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的一座白色宮殿內。


    梨白坐在院中的青石上,手中開著白色的花,看起來鬱鬱寡歡,玥站在他身後,表情有些擔憂。


    看樣子,他已經寬慰過了她,可她自己卻不能早早釋懷,又或者是,她心裏有了自己對此事的見解和疑惑。


    而就在同時,大日神宮內,重站在殿中,撐開的掌心上,有一株小小的樹。


    而他本人卻對東皇道:“前幾日事情是我疏忽,沒有顧忌梨白的心緒,今日我來向她賠罪,送她一份禮物。”


    “梨白隻是一朵花,本體沒有枝丫,亦沒有軀幹,多數花妖在秋季感覺不適,她還未曾過過秋季,但以防萬一,我打算為她換個本體。”


    他一語驚四座,東皇詫異:“換本體?”


    重點了點頭:“這株玉雨花樹,是重在凡界至陰之地精心挑選,我更是在其中注入了五千年神力,若是讓梨白的本體,與此樹相融,那我這五千年的神力,也屬於她,不僅能改了她的本體樣貌,也能讓她擁有我的一些神術。”


    他說的異常淡然,而在神宮內的神者,都被他的口氣驚愕的回不過神來。


    五千年的神力!


    天賦異稟的汐也不過如此,他一時賜予梨白五千年,她的力量,在妖族的新神中,也無疑擠進了強者之中。


    大家心裏都如明鏡,早就知道這位木神對梨白生了情,若是二人你情我願,親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他卻如此將梨白的傷心事看的重要。


    旁人唏噓不已,這事,也自然被東皇應允。


    在妖族與巫族情勢緊張之時,巫族其中一位祖巫,對他義女如此上心,還分散五千年神力給他,他於公於私,都不會拒絕。


    說不定,若是二人聯姻,還能改變一下如今這局勢。


    在重帶著他為梨白新尋到的身體去到她所居住的宮殿時,梨白看著他,卻滿是幽怨。


    看著她努起的小嘴,他不自覺的想起了那日他衝動的吻,心裏又有了燥熱。


    想著她可能生了氣,他走過去,彎下身子,與她平時後溫柔說道:“梨白,你猜哥哥這次帶了什麽,來為你賠不是了?”


    可隨後,梨白的反應,卻讓他有些愣怔。


    隻見她那雙吊稍大眼突然一紅,噙著眼淚問他:“重哥哥會不會有一日,不理會梨白?”


    “梨白為何如此問我?”


    “因……”她呢喃出一字後,扭過了頭,抬起雙手捂住了那張小臉才說:“因……那日旁的哥哥雖說,重哥哥輕薄了我,可梨白心中……卻怎麽都不覺得是自己失去了什麽。”


    “彥哥哥說,有人輕薄女子,轉身便會拋棄,而重哥哥……自那日後,直到現在,才來見梨白,心中不甚委屈!”


    說到這裏,她遮著的眼睛裏,滑落下了眼淚。


    他眼瞅著她的淚珠子從手掌下滑落,那一刻,心都酥了。


    他能不能理解為,這是梨白怕他拋棄她?


    須臾,他伸出手,一把將她抱在了懷中,似乎是有了上次的擁抱,這一次他抱的格外熟練。


    他尖翹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畔輕聲道:“怎麽會呢,那日玥因此事生了氣,將哥哥的衣服燒的極為不堪,還改變了季節,哥哥最近都在處理那些事……”


    “如今閑了,便趕緊帶了禮物來向你賠不是。”


    聽他這麽說,她將手從臉上移開,沾了眼淚的睫毛眨了眨,隨後她輕抿唇角,勾起了笑意。


    “當真?”


    而後重鬆開了她,將那棵玉雨花樹變出,道:“梨白隻是一朵小小白花,想不想日後成為蒼天巨樹,能有如雪一般的美麗模樣?”


    聽聞此話,梨白怔了怔,大眼裏帶上了興奮:“能嗎?”


