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在眼淚決堤的瞬間,淩月見那句疑問,就像窒息深海裏,突然湧現的一顆分水珠,成了人絕望之中,最大的希望。


    她回了過頭。


    她淚眼婆娑,用一種很深情很渴望的眼神看著迷茫動容的他。


    空氣寧靜了,他們對視了很久。


    似乎想通過這副皮囊,看透對方的靈魂。


    “月見……”直到奚希輕輕拉了拉他。


    他愣了愣,寧馨也轉過了頭。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淩夫人。”


    邁開步子,她擦著眼淚,說的委屈。


    此時此刻,在一旁看熱鬧的人,看著那位冷冰冰的小夥子,突然情緒起伏了不少,以為他該是對寧家那位大小姐有了興趣了。


    包括寧馨甚至淩月見本人,也這麽想。


    可是……


    鏡片下的那雙鳳眸在看到寧馨慢慢走遠時,他的心,突然襲來一種莫名的安心與安全。


    他的本能讓他覺得她很討厭,而又在她離他距離遠了時候,他內心似有一道無聲的聲音,在告訴他,他應該離她遠一點才好。


    ……


    後來寧馨才知道,自己的閱曆真的太淺了。


    有些人看似心思不純,人不怎麽樣,可人非聖賢,誰又是徹頭徹尾的大善者,她從第一次見就判定為心機婊的奚希,她也有著她的優點。


    這也是她後來繼續去追淩月見才看到的。


    當她拿著用錢買或者讓自己家的高級廚師做的餐點去討好淩月見時,奚希能靠自己去原創獨一無二的便當和營養餐。


    奚希能為了一盒蜂蜜檸檬,跑遍整個s市的水果市場,去買很漂亮很完整的檸檬,親自去采摘蜂蜜。


    而這些,不是她寧馨不做,是她沒想到,從小被人伺候的她,在此時顯出了自己的無力。


    甚至,當她看到淩月見打球衣服破了,滿世界搜尋限量款球衣給他時,奚希能從自己隨身背的雙肩包裏拿出針線盒,為他細細縫補好。


    在她荒唐奚希隨身攜帶針線盒時,又被“淩月見專家”告知,她是在繡十字繡。


    淩月見似乎很喜歡古風花紋,而那些東西,用刺繡來做工,最為好看。


    奚希是在一件t恤上,繡一條傳說的龍。


    用來送給他做獨一無二的禮物。


    而她在家,從未做過家務,更別談用針線了。


    在淩月見打球的時候,她準備了最好的冰鎮運動飲料等著比賽結束送給他,而坐在她不遠處的奚希,卻端著一瓶,自己做的糖水。


    後來她才知道,淩月見胃不好,夏天從不喝冰水。


    也是後來寧馨才明白,隻有一顆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淩月見的一顆心是沒用的,這個世界,或許很少有純粹互相深愛的愛情,可卻從來不缺,一顆心向著另一顆心的真心。


    她認為自己才是最喜歡淩月見的人,甚至從心底深處的無名悸動,就像上一世所帶來的緣分一般,讓她必須和淩月見在一起,她的感情一定是獨一無二,所以她討厭故意出現,又故作不認識她的奚希。


    可心裏越來越多的挫敗感讓她明白,或許她那樣的想法,在奚希心中也是相同的。


    奚希一定也認為自己才是最喜歡淩月見的人,所以對於她的出現,有了危機感,才會那麽做。


    人本為獸。


    這是人之本性。


    奚希突然的出現,讓她徹底沒了主意。


    她,或者別人,總是能在垃圾桶裏,找到她花了大價錢,從國外為淩月見定製過來的禮物。


    也總是能從別人口中聽到一點閑言碎語。


    比如和淩月見關係不錯的男人問他,怎麽看待寧馨。


    他會很冷淡的回答:“那個女生,離我越遠越好,還有……我希望自己能盡量不到聽到她的名字。”


    “很煩。”


