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麵具,席無玥看著雪兒那雙清墨般的眼眸,那樣的眼神……


    他的心,咯噔一聲。


    但他卻沒任何動靜,隻是和藍冰兒靜靜看著兩人的互動。


    此時住院大樓下,站了好多媒體記者,看樣子他們是做好了采訪蕭止墨的準備,就等他下來了。


    在有些人按耐不住之時,有人便看到蕭止墨摟著白安安的肩,兩人朝大廳走了出來。


    一直糾結剛才的白安安,根本沒想到之前那些圍在醫院門口的記者們,突然衝到了住院大樓。


    她與蕭止墨,和那些攝像機、照相機,打了個照麵。


    等她再去遮擋自己的臉時,已經來不及了。


    看到她模樣的人,都呆住了。


    可隨後,是絡繹不絕的快門聲,他們兩個,這一次被那些來取材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們來這裏前,可是做足了白安安的功課,現如今看她那張臉……漂亮是漂亮,卻沒了她最初的清純。


    有眼尖的人看出她現在的樣子像藍冰兒,可她卻又少了藍冰兒那種出塵的美。


    但是……


    雖然沒了兩者最明顯的特點,可她如今的樣子,有一種說不來的美麗。


    且不說五官依舊精致,那飄飄長發,膽怯的神態,似乎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那種美該如何形容,就像是冰川之中,抽出了嫩芽!


    美的不可思議。


    如今她那張臉,簡直就是把她最初的美留了下來,還把別的地方,改成了藍冰兒臉上最美的模樣。


    有人震驚於她如今的樣子,也有人開始了自己的工作,把話筒對著蕭止墨,問道:“蕭先生,請問和靜小姐現在傷勢如何?”


    “蕭先生,之前有消息稱和靜小姐手術中還喊著您的名字,請問你們是否在一起過?據您的校友透露,您追求過和靜小姐,這是真的嗎?”


    突然的問題如洪水般滾滾而來,靠近白安安的記者們也開始衝著她發出了攻勢:“請問你是白安安小姐嗎?”


    “之前的新聞你知道嗎,你和蕭先生如今是什麽關係,有網友分析,你插足了兩人的感情,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


    “據說白安安小姐如今隻是大一新生,可十月份卻從未上過課,這樣真的好嗎?蕭先生您能否對此解釋一下?”


    白安安以前看電視,就覺得很多明星們每天對著那麽多相機話筒,應該很累吧,那一閃一閃的燈光,不會照壞眼睛嗎?


    如今她自己經曆一次後,才知道這其中的壓迫感。


    每一個人,絲毫不考慮後果,抓著問題就問,若是想問會讓人尷尬的問題,他們便把責任推到“網友”身上。


    在一旁等著的陸以川和雪兒,他們沒有看到蕭止墨和白安安,但看著那一堆記者突然朝著某個地方圍成了裏三層外三層的圈,他們也知道,應該是兩人下來了。


    可是兩個人誰都沒有做出動作。


    雪兒雖然戴著麵具,可那雙露著的眼睛,不難看出她沉下了小臉,陸以川也是同樣的表情。


    那些記者們的問題,兩人都聽到了。


    雪兒沒有動作,是因她隻是來看白安安,人間那些瑣事,她一個小孩子並不懂,也不會去關注,隻要見到媽媽就可以了。


    而陸以川卻是在等。


    他知道蕭止墨會應付的了,但光天化日之下,他即便能力強大,對於普通人,也不會做什麽,要是因為他拘泥,安兒被別人中傷了,他再出去也不遲。


    若那螳螂捕蟬來形容他擔心安兒,那席無玥和藍冰兒就是真正的黃雀在後了。


    兩人都沒想到,白安安燒傷恢複之後,會變成這副樣子!


