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幽燕與權相圖同時點頭,臉上的表情既欣賞又慚愧。


    “我用了十二年的時間,才弄懂這一係列問題。”雪幽燕說。


    “借助於外界大量分析資料,我才在三年內入門,並將許多神秘事件聯係在一起,得出了你上麵說的這些結論。”權相圖歎了口氣,頗感遺憾,“小丁,我真是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團隊,成為我的助手,將來接我的位子。你是天才,五角大樓的專家團看好你,曾經計劃將你調往51號地區,接掌西半球情報匯總官‘千勝王’瓊斯?夕薇的位子。可我覺得,那隻會埋沒了你的智慧,不如跟我一起,做翼王石達開那樣的超人,仰觀宇宙之大,俯察萬物之盛,成為地球的主宰者。你跟我,咱們兩全其美;不跟我,我隻能殺了你,沒辦法。”權相圖說。


    51號地區被稱為“地球智慧的南北極”,而“八麵佛”權相圖、“千勝王”瓊斯?夕薇則是這南北極上的明珠,令全球智者俯首欽敬。能夠被提名為接替“千勝王”的人選,對於丁峻來說,真是一份莫大的榮幸。


    這件事,海豹突擊隊方麵的首腦也向丁峻透露過,但他那時已經厭倦了戰爭,去意已決,所以毅然決然地推辭掉這個黃金機會。否則,此刻的他應該是高坐在51號地區的核心指揮室內,而不是遠赴荒漠千裏的藏邊,稱為權相圖的階下囚。


    人生往往如此,一次數年前千裏之外的選擇,將會引發完全意想不到的蝴蝶效應,其結果之怪誕,令人瞠目結舌。


    一山難容二虎,丁峻已經成了權相圖前進之路上的釘子。順者昌,逆者亡,那是強者眼中亙古不變的真理。


    丁峻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籲出一口氣。


    “嗬嗬,你想殺我,但轉瞬又放棄,是嗎?”權相圖從丁峻眼神中看透了一切。


    “我殺不了你,所以放棄。”丁峻點點頭。他的確是在考慮“暴起而進擊”的問題,但隨即發現,權相圖身上暴露出來的幾個破綻瞬間消失,全盤進入滴水不漏的防禦狀態,堅固如一座合金鋼碉堡。


    聰明人懂得衡量一切,將所有變量和機動因素全盤考慮在內,得出幾乎沒有誤差的結果,比計算機的綜合評定程序更快。這也算是“直覺”,但卻是人類直覺中的最高境界。


    “你的判斷完全正確。”權相圖嘴角露出了殘忍的冷笑。


    丁峻苦笑:“五角大樓麾下曾有一個名為‘兵人訓練塔’的機構,在大國冷戰期間,專注於培養超能戰士,即俗稱的‘兵人’。據資料顯示,當時共培養成功了十五名‘兵人’戰士,而後采取‘群殺淘汰製’,由十五名戰士彼此攻擊屠戮,直到剩下最後一名最強者,被稱為‘兵人蠱王’,具有超強戰鬥力、超級耐力、超高心理素質、超快腦力。那就是你,對不對?”


    兩人一在海豹突擊隊,一在51號地區,同為五角大樓服務,所以很多資料都是共享共通的。


    兵人對攻,是“兵人訓練塔”的最後一節課,而這種殘忍的考驗模式,則是取材於中國苗疆的煉蠱師培養蠱蟲的方式方法——“五毒鬥而強者獨存”。


    “那都已經是過去了,我根本不在乎什麽‘兵人蠱王’的稱號,隻是想證明自己是最強的。不過,小丁,可惜我們生在不同的時代,如果你也是‘兵人訓練塔’中的一員,我懷疑自己不一定能活到最後,因為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另一個我。”權相圖歎息著說。


    “現在,我可以救她們了嗎?”雪幽燕低聲問。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我知道,古格女城有很多上古時期傳下來的療傷之術,取材於喜馬拉雅山脈深處獨有的草藥,有著神乎其神的效果。在這裏,我還是要再次致歉,因為我隻是個粗糙武夫,不能及時對雪晚姑娘施以援手,還望兩位見諒。”石妙手後退一步,垂下長槍,示意自己完全沒有惡意。


    雪幽燕站在雪幽仙與雪晚之間,握著雙手,黯然長歎。雪幽仙已亡,無可救治,這是不爭的事實。


    “把她抱進去,然後把她埋了。”她指了指地上倒著的兩人,輕聲吩咐丁峻。


    丁峻把雪晚抱進茅屋裏,茅屋裏隻有一張樹枝鋪成的小床,簡陋到無以複加。他把她放在床上,雪幽燕隨即從床尾取出一個樹葉卷成的小包,打開來,挑了兩顆花生米大的黑色藥丸,喂到雪晚嘴裏。


    “沒事,刀劍和槍彈都沒傷到要害,我保證她很快就能康複。”雪幽燕說。


    丁峻取出手帕,擦拭雪晚臉上的斑斑血汙,回想起河中孤石一戰的情形。他知道,經過這第二次聯手對敵,雪晚在自己心上的刻痕又深了一層,終生不會被時間磨滅。


    他環顧室內,想到那麽久以來自己的母親就生活在這種困苦的環境中,不覺紅了眼圈。


    迎著丁峻心痛的目光,雪幽燕低聲自語:“大道至簡,對於真正的修行者來說,生活越是簡陋,生命就越是豐美,不是嗎?”


    丁峻忽然想到《論語》中的句子——“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或者隻有極度清苦的環境,才能讓人心無雜念,專心修行,直至智慧巔峰。


    “母親,我帶你走,離開這裏。”丁峻笑中帶淚。在香港,丁慕雲留下的家產足夠他們母子下半生衣食無憂。


    “唉,不用了,如果我想走,誰又能攔得住我?我之所以留在這裏,是當年我做了對不起古格的事情,違背了古格聖女必須遵守的清規戒律。所以,大祭司才會召集九部長老,聯名將我流放至此。我生是古格人,死是古格鬼,終此一生,不會離開古格,一定要贖我犯下的罪。但你和她不同,你們都不屬於古格,這一次我就算拚上性命,也要送你們出去。”雪幽燕眼中閃爍著希望之光。她是母親,相隔二十幾年,親眼看到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這種突如其來的狂喜無與倫比。


    兩人執手相看,母子深情,溢於言表。


    丁峻小指尖輕動,在雪幽燕掌心裏寫了幾個字:“合力殺他?破綻在何處?”


    雪幽燕指隨心動,立刻回複:“無破綻,至強。”


    丁峻接著寫:“我不怕死,但不能死。”


    從前,他是孤家寡人一個,但現在有了雪晚、雪幽燕、方晴,這些都是他的牽掛。他為她們活著,所以,任何行動展開前,他都要顧及她們三人的感受。


    “等。”雪幽燕隻寫了一個字。


    強攻不行,隻能智取,而這種智取之道,就需要長時間地隱忍,明了敵人的薄弱環節,才能有的放矢。


    丁峻沒再寫字,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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