    很煩。


    吵死了。


    寧馨完全不知道該把這兩句話的哪一句列為自己最討厭的話。


    之後,為了能和淩月見吃一頓飯,她站在他的公寓樓下,拿著大喇嘛喊他,可等來的是,他手機關機,窗簾拉的嚴實,連看她都不想看。


    那一天,在這多雨的城市還下起了暴雨,她站在雨中,等到雨停。


    最後,她昏倒了雨中。


    可即便如此,她連淩月見的一點憐憫都沒得到。


    後來她又在上課之中,不顧正在講課的老師,突然衝到門口,威脅淩月見,不和她約會一次,她就撞死在這裏。


    淩月見隻是靜靜看著他,看著她真的撞到了門板上,額頭都蹭破了皮,可得到的卻是他說:“你這麽做,隻會讓我越來越討厭你。”


    “寧馨,不要仗著你可以為所欲為,就在我的世界為所欲為。”


    “我每天都在祈禱,你不要來上課。”


    威逼利誘,博取同情,對他完全沒用。


    她對他的追求術,層出不窮,而更多的人都在以他倆為藍本討論:討厭一個人,究竟會討厭到什麽地步。


    會忽略她家世對未來事業的幫助,會忽略她的漂亮臉蛋的賞心悅目,會忽略她身材對生理的幻想……


    寧可可憐一隻偷吃了別人家魚缸裏金魚的流浪貓,都不肯送喜歡他自己卻討厭的女人一把傘。


    寧可放棄自己的昔日形象,在旁人麵前,將話說絕。


    後來寧馨終於從淩月見舍友的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他想要的一款籃球鞋到貨了,可他要做一個課題研究沒時間去買,甚至那幾天,s市突發暴雨,從學校去市中心的公交也停運了。


    寧馨總覺得,老天爺和她是有默契的。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下雨,越是大哭的時候,雨就越下的大。


    她有些不喜歡s市,她下決心,等自己得到淩月見以後,一定要去一個每天都有萬裏晴空的地方定居。


    那天,冒著暴雨,她披著雨衣,借了同班同學的自行車,騎行著去了市裏。


    想著,總要有那麽一次,靠自己本身,靠自己虔誠的心,去取悅淩月見一次。


    順利買到的鞋,在回來的時候,她不慎摔倒,自己帶著鞋,都摔到了在了已然淹沒小腿的雨水中。


    鞋進水了,車子也壞了。


    那天,在她往學校走的時候,她覺得整個過程,不論是身體還是心裏,把自己從小到大的委屈,都受了。


    可又不覺得委屈,天空乍想悶雷和閃電,路旁有的樹都被風吹倒了,她抹著臉上混雜著淚水的雨水,覺得這還不叫苦,不叫委屈。


    總覺得,自己似乎受過比這還要煎熬的苦。


    冥冥之中,那樣的苦,似乎也是為了淩月見。


    天黑了,她才回了學校的寢室。


    和她一起住的另外三個孩子看到她狼狽的模樣都驚呆了。


    她哆哆嗦嗦的對借給她自行車的女孩放下了一張卡:“對不起,你的車我弄壞了,這張卡沒有密碼,你再買一輛更好的,行嗎?”


    撂下這麽一句話,她又走出了寢室,去了男生公寓,讓班級裏的男生下來,把自己買到的,濕了的鞋,給淩月見拿上去。


    可在等男生離開,她綱要路過淩月見寢室窗戶下時,突然“嗵……”的一聲。


    鞋被扔了下來。


    ……


    後來,寧馨發了高燒,呼吸道感染,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等她再回來學校後,淩月見像個沒事人一樣,依舊平靜的進行著自己的學業。


    偶爾聽他接了個讓他帶著笑容的電話,必然會聽到他念叨那個名字:“希兒……”


    再後來,認識寧馨的人,都在勸她放棄吧。


    就算是感動了他,那也不叫愛。


    要是他能愛她,就不會這麽討厭她的。


    也有不少女人,因為淩月見對寧馨的態度,消失了對他的好感和喜歡。


    認為他,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即便不喜歡,也不該做的那麽絕情。


    寧馨不喜歡別人因為她便消失了對淩月見的好感。


    於此,她寫了一封公開信,擅自貼在了學校的公示欄上。


    她寫道:


    淩月見,我知道你對我那麽絕情,是想讓我徹底死心。


    畢竟給我希望,最後再讓我徹底絕望,那樣傷的我更重。


    那一天上課之前,很多人圍在公示欄前看著她寫的那簡短的解釋。


    而她卻悄悄的看著淩月見的自行車後麵,載著又來找他玩的奚希,兩個人一同去了圖書館。


    那天,她問自己,這就叫喜歡嗎?