    尤其是藍冰兒,一臉的驚慌失措,一副心虛的模樣,而席無玥,雖然震驚,卻也沒有表現出來。


    陸以川按兵不動,席無玥也裝作無意的看著。


    此時藍冰兒正在認真聽著那些記者的采訪,而席無玥卻慢慢後退一步,他抬起手甚至兩跟手指,按住了太陽穴,然後閉上了眼。


    被人給圍住了,蕭止墨把白安安護在了懷裏,但也耐著性子簡單回答了幾個問題。


    “靜靜和我從小長大,我名字,另有隱情,我知道她在乎我,但我們並不是你們所想的那種感情,謝謝。”


    “靜靜現在的傷勢,我不便透露,她沒有生命危險,不久後會康複。”


    他話說的彬彬有禮,可表情卻陰沉的可怕。


    白安安有意往蕭止墨懷裏躲,因身邊擁擠,有人一直在偷偷拉她,試圖讓她和蕭止墨分開些距離,好從她口中挖些東西。


    而就在這時,突然人群裏,有一個扛著攝像機的高大男人,突然像中了邪一般,不要命的扛著攝像機朝蕭止墨衝了過去!


    他身型高大,這一衝還撞到了幾個瘦弱的記者,蕭止墨在這種情況下不能做太大的動作,於是他鬆開了白安安,自己抬起手摁住了撲過來的男人的胸膛,以至於他沒有被撞到。


    可就在這一瞬間的工夫,下意識去躲的白安安,被人群裏的什麽人給拉了一下,那力道大的驚人,白安安直接撞開了幾個記者,朝外摔了出去。


    好在有個女記者拉了她一把,沒至於摔倒,可就是因為這突發狀況,兩個人被那些媒體人分開了。


    這就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陸以川看到這裏,不淡定了。


    一些記者抓住了機會,麵對名不見經傳的白安安,問題問的比麵對蕭止墨犀利了很多,陸以川聽了個清清楚楚。


    雪兒揪著眉頭,對那些大人的做法,一臉不能恭維,而陸以川卻在她不注意的時候,突然瞬身消失了。


    孩子回過頭,有些不懂這位陸叔叔要幹嘛。


    屆時,遠在暗處的席無玥把手指移開了太陽穴,他睜開眼,那隻手並沒有停,而是使出了更強的神力。


    藍冰兒眼睜睜看著雪兒與他們越來越近了,近到伸出手就能碰到。


    她不懂席無玥為何要這麽做,可下一秒,隻見席無玥突然把手朝著雪兒伸了過去。


    因這是空間術,他的手真的伸到了雪兒身邊……


    就在雪兒隱隱察覺到有些異樣時,她的肩膀便突然被一隻異常有力的大手給握了緊,孩子小臉一震,下意識的朝後扭了過去,可就是這一刹那,憑空伸出的另一隻手,按在了她臉上。


    須臾,她的麵具被掀掉了。


    “啊——”


    同一時間,陸以川突然從某個拐角大步走了出來,他顯出了形,可緊接著他在喧嘩之中聽到一道稚嫩的叫喊後,怔了怔。


    聽出了那是雪兒的聲音,可在看人群裏被圍的嚴嚴實實的白安安,他竟然不知道該朝著哪個過去!


    雪兒隻是意識到危險後下意識大喊了一聲,可她扭過頭去並未看到任何人!


    但她臉上的麵具,卻真的憑空消失了。


    此時,在空間術的另一頭,席無玥和藍冰兒在看到雪兒那張臉後,皆是一驚。


    兩個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陸以川看了蕭止墨一眼,看他推搡著人群朝白安安走了過去,他終究是朝雪兒奔走而去!


    安兒現在有蕭止墨,即便被人多問了幾個難纏的問題,卻不會有什麽大事,而雪兒來自冥界,如果在這裏被什麽人發現展開了攻擊,那就麻煩了!


    料想雪兒之前就認識他,他即便不知道她生父是什麽人,也能想到或許是有些交情的,如果他收集到靈器後會成為另一個人,那他更是能堅信。


    於情於理,他得護住雪兒!


    麵具被搶後,雪兒兩隻小手流出淡綠色的神力,那雙機靈的大眼瞪的老大,小嘴撅著,警惕的看著四周,一副要把摘她麵具之人找到的模樣!


