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峻衝入森林,樹上滑下的那人也已經落地,正抱著那具殘屍嚎啕大哭。


    “發生了什麽事?你有沒有聽到什麽?”丁峻大聲喝問。


    那人一邊哭一邊急促地說了幾句話,用的是非洲南部的方言土語。


    橋本也趕過來,惶急地喝斥:“不要哭,說英語,用英語告訴我,上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必切換語言,丁峻已經聽懂了那些話,意思是:“我哥哥說,有人在船裏,是神,長著翅膀的天神,還有一個被神捕獲的年輕女人。神充滿殺氣,無法抵擋,隻能撤。但是,他的動作太慢了,才被從頭到腳切開……”


    丁峻分析,那“年輕女人”指的應該是方晴,而“長著翅膀的天神”又是指誰?


    “我上去,你去通知權先生,趕緊過來。”他簡短地吩咐橋本。


    “我去,我們就要接近秘密的核心了,我去!”橋本瞪著眼睛反駁。


    丁峻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推開橋本,走向大樹。


    “你不能搶我的研究成果,那巨船上的一切發現都屬於我……”橋本歇斯底裏地吼叫著。


    丁峻回頭,輕蔑地冷笑著解釋:“別擔心,我隻是去救人,至於巨船上有什麽,都跟我無關。”


    他借著之前的兩人固定在樹幹上的繩索攀登,手腳並用,毫不費力,爬到樹幹一半時,便聽到方晴的**聲。


    “方晴,別慌,我來救你……”丁峻縱聲大叫,山穀四處,回聲連連。


    很快,他到了與方晴水平對視的位置,兩人之間的直線距離約為八米。這時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方晴臉色蠟黃,雙眼半閉,昏昏欲睡,幾近虛脫。她的手是纏在繩子上的,隻有這種“作繭自縛”自救方式,才會堅持那麽久。


    丁峻試著叫方晴的名字,但她卻沒有任何回應。


    丁峻稍作休息,繼續上攀,等到高出方晴五米時,調整姿勢,突然一撲,橫躍七米,在驚險下落中抓住那條繩索,與方晴靠在一起。他把方晴扛在肩上,然後雙腿一屈一伸,使繩子慢慢搖蕩起來。


    這個過程極其緩慢,畢竟兩人是在幾十米的高空中,做任何動作都無比艱難。丁峻明顯感到自己額頭已經滲出了層層冷汗,雙臂也因疲累過度而漸漸趨於僵硬。他抬頭向上望,那巨船的底部呈現出極度古舊的青灰色,上麵嵌著無數貝類、牡蠣,通常這種情況隻會發生在久陷於海底的沉船船底。他甚至能辨認出船身上被海水長年浸泡過的痕跡,也就是說,這艘船是來自海中,而不是一開始就放置於山底。


    丁峻知道,青藏高原在中國境內的部分西起帕米爾高原,東至橫斷山脈,橫跨31個經度,東西長約2945公裏;南自喜馬拉雅山脈南麓,北到昆侖山、祁連山北側,縱貫約13個緯度,南北寬達1532公裏。其經緯度範圍為北緯26°00′12″至39°46′50″,東經73°18′52″至104°46′59″,麵積占中國陸地總麵積的26.8%。各國考古學家的探索研究表明,喜馬拉雅山脈崛起之前,該地區一直被蔚藍的海洋覆蓋著,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遠古時代。而在遠古時代,是不該有這種形式的巨船存在的,這是最明顯的悖論。


    “海洋中的船怎麽會在這裏?這艘船是多久前被製造出來的……”丁峻有些走神。


    “我們……最好能趕緊離開……這裏,這裏的一切都超出人類的知識範疇……鷹,鷹……大鷹……去找羅開大哥,去找……”肩頭的方晴在昏迷中喃喃低語。


    她口中說的“羅開”即被稱為“亞洲之鷹”的超級現代遊俠,智力卓絕,武功超群,是年輕一代最為崇拜的大人物。


    “鷹在哪裏?”丁峻急問。


    “鷹是羅開大哥尋找的……東西,告訴他,鷹在這裏……喜馬拉雅山脈下的鷹真實存在,他沒說錯,他……他可以昭告天下,證實鷹的存在……”方晴的眼睛睜開了幾秒鍾,眼底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實在已經疲憊不堪。


    “方晴,看著我,鷹在哪裏?你遭遇了什麽?你為什麽在船上?船上有什麽……”丁峻連續追問。他甚至有種衝動,肩負著方晴一起到船上去一探究竟,向傷害了方晴的無名力量展開反擊。


    “不,不……快撤,快撤……我們不是它的對手,那是非人的力量……”方晴掙紮了兩下,險些從丁峻肩上滑落。


    丁峻收斂思想,在連續蕩了十幾次之後,驟然鬆手,撲向樹幹,十指如鉤,牢牢攫住樹皮。滑降的過程比較順利,因為這是在海豹突擊隊中訓練過上萬次的項目,已經成了他的生存本能。


    丁峻落地,這時候才有空閑試探方晴的額頭。


    方晴燒得厲害,額頭滾燙,嘴唇也因高燒而起了細密的白色水泡。她此刻的樣子,狼狽而孱弱,與在托林寺時迥然不同。


    雪幽燕從東麵趕過來,也是滿臉冷汗。


    “我沒事。”丁峻理解母親的擔心。


    “沒事就好,那艘船是空的,上去沒什麽意義。”雪幽燕俯身檢查方晴的身體狀況。


    “母親,這是我的朋友,救她。”丁峻的話越來越簡短,因為他在上下巨樹的過程中損耗精力太多,而全部腦力都在思索那艘船的怪異之處,所以他實在不願意浪費一點力氣。


    “放心吧,她沒事,隻是——”雪幽燕直起身,將袖子上捋,露出手背與腕關節,“你看。”


    她的皮膚極白,但此時有兩條樹枝狀的黑線正從雙手的十指逆行向上,粗的部分如筷子,細的部分如頭發絲,已經全都爬過了腕關節,並有繼續蔓延的趨勢。


    “怎麽回事?”丁峻問。


    “我感覺自己是中了某種混合型毒素,沒有任何痛感,隻是心慌,感覺這些黑線能一直長進我的心髒裏去,把我全部控製。我不怕死,但這種即將被人操控的詭異感受實在讓人不安。丁峻,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種異術能控製人的思維,將人變成魔鬼傀儡,為禍天下而自身卻懵然不知。如果我變成那樣,你就——你明白,對不對?”雪幽燕的話沒有說盡,但丁峻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如果自己魔變,就讓丁峻出手毀滅自己,為世界除魔。


    “真的沒辦法?”丁峻又問。


    他不會殺雪幽燕,但“魔化殺人”的事例多不勝數,一旦雪幽燕陷入那種失去理智、六親不認的困境,後果不堪設想。他不殺她,無數好人就會無辜橫死。


    “最起碼,古格女城所擁有的異術典籍中,對此已經無計可施。”雪幽燕回答。


    “誰下的手?權相圖嗎?”那是唯一的解釋,因為權相圖才是這一戰中躲不過去的攔路虎。


    雪幽燕仰天長歎:“應該是,但我一直提防他,他的下毒手法竟然如此高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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