    或者,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淩月見太多太多,所以這輩子,他才會那麽折磨自己。


    可是即便淩月見討厭到她無以複加,她還是覺得他很好,還是心存幻想,意淫著他有一天對她好,喜歡她了是什麽樣子的,繼續喜歡他,不放棄的追求。


    她的動作越來越大,起初她的父母以為她隻是像小時候一樣,看到喜歡就會想著抓在手裏一樣,玩玩鬧鬧就過去了,一開始並沒多幹涉她的情感自由。


    畢竟她還小,才17,都沒成年,叛逆也屬於正常。


    可當家人發現她是認真的時候,對她做過很多的幹涉。


    轉學,送出國,關禁閉,斷經濟來源,可都於事無補。


    她18歲,淩月見19歲時。


    他和奚希在一起了。


    他們牽手走在s大的校園的那一幕,被寧馨看到後……


    她明明沒有任何病痛,卻吐了。


    後來她才知道,難過到頂點,真的會吐的。


    奚希後來也轉來了s大,以一所二流大學頂尖學子的身份破格轉入。


    後來,在學校,大家看到了不一樣的淩月見。


    在超市看到了他買衛生巾,買紅糖。


    看到他問班級裏別的女孩子,過節送什麽禮物會好一點,還要她們保密,不要告訴奚希。


    看到他熬夜在圖書館學別的專業的課程,就是為了幫助奚希的成績更好一點。


    那一年,是s大氣候最差的一年。


    也是寧馨哭的最多的一年。


    偶爾天空放晴時,是淩月見和奚希吵架的時候。


    她19歲,他20歲。


    那年s市難得的下了一場雪。


    在不小心就會白了頭的世界,寧馨在學校小樹林的黑暗處,看到了奚希和淩月見站在路燈下……


    他攔著她的腰,一隻手扶著她的下巴,認真的接著吻……


    天塌了,最後殘留的希望崩塌是什麽感覺,不過她看見一眼就想萬年的男人,輕吻著別的女人。


    明明該走,可她愣是憋著眼淚,看著他們接完了吻,看著他們手牽手,沒有回寢室,而是朝學校的北門走了去。


    他們,要在外麵過夜啊。


    那麽,必定會發生些什麽吧。


    她從一開始喜歡他,到他和奚希確認了感情,默默的關注跟蹤了一年多後,她那一晚,明明該跟出去看看的……


    可她卻怎麽都動不了腿,攥著胸口的布料,她在他們接吻旁的長椅上,坐了一個晚上。


    又在淩晨坐在了學校北門門房裏。


    然後在上課前十分鍾,她看到淩月見和奚希出現了,他們雙手緊緊相握,奚希滿臉紅光。


    她看著他們,笑的像個白癡。


    在淩月見和奚希在一起後,有人對比他對奚希和寧馨的態度,得出了結論:像淩月見那樣的人,討厭能討厭到那個程度,那麽一旦喜歡,就會喜歡到底,不會變心吧。


    而寧馨,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收拾那亂七八糟的感情。


    從那一晚起,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覺。


    在她心裏,如果能像植物光合作用就好了,那樣吃飯上廁所的時間也可以用來睡覺,不必醒著麵對現實。


    然後,她大學的這本情感讀物裏,還是逃脫不了宿命。


    學院裏最優秀的男孩,愛上的,是普通卻很耐看,有點笨笨的卻很努力變優秀的普通男孩。


    她這樣的富家女,淪為了炮灰。


    唯一的區別就是,她主宰了自己,沒有像書裏所寫的惡毒女二,為了男人傷害別人,她選擇了默默愛著,然後折磨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荒唐,無道理可言的單戀能在什麽時候落下帷幕……


    她看到他們在一起一年兩年三年,然後大學畢業,從班裏同學口中,得知了他們要舉行訂婚宴,邀請了他們的消息。


    獨獨,沒有邀請她。


    哪怕,後來他確認關係後,她再也沒有煩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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