    “哥哥賦予你新的身體如何,這其中還有哥哥的神力,你與其融合,也能與別的女子,一樣厲害,等來年春季,你便能開出滿樹的玉雨花。”


    他的話,讓她的表情由興奮到了害羞,她垂眸輕聲問:“真的可以如此嗎?也能與別的花妖一般,有一副紮地生根的身體?”


    “那是自然,因梨白可是哥哥心中,如今最為特殊的人!”


    他的語氣非常迫切,也讓她恍了神。


    隻是隨後,他瞳仁閃動,又道:“換體,哥哥需要將你的靈魂從花中分離,你需要脫去身上的衣物,哥哥可能……還會碰你的身子,同意嗎?”


    說實話,他這次尋這一法子來取悅梨白,不僅僅是為了她,其中還有自己的私心。


    自從上次她穿獸皮,露出身體的白皙皮膚後,他再不能忘,渾身被欲望纏繞,看過第一次,就想看第一次,他當真……越發荒唐。


    給她換個新的身體,能滿足他的私欲,但對她也是極好。


    縱然世間任何與草木有關的妖神,得到他的神力,猶如一步登天。


    梨白想了許久,在他的忐忑中,她羞紅著臉,答應了。


    而後她低聲道:“說起來,梨白的身子……哥哥已經看過了。”


    她還記得她降落後,在昆侖山上,與他的第一次初見。


    後來,在她的小殿中,她褪去渾身衣物,站在他麵前,由他以神力將她的靈魂與本體分開,而後又在那株玉雨花樹上,折下一枝,將花連接其上。


    接著,又將她的靈魂賦予那棵樹上……


    在他使出創造之力時,她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腳越來越重,身體有了前所未有的厚實感和安全感。


    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腳與樹融為一體,還有至陰之氣由她的腳貫穿了整個身子,待他神力收回後,樹融進了她的靈魂裏。


    做完這一切後,他馬上拿過她的衣服為她披在了身上,但他手中最後還一枝梨花枝丫。


    他將枝丫遞在她麵前,道:“這枝丫,便是你生命之本,哥哥本想將它印在你背後,但細想……還是放在胸口之上。”


    “為何?”她表示不理解。


    “這是你生命之本,有它一日,你就會安然無恙,放在看得見的地方,哥哥便可以安心一些。”


    她心生悸動,大眼閃爍不停。


    最終,他將那枝丫烙進了她的靈魂裏,再由肉體生出,在鎖骨上,形成了一道獨特而又漂亮的刺青。


    那之後,見過梨白之人,除了驚豔她的美麗容顏外,又對她脖子上的刺青無比讚歎,甚至還有不少妖神,去模仿。


    更甚者重還交代東皇,梨白擁有他的神力,便可獨自一人行動,因他能感知到她的位置,以及她是否會有危險。


    梨白對此更是興奮,有些想像別的神者一樣自由行動,也有點希望,能在陌生的地方,遇到對她極好的重哥哥。


    不巧有一日在夜幕降臨之前,她還真遇到了意外。


    她獨自一人跑去凡界熟練自己這副新身體後,不巧碰到了一頭凶獸。


    凶獸自混沌之時便存在,平時生活在距離她所在之地的數千裏開外,卻不想那日怎麽就會被她遇到。


    她被凶獸扯破了衣服,與之對峙絲毫不是對手,最後落得一身狼狽,體力耗盡,她第一次遇到危險,心中實在害怕,口中不斷呼救。


    在她眼看著就要被凶獸撲倒一口吞下之後,卻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被玉帶束起的長發隨身飄動,他隻是一掌,便將她毫無招架之力的凶獸擊與千裏之外。


    然後她還聽到了他焦急的聲線:“梨白,受傷否?”


    他雖是這麽問,可他卻又沒給她回答的機會,便瞬身在她身邊,將她一把抱在了懷中,對她道:“幸好我的神力與她相連,若要是遲一些,當真會釀成大禍。”


    “大禍?”她疑惑道,還抬起手碰了碰臉上發疼的地方。


    那裏有了小傷口,滲出了血。


    “若是你稍有差池,你讓哥哥怎麽辦!”


