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善妒與善解人意不衝突


    那個亡她國、誅她親的堂兄。現在他也要拿她的命去換取最大化的國家利益。


    沈嫻知道,那位皇帝不可能安心讓她返回大楚。而她一開始也根本沒對那皇帝抱有任何親人血脈之間的期望。


    她所能看到的,就隻有利用和犧牲。


    沈嫻眼裏一派平靜,道:“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你不是一向站在他那邊的麽。”


    “我說出殺手的身份,這與立場無關。大楚與夜梁和平是大勢所趨,我也隻是隨大流而已。”他抬腳走了出去,“走吧,我們回去。”


    沈嫻走在他身後,沒心沒肺道:“隨大流而已,秦如涼,你早就已經習慣這樣做了是嗎?誠然,隨波逐流確實是最好的自保的方式。”


    當年他也是這麽做的,成為大楚皇帝身邊的主帥,為大楚皇帝披荊斬棘。


    盡管如此,他那時卻還是力排眾議救下了她。


    秦如涼隨口一說,沈嫻當然也是隨口一說。


    隻是不想秦如涼猝不及防地轉過身,沈嫻來不及刹腳,險些一頭撞了上去。


    秦如涼道:“如果現在我告訴你,我隻是不想再看見你有危險,你可能也不會再信我。所以,何必與你解釋那麽多。你就當我是個貪生怕死之輩罷了。”


    話音兒一落,頭頂冷不防巨雷轟轟。


    懸沉沉的天上,濕冷的意味鋪散開來,緊接著嘩地一下,大雨傾盆而至。


    這場雨終於還是落下來了。


    豆大的雨點兒砸在臉上,還有些涼得泛疼。


    隻眨眼的片刻間,雨水就把整個地麵打濕了。


    沈嫻還有些怔愣,不知是怔愣這說來就來的雨,還是怔愣他所出口的話,道:“誰說你是貪生怕死之輩了?”


    秦如涼卻已經冷著臉回頭,飛快地把自己的外衣脫下,張開撐在沈嫻的頭頂上方,道:“還不快跑,你要在雨裏淋成落湯雞嗎?”


    沈嫻回了回神,趕緊撒開腳朝前跑起來。


    秦如涼身體整個暴露在茫茫雨天下,手裏撐著的衣裳寸步不離地跟著沈嫻,給她擋下絕大多數洶湧灌下來的雨水。


    這場雨雖來得遲,卻也來得異常凶猛。


    那雨絲又粗又沉,像一根根均勻的水晶珠簾一般擋在眼前,把視野也遮擋成白茫茫一片,依稀隻看得見個大概輪廓。


    一口氣跑回了院裏,秦如涼道:“快進屋去。”


    沈嫻沒耽擱,跑進屋簷下,站到蘇折門前。


    房門還是她走時一般虛掩著,隻要輕輕一推就推開了。


    她在推門進去之前,低頭抖了抖衣裙上的雨珠,發現自己身上濕的地方很少,隻夾雜著少許的雨水濕氣。


    沈嫻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秦如涼在把她送到屋簷下以後,一刻也沒有停留,轉頭就回去了正對門。


    他高大的背影在雨裏露天淋著,渾身都濕透,衣角淌著水,整個人依稀被一層水光所籠罩。


    秦如涼都給她撐衣遮雨去了,絲毫顧不上自己。


    沈嫻看著秦如涼進了屋門。她想,他應是換過一身幹衣服就無礙了。


    方才隻顧著往前跑,沈嫻沒想到秦如涼隻給她撐著衣,而自己淋在外麵。不然她也不會沒怎麽濕,秦如涼卻已經濕透了。


    沈嫻還很不習慣秦如涼對她這樣。倒不如還像以前一樣漠不關心來得讓她心安理得。


    “阿嫻,你回來了?”


    蘇折聽見秦如涼簡短的說話聲,卻遲遲不見沈嫻進來,便出聲問。


    沈嫻回過神,轉身推門進來。


    蘇折見她形容,道:“突然下起了雨,我原以為你會等雨停以後再回來。”


    沈嫻沒有第一時間靠近他床邊,而是先走到洗手盆前,用胰子慢條斯理地洗淨了手。


    她邊洗邊道:“走到半路上才下起了雨的。”


    蘇折神色略深,仿佛知道她為什麽要洗手,視線從她的手上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問:“秦如涼給你擋了雨?”


    沈嫻隨口道,“你怎麽什麽都能猜到。是啊,是他。”


    她拿巾子拭幹了手上的水跡,方才走到蘇折麵前,看著蘇折若有若無地揚了揚眉梢,不由心情好轉,“你心裏又在算什麽小九九?”


    蘇折抬頭對她笑了笑,無害道:“他確實是有心,還知道幫你擋雨,我應當感激他。不然此刻被淋濕的就得是阿嫻了,還有可能著涼。”


    沈嫻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你這話是真心的?我不信。”


    “自然是真心的。”蘇折說著便欲起身下床。


    沈嫻著急,連忙來扶他,“好端端地你下床作甚?”


    蘇折牽了牽嘴角道:“躺久了也不好,可以適當在屋子裏走一走,無礙的。”


    這屋裏還有多餘的藥材,是先前沈嫻給他治傷時要用的,未免用的時候再去取麻煩,便一次性存放得多一些。


    蘇折站在櫃台前,瘦削素白的手指輕輕掂量著藥材,微垂著狹長的眼,專注著手上的動作。


    沈嫻道:“要配藥讓我來就好了。”


    蘇折配好了藥,交給沈嫻,清淺道:“這副驅寒藥,得麻煩阿嫻煎了,一會兒送到對門去給他喝下。”


    沈嫻有些怔忪,聽他的聲音溫煦拂耳,“他要是真著涼了,我知道阿嫻心裏會過意不去。”


    “蘇折,你不是善妒麽,為什麽要這麽善解人意。”


    “我妒是妒別人,解是解阿嫻的意,所以,善妒和善解人意好像不衝突。”蘇折手指捋了捋沈嫻耳邊的發,低聲道,


    “要是讓你與我在一起心裏有負擔,我也會過意不去的。”


    沈嫻蹭著他的手心,挑唇笑了,笑似有她獨到的溫柔。


    這世上,恐怕唯有蘇折才這麽知她、懂她,和她感同身受。


    沈嫻道:“那我一會兒給你煎藥的時候,給他也煎了。”


    驅寒藥煎好了,雨還在不停地下。仿佛要把兜了數月的雨水全部都澆下來。


    見對門一直房門緊閉沒有動靜,沈嫻隻好把剛煎出來的湯藥裝入碗裏,回頭又先把蘇折的藥送進房裏叮囑他要記得喝。


    隨後沈嫻冒著雨便快跑到對麵去,站在門前叩了叩門,不見有響應,便道:“秦如涼,你在裏麵嗎?”


    一連敲了幾次,都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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