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最深的心,我很想你。”


    在出現的男人又對她說了一句話後,那時,梨白以白安安的身份和閱曆去看待愛情,才明白,她所想要的,還是春天。


    原來闊別數千年,又在這個世界經曆了錯過後,以梨白的靈魂去看他,悉數過往內心的那些埋怨盼望和絕望,到頭來,隻是化作了一場不敢確信的欣喜。


    終得所見,她才深刻的意識到……


    “我愛你。”


    看著他,她眼淚悄悄劃過臉龐,嚷嚷出了一句有些扯淡,有些唐突,卻能被麵前的人,深懂的三個字。


    男人沒有回答,他亦是邁開步子走到她身邊,躬下身子,伸出雙臂將她擁入了懷中。


    男人尖翹的下巴抵在了她的頭頂,她的臉,輕靠在他的鎖骨上,迷離的淚眸,能看到衣服下,露著一點的梨花刺青。


    “安兒。”


    他說。


    而她靠在他懷裏,哽咽出聲,不能自已。


    終於等到了。


    終於是,等到了。


    不論是梨白,還是白安安,她們都不怕孤單的。


    梨白出世就無親無故,白安安打小便經曆了喪親之苦,她們不怕孤單,卻怕與人產生羈絆。


    可就是這樣,起初梨白遇到主動關照她的木神重,後來白安安遇到了被稀裏糊塗定下冥婚的陸以川。


    當遠古的緣淺情深與現在的初心暗許重合在一起,她沒有辦法,去忘掉去放下那個男人。


    她不怕一人艱苦的活在這世上,卻怕這世上再也沒有那個他。


    你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嗎?


    你知道,我有多思念你嗎?


    你知道……你知道……


    “你知道……我想這一天,想了多久嗎?”她哭著問他。


    他抱著她慢慢彎下了身子,將她的整個身體就攏入了懷中,雙臂勒疼了她的背,那樣的力道,帶給她的,該是有多大的安全感。


    可是他卻反問:“你告訴我,你對我,愛不愛得起?”


    時隔經年,回來也從未出現的他,原來心裏介意的,竟然隻是……她那日說過的那四個字——


    愛不起了。


    她的心停了一拍,兩隻下垂的手一頓,突然就像在黑夜裏的瞎子一般,慌亂的捕捉,拉到他衣服的布料後,她將他抱的死死的。


    是啊,愛歸愛,可愛不愛得起,又是一回事。


    她嗚咽出了聲音,也將頭從他懷中探出,她抓著他衣服的雙手,一點一點蔓延至上,最後攀住他的肩,抬頭,又向前傾,沾染著淚珠的小嘴,蓋在了他緊抿的薄唇上。


    他眼神微微垂下,近距離看著她被淚水染濕的睫毛,而薄唇微微開啟,接受了她口中那香蘭的吐息。


    “你不要我了嗎?”


    唇瓣相對,她瞳仁對焦,看著他的目光裏含著委屈的撒嬌。


    “安兒……”他放開了她,她一怔。


    隨後,他捧住她的腰,將她一把抱進懷裏,站起身,頭抵在了她的脖頸處,清涼的聲音有了些含糊:“你發誓,從現在開始,永生永世,都做我陸以川一個人的妻。”


    陸以川。


    這三個字,讓她心一驚。


    可隨後,在自己脖子察覺到有些炙熱的濕跡後,她因他的話僵住的身子,瞬間軟成了一團。


    記憶裏,突然想起她還在冥界時,被登彥施了善心看到了的人間景象。


    那個姓陸名以川的十六歲少年,站在盛開的梨花雨下,仰頭輕笑的模樣。


    有一女子,定會自天上來。


    在吾年幼時,就悄悄潛入我夢中。


    又在我年少時,挑逗我懵懂。


    細細想來,我陸以川看來自出生後,就該愛那個女子,要愛她一輩子,一萬年,生生世世……


    原來陸以川,是這個意思……


    “嗯!”


    她抿著嘴,從喉骨哽咽出一字。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剪去的發,哪有再回來的道理,成了他冥妻的事實,也不會隨歲月消散了。


    “那叔,你不能再走了!”


