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暖流經由玉老先生的手掌進入林軒百會穴時,林軒覺得自己的眼睛突然亮了數倍,視界也變得清晰無比。


    他看到,黑洞的核心部位是一大片盛開的白色蓮花。黑與白的對比是如此強烈,以至於他的目光一接觸那白蓮花,就被狠狠地刺痛了。


    蓮花千朵,如同蓮的海洋,而那種“海洋”深處,則豎立著一個高聳入雲的秋千架子。此刻,繩索低垂,踏板靜止,似乎靜等著有人來打秋千。


    “你能看到什麽?”魏先生問。


    “那裏有一個秋千架子,遍地白色蓮花,卻沒有人影。”林軒回答。


    “就是那裏,就在那裏了……我也看到了,借由你的眼睛,看到了蓮開千朵的修行者天堂。原來那地方真的存在,我早在五十年前閉關修行時就看到了,但不知道它究竟身在何處。現在,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玉老先生欣喜地叫起來。


    蓮花搖曳,秋千輕蕩,仿佛那個世界裏正吹著淡淡的微風。


    “林軒,你再確認一下,那是不是幻覺?高原反應增強的情況下,人類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幻覺。幻覺越綺麗,人就離死亡越近。”魏先生大聲提醒。


    林軒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緩緩地調勻呼吸,然後再次睜眼。


    他看到蓮花深處仿佛有了人影,但蓮花為近景,模模糊糊的人影為遠景,無法看清那究竟是什麽。


    “如果有人,必定是蕩秋千的主人。那樣的秋千,也必定是為女子準備的。所以我必須要去看看,必須去,就是現在——就是現在,降落吧,降落吧!”林軒縱聲長嘯。


    籠罩在前方的霧氣消散了一些,林軒驟然發現,飛機已經降落,停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這裏應該是很難得的一塊山尖平地,恰好能容納這架客機。


    “降落了,真的降落了!”魏先生又驚又喜。


    林軒起身,指著前方,低聲吩咐:“你們在這裏,我過去。”


    “我陪你過去,這裏很古怪,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更大的陷阱?”魏先生也起身,從懷中取出一隻微型望遠鏡,向外觀察。


    外麵隻是一個白色的冰雪世界,看不到任何參照物。機艙內操控台上所有的儀表都歸零了,一切現代化電子設備都成了毫無意義的廢物。


    “帶我去……帶我去……”玉老先生跌坐在地,不停地**著。


    “開艙門。”林軒沉聲吩咐。


    “我覺得,你可以再等等,如果沒有其它異常情況再下去。飛機剛剛離奇落地,外麵一定有某種力量在操控一切,我真的有點擔心。”魏先生猶豫不決,手指撳在打開艙門的按鈕上,卻遲遲不敢按下去。


    他臉上的汗珠越聚越多,像是站在一個巨大的打鐵爐子旁邊烘烤著一樣。


    “我們沒有什麽可擔心的,如果這是一個賭場的話,我們早就輸光了一切籌碼,沒有任何主動性。在絕境中,我們必須創造屬於自己的生路,不是嗎?”林軒淡然一笑。


    魏先生躊躇再三,猛地站起來,用力搓著雙手,顯然雙手已經因過度緊張而不受控製。


    “林軒,一架噴氣式飛機在無動力、無跑道的情況下能夠成功降落,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就好像有一個摩天巨人操控玩具小飛機一樣,把我們這架客機提起來再放下,放在一個他可以輕鬆掌控的地方。你出去,就變成了巨人腳下的螻蟻,這條命也就……”魏先生沒再講下去,雙掌在座椅上重重一拍,隨即黯然長歎。


    按年齡、輩分、聲望來論,魏先生是林軒的前輩,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有其權威性,林軒應該是言聽計從才對。但是現在,林軒已經顧不得這種江湖禮儀了,隻能按照自己的行事原則去做。


    “打開艙門,一切後果由我負責。”林軒沉聲吩咐。


    魏先生還在猶豫,林軒一步跨過去,在按鈕上重重地拍了一掌。


    這種客機打開艙門的過程比較繁瑣,至少有六個環節需要一一驗證,中間耗時近一分鍾。所以,當機艙內的語音提示器報告開艙門流程時,林軒與魏先生還有反悔的可能。


    魏先生把望遠鏡遞過來,輕聲苦笑:“我看不出這是哪裏,你試試看?”


    林軒舉手一擋,把魏先生的手臂推開。


    “不看?為什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是嗎?”魏先生有些詫異。


    林軒舉起手,在臉上揉搓了一把,隔著指縫回應:“我不是視死如歸的聖人,也不是攻無不克的戰神。我隻是一個平凡的人,喜、怒、哀、樂、憂、懼等等各種情緒無一缺失,也會擔心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不想看,也不敢看,隻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沒有勇氣走下飛機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古人已經將我們今日的情況看得通通透透,早就教給我們一些應對之策了。臨戰之時,氣可鼓而不可泄,否則沒出兵已經敗了。”


    眼下,就算外麵遍地都是毒蛇猛獸,林軒也會毫不猶豫地踏出去,因為這就是他要的結果。


    “我陪你下去!”魏先生凝視林軒,眼神中充滿了敬意。


    “不,你留在這裏,萬一情況改變,你還可以駕駛這架飛機,帶他們離開。我們的命我們自己說了算,其他人的命要由他們自己說了算。”林軒說。


    從監控畫麵可以看出,機艙內的正常乘客都在昏睡之中,一定是閩南來的煉蠱師給他們下了很靈驗的失魂蠱,令他們一直昏睡,直到蠱蟲離去為止。


    “兄弟,你是條漢子!”魏先生雙手的大拇指都挑起來。


    “不得已而為之,跟是不是漢子沒多大關係。”林軒微笑起來。


    驀地,通話器裏傳來一陣呼叫聲:“新加坡航空班機122號,你們究竟出了什麽狀況?請報告你們的位置。我是尼泊爾加德滿都機場塔台,我方救援機已經升空,按照你們的原航線搜救。聽到呼叫請回答,聽到呼叫請回答,如果通訊器材損壞,請按原航線前進,降落在加德滿都機場11號跑道。新加坡航空班級122號,你們究竟出了什麽狀況……”


    魏先生立刻拿起通話器:“我是122號,機上發生劫持事件,機長和飛行員都已經昏迷,現在我正準備自己駕駛飛機返航,但是——”


    林軒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示意魏先生不要照直介紹真實情況。


    在一切沒有定論之前,盲目地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是最可怕的。


    魏先生立刻會意,裝作信號不靈敏的情況大叫:“喂喂喂喂,塔台請回答,塔台請回答!”


    然後,他就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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