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田夢微笑著開口。


    對方不知說了什麽,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不過那笑容裏帶著淡淡的倦意:“是我,天哥。”


    林軒默默地倒了一杯茶,輕輕地放到田夢的手邊去。


    “天哥,我現在是在鬼湖拉昂措,有件困惑的事向您請教。我記得昔日您曾經在埃及的黃沙大漠之下決戰八臂變異生物,局麵僵持不下,後來便進入了僵化狀態,封閉於巨大水晶之中。您說過,是八臂怪物在進化過程中吸收了砂礫中的天然晶體,以自身熱力熔煉,才造成了那麽大的水晶塊。普天之下,除了您,再沒有人體驗過被水晶禁錮而不死的感覺了——”


    林軒聽到這段話,立刻想到了昔日獨步全球江湖的一位華裔大人物。那位前輩姓楊,被全球江湖高手尊稱為“盜墓之王”。無論黑白兩道、中國外國,隻要提到他,人人都會挑起大拇指稱讚,並且衷心臣服,欽佩得五體投地。


    “我身邊有一位伏藏師,他曾被禁錮於喜馬拉雅山脈峽穀深處的堅冰中,後來將個人思想轉移到一個尼泊爾牧羊人身上,成為長久保存的‘伏藏’。現在,這位腦中有伏藏的牧羊人已經奄奄一息,隨時都會咽氣。天哥,我想請問您,他說的話可信嗎?”田夢在向電話彼端的人謙遜請教。


    林軒能猜到,對方偷聽了自己跟蘇魯木的全部對話,所以明了與查傑斯相關的所有細節。


    “天哥,這邊的事跟二戰末期的納粹德國元首有關,更牽扯到‘地球軸心’的線索。您被奉為全球‘盜墓之王’,如果您能大駕光臨,這件事最終一定能真相大白。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到藏地來?”田夢抿著嘴笑著,像一個頑皮的學生在向老師求肯。


    林軒悠然想到,那位盜墓界的大人物不但武功超群、學識淵博,而且義薄雲天,朋友遍天下,是真正的一代王者,如同埃及吉薩高地上的法老王胡夫金字塔一樣巍峨屹立。與他比,林軒普通得如同門外的一顆沙粒,毫無可取之處。


    “您不能來?那風哥呢?蘇倫姐呢?他們總會有時間吧?”田夢又說了兩個名字。


    那兩人,分別是大人物的弟弟和弟妹,皆是年輕一代江湖人物的領袖。


    尤其是後者,美麗、機智、果敢、勇武,她的哥哥是曾與“盜墓之王”齊名的“埃及盜墓王”手術刀,家學淵源,富可敵國。江湖人都說,唯有她才能配得上那位才情武功、人品相貌不遜於“盜墓之王”的風哥,至於其她女孩子,無論是埃及國防部女部長,還是危地馬拉黑巫術女神,甚至是香港大亨寶貝女兒、五角大樓超級女諜……都無法與蘇倫相提並論。


    電話彼端的人說了幾句話,田夢臉上的笑容漸漸隱退,可知她想見的兩人也都無暇至此。


    不過,接下來她隨即叫了一句:“什麽?您可以請空沙大祭司過來幫我?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天哥。”


    林軒暗自感歎:“大人物就是大人物,那位空沙大祭司在埃及國內享有至高無上的神學權威,是埃及人的民間領袖,首屈一指的非洲智者。僅憑大人物一句話,空沙大祭司就會降尊紆貴,到阿裏來支援田夢。換了是我,能做到嗎?”


    田夢掛了電話,臉上又有了無法掩抑的笑容。


    “喝杯茶,我看你太疲倦了,這種雪蓮茶有助於你恢複體力。”林軒微笑著說。


    田夢一口氣喝完了那杯茶,點頭稱讚:“這種好品質的雪蓮已經不多見了,不愧是藏醫,連茶葉都跟別處不同呢!”


    林軒立刻說:“我這裏還有一些雪蓮,送給田小姐一些,隨時衝泡,滋養身體。”


    他拿了一個紙袋出來,把多吉措姆送的雪蓮全都裝進去。


    “林軒,我覺得……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在阿裏地區這麽久,從沒向一個病人收取過藥費和診療費,全都是白白奉獻。可是,國家又沒有給你任何補助,你完全在以自己的微薄之力行善積德。好了,這裏有張卡,拿去吧,裏麵有點錢,可以幫你繼續自己的行善事業,也算是我為藏地百姓做件事。”田夢從口袋中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手邊的桌上。


    “人各有誌,治病救人是我畢生追求的事業。”林軒回答。


    “我欣賞你,不過可惜大家隻是萍水相逢,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告辭了。”田夢又低頭看了蘇魯木一眼,然後起身向外走。


