軀貼了上去,一手勾下他的脖頸,仰著下巴就噙住了他的唇。


    她雙手壓著蘇折的手臂,不管不顧地與他唇齒廝磨。


    所有悲傷,難過,像急於尋到一個突破口,瘋狂地往外洶湧。她知道,蘇折把自己困得比她更緊,一點點傷感的痕跡都要被他仔細地收斂起來,不在人前流露。


    蘇折被她吻到眼角有些緋紅,眼底裏那暗潮洶湧,有些瘋狂。


    她手抵著他的心口,含著淚沙啞道:“蘇折,你痛嗎,我可曾安慰到你?我想向你請教,要怎麽才能安慰到你。”


    蘇折靠在牆上,呼吸有些淩亂起伏,他閉了閉眼,似極力想讓自己平複下來,可最終,他還是失敗了。


    沈嫻隻覺眼前一晃,她的後背就貼在了牆上。蘇折化被動為主動,傾身碾壓著她,眼裏濃墨一般深邃,指腹撫過她唇角的口脂紅痕,“想安慰我,何其簡單。”


    他將她抵在牆上,手裏扣著她的腰,扶著她的後腦便再度吻了下來。


    沈嫻攀著他的後背,踮著腳用盡力氣回應他。


    那明黃色的皇袍衣角和錦藍色的官袍糾纏在一起,相得益彰。


    沈嫻吻到釵橫鬢散,她頭靠著牆,仰著下巴,線條從高襟下的脖子延伸出來,極是細膩動人。


    蘇折手指伸到她頸邊,一顆一顆解了她衣襟盤扣,衣襟敞開在肩頭,他扶著她的頸子,往她頸邊鎖骨,一路留下吻痕。


    他低低沉沉道:“還記得嗎,我那晚與你說過的話。”


    沈嫻賭氣地哽咽,“不記得。”


    “那我就再說一遍,你給我記在心裏。”蘇折一邊吻她一邊依稀在她耳邊道,


    “你是與我拜過堂的女人,這一生都不許再與別的男子拜堂,不得與別人喝交杯酒,不得讓別人近你的身。你就當是走一個過場,家裏住進一兩個外人。我不會走,亦不會讓你最後有機會丟掉我。”


    沈嫻亦撥開蘇折的衣襟,固執地在他的白色裏衣內,留下一抹唇紅。


    沈嫻抱著他的頭,笑著流淚:“蘇折,你這麽想得開啊?”


    蘇折道:“想不開也得想開,誰讓我的妻是大楚的女君。”他要謀的不是當下一時幸福,而是她往後的一生。


    誰說他的心裏不痛,他隻是沒有剖開給人看罷了。


    後來沈嫻重新又洗了一次臉,整理好儀容。再回頭看蘇折時,他依然衣著整齊、麵色清淡,沈嫻留在他唇上的口脂已悄然被他抹去,隻是留在他白衣下的紅痕若隱若現,隻要不注意他的衣襟便不容易被發現。


    出太和宮時,天氣萬裏晴好。


    沈嫻已然整理好心緒,平淡道:“既然是去迎個外人,自然應以禮相待。”


    隨行去迎接六皇子進宮的官員眼下都候在宮門口,看見沈嫻和蘇折一同前來,心裏不該是高興還是該歎息。


    女皇隻聽帝師的話,也隻有帝師能把她請出來。


    別的先不提,好在沈嫻終於肯踏出這宮門,就讓這些官員們鬆了一口氣。


    儀仗隊率先走在前麵。沈嫻乘坐禦用馬車行在中間,有朝臣官員前前後後緊隨。大將軍秦如涼負責帶著禁衛軍,守衛整條街的安全。


    街道兩邊,百姓緊簇圍觀。


    終於到了城門口,沈嫻從馬車上下來,站在那古舊斑駁、經曆了朝代更迭的城牆下。


    她一身皇袍,衣上以鳳紋點綴,長發以白玉簪挽起,並不繁複隆重,而是簡單輕便。那雙眉略彎,一雙微眯的眼透如琥珀。


    她能來就不錯了,還指望她隆重接待?


    儀仗隊自城門兩邊排開,離她身後一丈開外,蘇折領著群臣,立於其首。


    日頭漸高,也越來越熱。在這烈日當空下,難免心浮氣躁,臣子們都快等得有些躁動,卻也不得不耐著性子。


    後來才見浩浩蕩蕩的夜梁儀仗隊慢吞吞地出現在官道上。視野裏,那緩慢行走的人影像是被熱火烘烤著的螞蟻,連成了一長串。


    待漸漸走近了,才隱約可見六皇子正坐在透風的垂紗馬車裏,看樣子還挺舒坦。


    六皇子撩起紗簾,抬眼便看見著皇袍的女子立於那城牆下,待距離再近些,依稀可見她緊繃著一張不爽的臉,心情就十分的舒暢,不由翹起了嘴角。


    夜梁那邊的儀仗隊高聲唱和道:“六皇子到——”


    六皇子在陰涼的馬車裏坐舒坦了,眼下懶洋洋地走下來,舒展了一下身體,仰頭望了一眼麵前高高巍峨的城牆,不屑地笑了笑。


    這大楚京城裏的城樓,也如此破破爛爛的麽。


    城牆有些地方裂開了縫,盡管有明顯修補的痕跡,可約摸是攻城的時候打得太激烈,損毀得也太厲害,短時間裏還補不回原來的樣子。


    六皇子也隻是淡淡看了一眼。


    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延伸至城樓樓頂的裂縫,正在一點點擴大。


    沈嫻就站在那裂縫下,頭頂烈日,抬手若無其事地抹了抹額角的汗,不客氣地啐道:“拖拖拉拉,扭扭捏捏,跟個娘兒們似的。”


    六皇子臉上維持著笑容,問:“你說什麽?”


    沈嫻抬了抬下巴,看著他挑釁道:“我說你像個娘兒們,怎的?唷,六皇子,此番遠嫁而來,有何感想?”


    身後群臣齊齊抹汗:“皇上,請注意兩國和諧。”


    六皇子本還挺高興的,總算見到了這個女人,可她這副嘴臉,三兩句話著實令人火大。剛要發作,沈嫻便冷冷笑道:“想幹架?你有種倒是過來,朝朕打一下,不然朕一時還真找不到什麽理由將你打入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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