    她用這樣的回答,告訴他,她也不再當梨白了。


    當年梨白,愛上他也不自知,後來婚後明白感情,她深覺遺憾,其實有愛,說出來才是好。


    幸好後來成了白安安,有過一兩次靦腆的向他告白,如此想,總歸是沒什麽遺憾了。


    再後來,白安安的手機叮咚叮咚的頻繁響了起來,臘月十六的零點到了,是她的生日了。


    那個時刻,她邁入了20周歲整,活的好好的,雖然還是沒來月事。


    而她,也收到了很好的生日禮物。


    沒有兩年前,冒充他的那個人所贈送的,一顆永流傳的鑽石戒指,而是一顆靠結界和神力培育的梨花幼苗。


    她有些想問他那是什麽,但還是沒問。


    也想問他,為什麽現在才出現,可看著他淡然輕鬆的臉龐,她依舊沒問。


    大概,一切都結束了吧,若是他想說,一定會說的。


    的確是結束了。


    同一時刻,在那冰冷的大海裏,有一條白色的海豚在海水中遊的飛快,它飛身而起的時候,還能看到它圓圓的大眼裏,帶著清澈的眼淚。


    而在她前方,遊著一條沒有眼睛的金色海豚。


    它追,它躲。


    可是,它因為沒有眼睛,看不到前方的路,絲毫不知,就在它遊去的地方,正無聲的打開了一層通向另一個世界的結界,隻要它再遊一兩分鍾,絕對會陷入某些人的圈套中。


    它靈敏的聽力全然放在了身後白色海豚拍起的水花上,唯恐它追到,遊得很拚命,最終毫無意外的,墮入了另一個世界。


    就在進入通道的那一瞬間,隻見那金色的海豚,突然散出刺眼的白光,下一秒,它化身成了一個身型修長而矯健的男人,隻不過,他卻緊閉這雙眸。


    而緊追他不放的白色海豚,也在那一刹那,變成了一位曼妙的女子。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便下意識回了下頭,想要靠聽力去辨別一些事情,卻不想,緊接著,有一雙冰涼的手從他的身後,緊緊環過了他的腰。


    霎時,還有一對兒豐滿的柔軟,緊貼著他的背……


    “玥!”


    空洞的空間裏,有了空靈的女人聲音。


    瞬間,他那張迷茫的臉上,明顯帶了些震驚之色,隻是他的腦袋剛順著聲音,準確的扭過頭後,摟著他的女人卻渾身散發出一道通透的白光,隨後——


    “玥,來世再見!”


    他聽到了這樣一聲呐喊後,那如刀削的薄唇頓了頓,輕輕張開了。


    “xi……”


    在他沙啞而生疏的發出一個音節後,他的背後泛出了七彩的光,細細一看,才發現,那裏竟然有一塊石頭。


    三生石上,定三生。


    忘川河畔,難忘情。


    那是三生石,送他去了輪回的路。


    那時,冥界煉獄,那個在其中煎熬了已經兩年有餘的女人靈魂,突然變得厚重起來,隻見她望著天邊那陰雲上隱有的金邊,眼睛源源不斷的滑落血淚,即便靈魂還在忍受火海吞噬,雷電橫劈之苦,可幹澀的口中卻在堅決的說:


    “快了,很快了……”


    ……


    後來和靜知道蕭止墨早就站在門口了。


    心中的背上和抑鬱不知從何而來,女兒的哭泣讓她也更加煩躁,而出現的蕭止墨,沒有上前哄慰,而是默默看著她的狼狽模樣,讓她心中更有了一種怨恨。


    直到0點時分,她的手機響了。


    竟然是她定的鬧鈴。


    鬧鈴一想,蕭止墨看了一眼室內鋪灑的淡淡月光,邁進了一步,鞋底與地板碰撞的聲音,也被他刻意加重了一分,能讓和靜明顯聽得到。


    終於,他這樣看似冷漠被動的做法,讓和靜開了口:


    “時間到了,你不出去嗎?”


    他人靠在牆上,明知故問道:“去哪裏?”


