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不少人要殺你。”魔術師說。


    林軒點頭:“也許吧,謝謝你救我。”


    魔術師搖頭:“別謙虛了,即使我不出手,你也能躲過這顆子彈。隻不過,我想向你展示這世界的神奇之處。”


    林軒伸手,把那顆子彈拿起來,隨即判斷出子彈來自於一支俄製步槍,射程能夠達到一千五百米左右。


    他向自己右側看去,白雪皚皚的山坡上有著許多高低起伏的溝坎,那是狙擊手們絕佳的天然掩體。


    “堂娜所屬的間諜機構一直都沒有放棄對‘地球軸心’的追索,又一路跟隨到這裏來,真的是陰魂不散!”他忍不住歎氣。


    江湖行家們說的沒錯,任何人一旦招惹上超級大國的間諜組織,這輩子就別想安穩了。


    來自間諜組織的殺手如同跗骨之蛆,隨時出現,隨時開槍奪命。


    “命運的安排,真的令人無話可說!”林軒心底輕輕地感歎。


    如果堂娜不死,這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其實,狙擊手並不知道,此刻射殺你根本沒有用,因為你的靈魂在這裏呢。”魔術師彈了個響指,指尖上的火苗離開皮膚,躍升於空中,又輕輕落回原處。


    林軒反手摸摸自己的左胸,那裏一片沉寂,像是遭到人類遺棄的城市廢墟。


    “這一切真的很神奇。”林軒由衷地說。


    “別擔心,我沒有惡意的,隻是孤獨久了,希望能跟一個智力相當的人談談心,聊聊天。”魔術師一笑,“尤其是在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很想嚐試著打開心扉,讓別人看到真正的我。”


    林軒凝視魔術師的眼睛,直到對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之前,他無數次在電視上看過魔術師的近景魔術表演,也曾為魔術師出神入化的技藝所折服,但是這一刻,他從那眸子裏看到的隻有瀕死者的哀愁。


    “還沒有一個女孩子真正地愛過我,有很多年輕靚麗的女孩子愛的隻是我的錢、我的名,或者說,他們愛的是聚光燈下光鮮亮麗的我,誰也不肯試著了解我的內心。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個叫‘田夢’的女孩子。”魔術師的眸子深處飛起了兩朵火焰,仿佛“田夢”這兩個字是一顆神奇的火種,點亮了他心底深藏的枯柴。


    林軒有些意外,因為之前田夢從未提到過跟魔術師有關的事。


    “喂,你們下來,上麵危險!”仍舊空中小姐打扮的田夢由機翼下麵鑽出來,手中倒提著一支長槍,槍身上加裝了白綠相見的迷彩色瞄準鏡。


    舷梯上當然危險,但林軒與魔術師都忘記了死亡的威脅,泰然自若地麵對麵交談著,對田夢的話充耳不聞。


    “林軒,你下來,上麵危險!”田夢又叫。


    林軒當然知道,在這種一望無際的荒原上,狙擊手全都可以化身為揮舞鉤鐮的死神,扳機之下,槍槍奪命。


    他沒有選擇躲避,因為魔術師隻字未提“躲避”。


    這種時候,誰主動說“躲避”,誰在氣勢上就輸了,尤其是兩個男人都跟“田夢”扯上了關係。


    本來,林軒想遠離田夢,遠離51地區,將這一部分內容徹底地從自己記憶中刪除。如果沒有魔術師的卷入,他將坦然放棄田夢,心底不起任何波瀾。


    可惜,魔術師偏偏卷入了,而且一照麵就單手捕捉子彈,亮了極高明的一手。上天推出這樣的情節安排,等於是令林軒直麵魔術師的挑釁,讓他想躲都躲不開了。


    “她在叫我們下去。”林軒說。


    魔術師背對機翼下的田夢,淡淡地回應:“她關心你。”


    林軒微笑:“她也關心你。”


    魔術師笑了笑:“她更關心你,因為我隱約覺得,你在她心中最最重要。”


    林軒不動聲色地回答:“不見得,她對每一位朋友都一視同仁。”


    魔術師大笑:“是嗎?你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情感是不是?明知道她愛你,卻一直躲躲閃閃。如果換作是我,早就追隨她天涯海角,永不離棄。”


    林軒一字一句地回答:“可惜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長期以來,林軒絕不將自己跟任何男人比,尤其是同時代、同年齡的男人。他知道,英雄改變這世界,平凡的人被世界改變——他要做改變世界、改變命運的蓋世英雄,而不是隨波逐流、鼠目寸光的平凡人。


