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她再唱了。”羅先生說。


    “我已經再三告誡她不要再唱,但她就是停不下來。也許,這也是她活著的唯一理由吧?”魯豐收回答。


    “再唱下去,她隻會速亡。”羅先生歎氣。


    黑暗中,一股酒香彌散開來,應該是羅先生又開始喝酒了。


    林軒也忽然很想喝酒,因為他心中存了太多事,如果不靠酒精來麻醉、舒散,心上的負累就要把自己壓垮了。


    “林先生,如果你不肯出手,她就死了。”魯豐收又說。


    林軒沉思了一會兒,低聲回答:“讓我見見她——如果方便的話。”


    魯豐收、羅先生同時長出了一口氣,或許他們就是在等林軒說出這句話。


    “帶林先生去見小小姐。”魯豐收吩咐。


    黑暗中,一隻柔軟的手伸過來,握住了林軒的右手,輕輕一拉。


    林軒站起來,跟著那人向前走。


    感覺上,他們一起走過了一條約有五十步的長廊,然後左轉、右轉兩次,各行了二十步,便到了一個有著淡淡薰衣草香的地方。腳下的地毯似乎加厚了很多,踩上去極軟,沒有絲毫的聲響。


    整個過程中,那歌聲時斷時續,一直響著,並且越來越近。


    “小小姐不能見光嗎?”林軒問引路的那人。


    兩人停住,那人就放開了手,靜默站立,無聲無息。


    “沒有光,如何能看到她?”林軒又問。


    黑暗中,一連串門戶開啟聲響起來。聽聲音,有十幾扇門一起打開,然後林軒就聞到了熟悉的維多利亞港海風味道。


    港島人對那種味道再熟悉不過,而它又與世界上任何一個沿海城市的氣味不同,除了海風、海腥,更夾雜著現代化大都市繁盛發展、欣欣向榮的蓬勃之氣,聞到它,立刻讓林軒覺得精神一振。


    “就在前麵,向前十五步即可。”身邊的人低聲說。


    林軒聽得出,那正是侍奉他喝酒的兩個女孩子之一。


    “謝謝。”他極有禮貌地說。


    他向前走,十五步之後,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一個麵向大海的露台。海風迎麵而來,臉上微有涼意。


    歌者就在十步之外,那聲音仍舊響著,一句接一句,全都是《詩經》裏的名句。


    漸漸的,林軒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氣。那歌者一邊唱歌一邊嘔血,實在是一幅極為淒涼又極為綺麗的畫麵。如果不是黑暗掩蓋了一切,觀者早就人人震驚了。古今中外有嘔血棋局,但這“嘔血長歌”還是極少見的。


    “不要再唱了。”在黑暗中站了幾分鍾之後,林軒忍不住勸誡。


    那歌聲停了,但並沒有人開口說話。


    “奇怪,如果我們麵向維多利亞港的話,應該能看到海上、船上的燈光,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到?難道這裏被布置了某種奇門陣法?”林軒又問。


    他希望對方出聲,那樣對話才能繼續下去。


    時間寶貴,他不可能把時間全都耗費在這裏。


    歌者沒有回答,隻是幽幽一歎。


    林軒的心猛地一震,因為這歎氣聲聽來十分熟悉,竟然像是堂娜發出的。


    於是,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踏出一步,對著那發出歎氣聲的地方凝神望著。


    正前方漸漸地亮起來,然後如林軒所料,他看到了遙遠的燈光帆影,那正是他熟悉的維多利亞港的夜色風景。


    很快,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足有三十步長、十五步寬的一個巨大露台上,而這露台又被設計為一個巨大的舞台,那歌者就坐在正前方的露台邊緣,呈現出一個朦朧的剪影。


    林軒向前走,但剛走了兩步,便觸到了一層柔軟的絲網。


    他伸出手,想拉開那網,走近女子身邊。


    “不要過來。”那坐著的女子說,“走得太近,往往就不容易看清楚。就這樣遙遙看著,已經足夠。世界上有太多事,你越想看清楚、問清楚、想清楚,就越迷茫、混亂、糊塗。所以,保持一種混沌之心,才是最重要的。”


    林軒停下,覺得女子話中極有深意。


    “你說得很對。”他大聲說,“但你也許想過,人體內的血液是有限的,像你這樣,邊唱歌邊嘔血,很快就到了強弩之末,再也做不成任何事了。”


    那女子戚戚地笑起來:“做事?我在這裏,就是最大的意義。”


    林軒問:“怎麽說?”


    那女子回答:“不要問,答案就在你心裏。”


    林軒低頭,不覺苦笑。


    他起先以為自己是來開導小小姐的,但看起來對麵這女子並不需要自己的開導。


    “我知道你為什麽來。”那女子說,“但我想告訴你,一切自有定數,我們不能改變什麽。如果真的想改變,就改變我們,讓我們適應這個複雜難懂的世界。生與死,都不是一個人能左右的,就像你剛剛說,我會因嘔血而亡,但我並沒有——三年如一日,邊歌唱邊嘔血,不也是好好活過來了?”


    林軒捫心自問:“我為什麽來?難道不是羅先生的指引?難道不是因為想從‘魯門’這邊找‘以太’的線索而來?”


    他又抬頭看那剪影,對方果真像極了魯豐收出示的熒光畫上的女子。實際上,按照魯豐收的說法,對方隻有十五歲,但此刻她說話的成熟程度至少在二十歲左右,思路清晰,條理井然。


    這種情況下,如果他走過去,也許就能完整地湊齊了龜甲上的那幅畫。


    他敏銳地意識到,一切都像是一個神秘的契機,一旦那幅畫被印證,則大預言師魯望西的預言也會成真。


    “我是為預言而生的。”那女子說。


    林軒對於預言師的世界知之不多,但還是在某些秘密資料中看過那個行業裏的一些秘聞。


    “天機不可泄露,泄露天機者必死”——這就是預言師世界中的鐵血箴言。


    一個好的預言師一定能夠給這個世界帶來很多有指導意義的警示,如果讀懂了那些,人類就會少犯錯誤,盡量減少生命發展中的錯誤。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好的預言師是人類世界的燈塔,至關重要,不可或缺。他們也像火炬、拉住一樣,犧牲自己,照亮世界,最終下場淒慘無比。


    其中,人類世界公認的五千年來最偉大的預言師就是諾查丹瑪斯,他留給這世界的《諸世紀》已經成了人類發展進程中的無價瑰寶。


    所以,自從諾查丹瑪斯出現,這“預言之王”的偉大稱號就再也不可能歸屬別人,隻能由他一人獨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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