    說罷,他抱著她離開了那片是非之地,去了一處落滿金黃樹葉的地方,為她治好了身上的那些小傷,又一次將他的衣服穿在了她身上。


    她自出世後,即便被羲和收養,但看的更多的,卻是羲和對她十位金烏哥哥的寵愛,越是有次對比,她越是好奇靈魂與靈魂之間,互相衍生而來的感情。


    有些期盼,也有些羨慕。


    她曾求著玥帶她再去昆侖山,靠著建木,她有滿滿的歸屬感,後來她又拜見女媧,聽她講陌生的靈魂,如何生出情愫相濡以沫。


    女媧曾對她言,自上蒼誕生神與妖後,大多都是倚天地而生,並無生身父母,而那些最古老的神靈,早早參透了相互依靠才能更強的道理。


    於此,他們生出了情愫。


    而在此情愫之中,靈魂深處又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若是遇到動情者,身體會有衝動,想要與之結合,徹底互融。


    若是這麽做了,便會又生出更深刻,更恒遠的感情。


    那時,她不能明白女媧所言,可如今在她孤身一人遭遇危險後,有一男子,救她於水深火熱,還極為擔心她的安危,她雖然還不能徹底明白女媧的意思,可卻在心中輾轉思考著一件事。


    若是要與一人相互依靠,好希望……是重哥哥。


    心中有了這樣的念想,她喉骨吞咽,想起上次她“誆”了他沒有被發現,於是這次,她垂下了頭,甚至那張小臉因心虛還紅到了耳根處。


    她沉默不語,可身子卻突然抖的厲害。


    坐在她身邊,看遠處風景入迷的重察覺到她的異樣後,便問:“怎麽了?”


    “突然……有些冷。”她將頭垂的更低,唯恐她透過她的表情,察覺到,她是在說謊。


    可他並無去細看她的表情,而是撐開手臂,從她背後繞過,道:“哥哥身子熱,抱你會子可以?”


    “那……隻能……如此了。”


    眼瞅著自己的小主意第一次便奏效了,她無比緊張的握住了小手,等著他把她摟進懷中。


    而他也很及時的見她攏入懷,還將她的頭往胸口處緊了緊,她聽到了他跳動劇烈的心跳聲。


    她此時也思緒萬千,但身體卻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覺得這世間和歲月,真是甚好,他……也甚好。


    重還想著怎麽與她親近一些,不想她自己說冷,隻覺得真是上天也在相助於他,抱她在懷後,他能察覺到她的身子有些冰涼,隻是不知,她為何將頭垂下,發絲擋住了她一半的臉,他都看不到她的臉了。


    他們二人周圍,隻有風吹動落葉的聲音,良久後……


    他也垂頭看向了她,輕聲問:“梨白,你覺得哥哥與別的男子比起來,如何呢?”


    他突然這麽問,她心中一緊,隨後磕磕絆絆道:“甚好。”


    “甚好?甚好是何意?”


    “就是甚好,不願……不願與哥哥生分,想……想像汐姐姐一般,能陪著哥哥,若是也能陪你五千年就好了。”說罷此話,她還抬起眸,偷偷看了他一眼。


    不巧,就看到了他掛著笑的表情。


    瞬的,她那張臉紅的如這夜幕前的彩霞。


    “哥哥真是驚訝!”他道。


    “嗯?”


    “沒想,梨白竟與哥哥想一起去了,哥哥也曾想,若是未來,你希望我一直陪著你就好了。”


    “若真如此?”


    他沒言語,隻是衝她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而她卻抿著小嘴,擋不住笑意。


    “梨白,哥哥有些話想要與她說說,趁如今凡界天色尚早,你可願跟哥哥去一些地方?”


    “好!”