    和靜回過了頭,“蕭止墨,我們說說話吧。”


    他沒有回答,離開牆壁,邁開腳步,走在床邊,坐在了她身邊。


    帶著清涼薄荷味的男人氣息,衝入了和靜的鼻腔,心情沉鬱時,她看著與她挨近的男人,眼中的眼淚,不僅多了起來。


    然後她說:“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止墨病好之後……就不是他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撇眸看了一眼,哭的他心有些疼的女兒,然後靜靜等著她繼續說。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止墨,我知道……我愛的他死了……我更知道……我或許該放下你,哪怕……我愛你……又或者,我已經分不清愛不愛了……”


    她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說著。


    可隨後,她又猛的垂下了頭,抬起手扯住了自己的頭發,語氣有些顫抖:“可這樣又如何……”


    “可這樣又如何,你的血是蕭家的血,女兒是蕭家的孫女,你身上的全部,你的胎記,你的沒一個細胞,都在告訴我,你是蕭止墨!”


    “可是……心不是了,心不是了,你不愛我……”


    “你愛的不是我……”


    獨自嘟囔著,她用力的薅著自己的頭發,甚至他都隱隱看到她鬢角的皮都被她拉起了一些,可見力道之大。


    他唯恐她把自己弄疼了,便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聲喚她:“和靜……”


    可她依舊沒有放手,但卻接著他的話:


    “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就這麽,沒有愛情,和你一輩子的,可為什麽,我的心好疼!”


    之後,她鬆開了自己的頭發,掙脫了他的手,將手握成拳,狠狠錘在了胸口上,“好疼,疼到不知該怎麽辦……”


    “蕭止墨,我們沒愛,可以陪伴嗎,能陪伴彼此到老嗎?”


    “可是,以前我覺得可以……可現在……看著那麽像你,流著你的血,也會繼承你很多東西的女兒,我做不到睜眼瞎了……我看不了你愛那個女人了!”


    這時,蕭止墨心中一頓,隨後,他卻鬆了口氣。


    她終於說了。


    可和靜絲毫不知他在想什麽,在孩子起起伏伏的哭聲中,她也哭喊著:


    “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你告訴我……世界上哪裏有賣後悔藥……我不想生孩子……不想嫁給你了,我後悔了……”


    其實,他能想到和靜會說些什麽過激的話,可現在突然聽到她說她後悔嫁給他,還生了孩子,心裏竟然那麽緊張。


    他雙手一顫,鼻頭有些酸澀。


    倏爾,他抬起捧住了她的臉,“和靜,冷靜一點……”


    因他的動作,她的眼神又他直直對視著,他亦看著她,然後在心中醞釀著能讓她安心的話。


    可是很奇怪,明明以前遇到白安安後,他總是能自然而然的說出很多,讓女人覺得會安心的話,可為什麽麵對和靜,一想到要去做些承諾或者誓言,會那麽緊張。


    靜下心想想,他以前能那麽對白安安說,是他從未考慮過她是否相信他,可現在……他卻怕和靜不信他,不對他抱有期待和期盼。


    如此一來,他在她麵前,也總是那麽小心翼翼。


    可就在他組織語言的工夫,和靜與他相對的眸光中,閃出了很明顯的憎恨,而後她一字一句道:


    “你是蛇……我知道……那一晚,纏繞我,強迫我,是你……”


    他愣住了。


    霎時,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不屬於他的事。


    他想到了有那麽一次,白安安掙脫他,跪在了陸以川身邊,又愛又恨的問他,為什麽不要她……


    當自己真的成了一個人後,才發現,女人的心,一開始就能察覺到所有了。


    “和靜,可我現在……”他一陣慌張。


    “那個……你能還我,還我愛我的止墨嗎?”


    她突然又掐掉了自己的哭腔,可平淡的語氣裏,卻滿是痛苦。


    “你總是在書房書寫安和靜,我知道,你希望……你的安安,歲月靜好,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愛,不過是海枯石爛的執著,可我們……走不出來,你的恬然自安,是屬於你的,而我的蕭止墨,再也不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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