    無意識之中,他已經將自己的目標定在人類世界的至高點上,即“為全人類和平而奮鬥終生”。


    正是有了這樣的目標,他才視江山為糞土,不屑於任何男人、任何事端的挑釁。


    別人看重的東西,在林軒眼中,隻不過是浮雲、芻狗而已。


    “這一刻,我可以讓你消失、讓她消失或者讓任何東西消失,把這世界弄成一個殘缺的披薩餅——”魔術師向遠處的烏雲濃霧一指,“在那裏,存在著一個通往異時空的‘門’,隻要我願意,可以帶走你、帶走她或者帶走這架飛機乃至於現場所有的人。但是,我現在隻要你一句話——”


    田夢沒法命令兩人下去,隻有提著長槍上了舷梯,站在舷梯中段,將長槍架在舷梯一側的扶手上,瞄準子彈射過來的方向。


    那麽這種情況下,三個人全都暴露在狙擊手的視野中,處境同樣危險。


    林軒確信,田夢是因為他才將自己暴露出來。這種奮不顧身的搏命打法是高手大忌,很容易造成難以挽回的慘痛結果。隻是,當著魔術師的麵,他什麽都沒說,也許一開口向田夢說什麽,就會傷了魔術師那顆脆弱的心。


    在愛情戰場上,林軒是絕對的勝利者,魔術師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要我一句什麽話?”林軒淡淡地問。


    “你要她嗎?”魔術師徑直問。


    林軒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任何一個答案都要承擔責任,並且是一生不變的責任。以他目前的處境,似乎無法給予任何人任何承諾。


    “你不敢回答?我早知道你會如此,所以才用這團火取代了你的心。現在,你的思想完全脫離身體,可以與這個世界直接對話。你甚至不必回答,我已經看透了你的內心。”魔術師說。


    田夢突然開槍,她手中狙擊步槍的後坐力極大,通過舷梯的扶手傳遞上來,震得林軒掌心微微發麻。


    當然,後坐力越大,槍械的殺傷力就會越大。


    五百米之外的一道雪穀中,有兩人突然躍起,又仰麵倒下。


    兩槍過後,田夢出聲求救:“來的都是高手,雪穀之中至少還埋伏著十人以上。林軒,我一個人隻怕應付不來,需要你幫忙。”


    林軒觀察過形勢,必須一人正麵阻擊敵人,一人由低穀處迂回突進,才能化解這次危機。


    “請讓一讓,我要下去幫忙。”他說。


    “那不重要。”魔術師搖頭,“我們站在這個位置,隻要我願意,任何子彈都無法突破所謂的‘子彈時間’,都是完全可控的,就像剛剛那顆子彈一樣。”


    林軒完全可以推開魔術師下去,但他剛剛抬手,瞬間又改變了主意。


    他能夠判斷一件事的輕重緩急,此時此刻,讀懂魔術師的心事,比殺光那些狙擊手更重要的多。


    “告訴我,怎麽樣才能讓一切消失?”林軒順著魔術師剛才的話題聊下去,“難道就像‘大衛科波菲爾變走飛機’的過程一模一樣對嗎?”


    田夢連續開槍,雪穀中又有人中彈身亡。


    她的射術相當高明,一名敵人沿著雪穀向北麵滑落的過程中中彈,慘叫著倒下。


    林軒不再注意槍聲,而是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魔術師的臉。


    魔術揭秘師已經公開了大衛科波菲爾的秘密,即——飛機從沒有真正離開停機坪。


    彼時,為了增強表演效果,飛機周圍有許多探照燈,還設置了警戒線將停機區域隔離開來。在強大的探照燈和觀眾之間,有一道圍網將飛機圍了起來。飛機最初滑行進這個區域時,探照燈之間的一個缺口是沒有圍網的。待飛機發動機熄火,機組人員走下飛機,技術人員就將這最後一塊圍網連接起來。當燈光從圍網背後照過來的時候,觀眾就會隻看到網上的圖像,當燈光從前麵打過去的時候,觀眾就會透過此網看到後麵的物體。於是,觀眾透過圍網看過去,能夠很容易地看到飛機。在接下來的環境中,光線方向改變,觀眾就隻能看到圍網上繪製出來的布景,同停機坪顏色一致,看起來似乎是飛機瞬間消失了。圍網落在地上,此刻再打開燈光,飛機已回歸原位。這樣的圍網不僅用於舞台劇,而且許多現代魔術師都會在他們的表演和特技中利用這一特效,讓物體出現或消失,大衛科波菲爾“讓自由女神像消失”的魔術,亦是相同原理、相同操控手段。


    魔術一旦被人揭穿,就相當於一個沒穿衣服的成年人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一樣,立刻就會遭到千萬人的唾罵嘲諷。


    所以說,任何一名魔術師都難免精彩一生卻晚景淒涼,因為那是這個職業的特性所決定的。


    林軒當然不想看到魔術師采用同樣的障眼法來處理現在麵臨的問題,而且他也有種預感,魔術師接下來要做的,將令世人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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