    之後,他們離開這金黃鋪滿地的地方,重帶她去了北冥。


    那一眼望不到的北方之海,在傍晚倒映著紅霞浮動星辰閃爍的天。


    他站在那裏,對她道:“你可知,甚是喜愛你的鯤鵬,便是由此海生出,他最初,是一條為鯤的大魚,後來化為鳥,為鵬,落入鳳族,長留神界。”


    “我知,鯤鵬哥哥水性極好呢!”她看著那廣闊的海麵,附和著,但還是有疑惑,“為何哥哥帶我來此處呢?”


    “哥哥……存在數萬年,看到過一如此寬廣的海枯竭成沙漠,也看多南邊的大山,塌爛到與大地融合,你知海枯石爛,需要多久嗎?”


    她搖頭。


    “哥哥也記不清需要多久,但隻是,如今看著這海,知道它總有一日,也會枯竭,便想……若是它枯竭之日,你還能站在我身邊,就好了。”


    看著海平麵,他聲線拉長,說的深情滿滿。


    而不知是不是麵前的大海太過莊嚴,她被他的話壓的有些沉重,深深呼了口氣。


    她不知該怎麽去回答,更沒想到,重哥哥竟然會說如此的言語。


    可重也沒期待她回答,而是繼續道:“海水枯竭,山河崩塌,都是災難所指,天亦會降下天火,在大地之極,更有極寒的冰川遍布世界,草木與我同生,自古就有許多花妖樹妖誕生,但他們……都不能幸免。”


    “不知為何,遇見你之後……我總怕你也有如此一天。我昨日有夢,夢到你身處危難一種,夜半驚醒,遲遲不敢睡去,便偷偷去了你殿中,看到你在熟睡,便安心了。”


    說到這裏,他衝她笑了笑,“你可怪我?”


    她搖了搖頭,哪裏還有心思去想會不會怪他跑去偷看她,心中自是不甚動容,“哥哥這麽擔心梨白嗎?”


    “嗯,無法自持,心不由己。”他說罷,目光微垂,看著她的眼睛。


    “今日,梨白以為自己真要為那凶獸果腹了,可在哥哥突然出現後,當真是欣喜萬分,也在想……若是以後,哥哥能一直陪著我,該有多好。”


    “梨白如此信任哥哥,當真是覺得倍感欣慰。”


    此時,夜來的極快,不一會兒字,天便成了湛藍,那一望無際的北冥,瞬的暗下了顏色,但卻又映襯出了天際的銀河,看起來極美。


    甚至那一輪清冷的勾月,也倒映在水中,如夢如幻。


    “入夜了。”梨白說了一句。


    他含糊了一聲,“嗯,梨白……哥哥出世後,世間便有日月,你說未來……是日月先滅,還是哥哥先滅?”


    他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她側著腦袋,有些不懂,“哥哥是遠古之神,應該會與日月同壽的呀!”


    “若是如此甚好,日為草木帶來溫暖,月為草木帶來精氣,若是靈魂不滅,那哥哥希望……我對梨白之情,能如日月恒古交替一般,矢誌不渝。”


    這樣的話,對於她這剛出世的小妖來說,真的太過沉重,可她心中卻越發覺得身邊的男子高大的如同那巍峨的山峰。


    她看看遠處的山巔,再看看眼前的大海,舉手便可觸摸到月光,而她那顆心,卻突然被盛的很滿,但這種感覺,她卻說不明白。


    可就在此時,有一雙大手,握住了她的雙肩,她一回頭,對上了那雙幽深而明亮的桃眸。


    她表情一怔,胸中的那顆心,躍動的厲害。


    她粉唇輕啟,想要說些什麽,可麵前離她極近的男子,卻滿含期待的問她:“梨白,你喜歡哥哥嗎?你願意與哥哥互相依靠,在一起嗎?”


    當他把心中的決意赤裸裸的說出口,她覺得渾身騰起了一陣灼熱的溫度。


    “哥哥……你……”


    “梨白,本尊……”說到這裏,有些話,他也不知該如何去說,隻是重重的喘了口氣,目光抖動看著她的朱唇。


    最後心中一沉,終於是沒忍住,將她一舉拉入懷中,頭也順勢俯下,薄涼的唇蓋在了她的小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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