    所以她絲毫不知道陸以川又出現了。


    陸以川過去時,雪兒正背對著他,但陸以川看她腦袋後的麵具繩不見了,想著她應該是摘了麵具,可他的想法還沒徹底消散,下一秒,他那張緊張的臉,便僵住了……


    雪兒回過了頭。


    兩人猛然的四目相對。


    他看清了她那張臉。


    突然又起風了。


    顯身的陸以川站在陽光下,有一種清清涼涼的帥氣。


    因早就剪了那一頭墨色長發,他的裝束再無明代那般的俊逸威嚴,潔白的白襯衫穿在他身上,很適合。


    溫涼的秋風吹動了他的發絲,明亮的光在他的瞳仁裏折射出了五彩的斑斕。


    他現在,與雪兒的距離約是五米左右,兩人靜靜的互相看著。


    爹爹說過,她不能讓陸叔叔知道她是娘親的孩子,那樣會影響娘親與陸叔叔之間的事情,恰好她與娘親都喜歡爹爹做的麵具,那她便每天都在身上帶著一個麵具,遇到不能遇到的人後,她就戴在臉上。


    之前她對陸叔叔,從未有過什麽好奇之心,可是從上一次與陸叔叔相處之後,她孤單的睡在爹爹的殿中,就夢到他了。


    她後來都無心玩樂高了,好多次她都坐在黃泉河邊,看著那能衝洗出真實的河水,她想了一遍又一遍,如果有一天陸叔叔知道她是娘親的女兒後,會不會喜歡她?


    還是會因為她,連娘親都不理了?


    思及此,孩子的心裏害怕起來,這一邊是陸叔叔,那一邊就是忘了她的娘親。


    該怎麽辦。


    驀地,雪兒那雙與白安安,更與藍冰兒極其相似的大眼裏,噙上了眼淚。


    而陸以川被孩子那張臉震驚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該如何去猜測如今的情況。


    那張臉,竟然和他記憶裏的梨白,那麽相似。


    孩子遇見他就叫他陸叔叔,那一定是早早就從她父母口中認識他了,可為什麽,孩子不肯告訴他,她的父母是什麽人?


    而如今,看著那張與他愛人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美麗小臉,他該怎麽去接受這個事實?


    他這才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他尋找了梨白,四世……


    他找不到她的那些時日,她在做什麽?


    別告訴他,在他苦尋她的時候,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過。


    他想起了雪兒之前曾問過他的那個問題——


    如果您的老婆,嫁給您之前,有過一個孩子,你會把他當自己的孩子嗎?


    不可能。


    這其中,究竟有過多少事情,他覺得自己在缺失記憶的情況下,腦袋的負荷有些承受不了了。


    他不敢想自己和雪兒有什麽關係,因孩子在他麵前對於父親,從未有過異樣的表現,說明孩子有一個實實在在,陪著她的父親。


    可若是這樣,她愛的女人,真在他所不知道的時候,與別人有過了孩子?


    意識到這些,他渾身有了難以接受的痛楚。


    雖然他依舊是靜靜的站著,英俊無儔,可那淡薄的靈魂,卻在絞痛著。


    太多太多的疑問,讓他無從去想。


    如果他愛的那個女人,讓他執念未消,隻想找到的女人,與別人有過深情,還有過結晶,那他如今不能輪回,收集靈器,還有什麽意義!


    再一想,如果他輪回了四世都未能找到梨白,這也太過離譜!


    而如今他唯一能猜的,就是冥界有什麽人,刻意讓他與她錯過的!


    可是,如果錯過了,他們的命運真的在被什麽人擺布,那他缺失了很多記憶,曾經根本不記得她,那錯過便好了,如今冰兒和安兒與他有了糾纏,這又算什麽?


    甚至他能確定,梨白定在安兒與冰兒其中一人身上。


    再想想孩子的話,嫁給您之前,有過一個孩子——


    看來梨白如今真在他的身邊,還想著帶著雪兒與他在一起嗎?


    與別人有了孩子,還要和他在一起?


    那雪兒的生父是什麽人,那個人又懷著什麽心思?能與梨白有了孩子,不可能沒有感情!


    要真是這樣,這都是什麽!


    看著雪兒那張臉,除了能看到梨白的影子,根本看不到她還像什麽人。


    他突然紅了眼眶。


    有些絕望和悲傷,突然就灌滿了整個胸腔。


    “陸叔叔……”


    看著他,孩子小嘴一張一合,哽顫著嗓音,甜甜的喚了他一聲。


    驀地,他戰栗的靈魂一陣發麻,渾身沒了力氣。


    孩子的那一道聲音,仿佛帶走了他的所有,還把他送去了忘不到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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