    “喂,田小姐請留步,我不能要你的錢。”林軒拿起卡追上去。


    田夢沒有停步,所以,當林軒追上她時,兩人已經到了門外的路邊。


    那條路由南向北橫貫雄巴村,是本地主路,白天車輛和行人絡繹不絕,夜裏則變得異常荒涼沉寂。


    “怎麽?”田夢回頭問。


    “田小姐,我不能要你的錢,如果你真的想為藏民們謀福利,可以把錢捐到政府去。他們會用收到的捐款改善學校條件,給藏民的孩子們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林軒急忙解釋。近年來,藏區學校獲得了來自內地的多方捐助,原先簡陋到近乎原始的校舍環境,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田夢搖搖頭:“我沒有時間,如果你願意捐上去,就代我做好了。我得警告你,最近外地來的遊客太多,沒準會摻雜一些好事之徒。你快回去吧,我該走了!”


    她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迷彩裝豐田吉普車,大步流星,頭也不回。


    林軒沒有追下去,因為他對於田夢的身份略有忌憚。


    像田夢那樣的江湖名人,有名、有錢、有本事、有背景也有身材、相貌,所以眼界極高,普通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林軒止步,是因為他不想令田夢誤會自己另有所圖。


    田夢走到車邊,抬手拉開車門,一步跨上去,然後關門。


    一瞬間,車子的後座上突然彈起兩人,瞬間箍住了田夢的脖子和雙臂。路邊暗處,則倏地躍出了兩個人,從前座兩側上車,將田夢控製住。


    林軒沒有猶豫,三步並作兩步過去,雙手一張,攔在車頭前。


    後出現的兩人已經發動車子,發動機轟鳴,隨時都會狂踩油門將林軒卷入車輪下。


    “滾開,別擋老子的路!”坐上駕駛位置的棒球帽男子探出頭來吆喝。


    “放開我朋友。”林軒說。他看清了對方的相貌,四名襲擊者都是漢族人。


    “滾!”棒球帽男子狂踩油門,吉普車向前猛躥。如果不是林軒躲得快,就要被撞飛出去。


    林軒向右閃身,避開吉普車的同時,左手一勾,摳住車窗,身子便貼到了車外麵。他沒有費太大力氣,右臂伸進車去,扳住棒球帽男子的下巴,左右兩扭,對方就下巴脫臼,什麽都說不出來。


    “喂,別管閑事!”副駕駛上的刀疤臉怒吼。


    林軒右臂下探,在棒球帽男子的腰帶上摸到了一把裝著消聲器的手槍,立刻平舉,向著前座上的男人:“停車,不想死就停車。”


    刀疤臉怒吼:“你是第一天混阿裏地區嗎?連我們都不認識,信不信我一個電話打出去,幾百兄弟轉眼就到,把你砍成肉醬?”


    林軒果斷扣動扳機,子彈從對方耳朵邊擦過,算是一個小小的警告。


    車馬上停了,幾個人僵坐著,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放了我朋友,你們自然都沒事。相反,如果誰想耍聰明、玩花樣,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林軒說。


    “你知道我們替誰做事嗎?”刀疤臉氣急敗壞地問。


    林軒搖頭:“我不想聽,隻想你們老老實實放了我朋友。”


    “好吧好吧,你一定會後悔的!”在短槍麵前,刀疤臉隻能壓著火氣,點頭服軟。


    林軒放手落地,短槍一直指著刀疤臉。


    驟然間,田夢在後座上掙紮了一下,棒球帽男子身子一伏,一腳油門到底,車子猛地竄出去,喝醉了酒的莽漢一般在公路上來回扭擺了幾次後,徑直向北而去。


    林軒沒有辦法,他畢竟不是警察,不敢隨意開槍殺人,隻能眼睜睜看著田夢被劫走。並且,因為田夢的身份非常特殊,他甚至不敢報警,以免給她帶來更大的麻煩。


    他慢慢地退回診所裏,隨即想通了:“以田夢的身手,何至於就範於四個江湖小角色?她隻不過是將計就計,去探明對方的路子而已。自己情急出手,險些幫了倒忙。幸好田夢機智,借掙紮之機,碰觸那棒球帽男人的身體,使他身不由己地踏下油門,狂奔而去。”


    他覺得有些慚愧,因為田夢的機變能力相當強,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就能借力打力,逢凶化吉。剛才相處的時間太短,他來不及問與哈勒有關的事,當然就算問了,田夢也不一定會說。


    這就是江湖,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各自保守,絕不透露。


    他再次檢查了蘇魯木的情況,心情越來越沉重。


    伏藏,是藏區最神秘的話題之一,而伏藏師、掘藏師這兩類特殊身份的人,則是藏傳佛教所特有的。


    “伏藏”的藏文音譯是“爹瑪”——“爹”,有“寶貴”和“值得保全”之意,是指一件很珍貴的東西因某種特殊原因不得不被埋藏,最終再因一些特殊的機會被有緣人發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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