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晚渾身一震,如果不是丁峻及時按住,她早就飛奔出去。


    “出了什麽事?出了什麽事?”雪晚連問兩句。


    丁峻看不清對麵形式,但遠處石妙手的話正好可以用來回答她:“沒錯,這裏是古格女城,但卻不是‘你的古格女城’。在你的重壓之下,人民早就過夠了枯燥無味、黑暗壓抑的生活,對陽光燦爛、繁花似錦的山外世界充滿了向往。而我,恰恰能給予她們這一點,於是,她們就反水嘍,願意追隨我,推翻你,再踏上一隻腳,讓你永世不得翻身。你認命吧,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為名利、權勢、自由活著,根本沒人肯心甘情願給你當奴隸,人人隻想翻身解放做主人。所以說,你低估了人性,高估了自己,死得一點都不冤枉。”


    丁峻意識到了危險的存在,當他向右後方回頭時,見到的是身著皮衣皮褲、皮靴皮帽、羊皮大氅的石妙手。原來,對方采用了特殊的發音方式,製造出虛假聲場,聽起來是在前方,實質已經迂回到他們後麵去。


    就在石妙手身後,黑壓壓一片人,全都是身穿毛皮冬裝的女人。


    “小丁,別來無恙啊?”石妙手微笑著舉手打招呼。


    “後麵的……都是女城的人,可她們看我的眼神都變了!”倉促間,雪晚快速提醒。


    那些女人手中都拎著槍械,臉色慘白,眼神冷厲,如同一群剛剛獲得解放的地獄女鬼。


    “石叔。”變生肘腋之下,丁峻仍然平靜地稱呼對方,不悲不喜,不卑不亢,喜怒不形於色。


    “是我是我,看見我還活著,有點奇怪吧?”石妙手問。


    在所有敵人的注視之下,丁峻微微一笑:“是啊,有點奇怪。不過我知道石叔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神機妙算,偷天換日,平常人根本猜不透。”


    他其實是在諷刺石妙手詐死那件事,但石妙手根本不為所動,而是哈哈大笑:“小丁,這裏已經變成我的地盤,她們都是我的人。你們呢?接下來該做個選擇了,跟我,還是跟大祭司?”


    一邊笑,石妙手一邊眉頭緊皺,,不時地望向湍流翻滾的河麵。


    丁峻與雪晚對視一眼,立刻看到對方眼中的憤怒與淒惶。可以理解,女城是雪晚的家,眼下家破人亡,大祭司倒地瀕死,她連最後的籌碼都已經失去。能做的,就隻有背水一戰,孤注一擲。可是,在這種兵力懸殊的情況下,戰必死,連萬分之一的勝機都沒有,肯定一交手就陷入潮水般的敵陣,直至筋疲力盡、鞠躬盡瘁而亡。


    所以,他不會選擇硬碰硬衝鋒,而是盡可能地轉圜周旋,等到那一線生機出現。


    “選吧,你看看她們,都沒有太多耐心了。”石妙手再次催促。


    “石叔,我們……有沒有第三種選擇?”丁峻問。


    石妙手搖頭:“生死之間,或向左,或向右,或求生,或舍生。小丁,你那麽聰明,還需要我提醒嗎?”


    第二十一章 空中之河,石化之穀


    在托林寺時,石妙手一直是以蒼老、沉鬱、苦澀、哀傷的被迫害者形象出現,所以才會引起丁峻的同情,願意舍命馳援。可現在的他,眉宇之間霸氣隱現,已經占據了這場戰鬥的絕對優勢。


    “不必了。”丁峻簡練地回答。


    雖然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但他仍然將雪晚擋在身後,不讓她直接麵對石妙手。他是男人,任何時候都必須做擋在女人前麵的一堵牆,為她遮蔽風雨。若有人想傷害她,除非是從自己身上碾壓過去。


    在他的特種兵生涯裏,麵臨過許多難解的困局。最危險的一次,是自己單槍匹馬麵對二十五名“****”殺手。對方全副武裝,長短槍械齊備,而自己卻是彈盡糧絕,隻剩一把防身的戰術小刀。那一次,他與死神之間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但他從未有一絲一毫的恐懼,而是如庖丁解牛一般冷靜,合理利用山地洞穴,七進七出,準確切削敵人的咽喉要害。直至二十五名殺手倒地氣絕,那把小刀仍舊鋒銳,毫無卷刃豁口。


    在他身邊,曾有無數手足同袍喪命****槍下,而他卻安然無恙活到現在。究其原因,超出常人的冷靜、無所不至的敏銳感觸、快速判斷是非的直覺就是他所擁有的三大護身神符。


    “女城已經解放,壓在所有人頭上的巨石已經被踢開,女城的人必須活在自由的天空之下,不是嗎?”石妙手大義凜然地說。


    這些話正對女城高手的心思,頓時引起一片喝彩之聲。


    “我們不想摻和,放我們走行不行?”丁峻問。眼下形勢,女城高手阻塞了全部退路,隻留下通向河水的那一麵,看樣子是要逼他鋌而走險。


    “小丁,我不想為難你,但現在你必須做出選擇。”石妙手搖頭,同時揮手,“帶大祭司過來。”


    大祭司被兩個人抬上來,隨意向地上一扔。她的膝蓋以下已經被斬去,身子短了一截,看上去怪異之極。她身上的黃金袍被人撕掉,隻穿著貼身的白色夾衣,已經被鮮血濺得斑斑駁駁。


    她活著,還能喘氣,但卻生不如死。


    “不是我攔著,她們早就一人一口把她咬成碎片了。小丁,你想想看,這些人被嚴格禁足於山底,不能說笑唱鬧,不能過男歡女愛的正常生活,一旦誕下男嬰就要隨波放逐而不知生死。壓抑太深,她們的人性已經扭曲。這一切是誰造成的?大祭司——正是大祭司對她們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摧殘傷害,剝奪了一個女人的正常生存權。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不是嗎?”石妙手緩緩地解釋。


    丁峻可以不管大祭司的生死,但他明白,雪晚作為女城的首腦之一,並且是大祭司最信任的手下,這群反水者一定不會放過她。


    “女城存在了那麽久,怎麽能把曆史的遺留問題都算在大祭司頭上?”丁峻試圖轉移話題,但隨即被女城殺手的怒吼聲打斷。


    “殺了她!分而食之——”


    “殺了雪晚,她是大祭司的親信,同樣該死!”


    “一人一口咬死她們,這些年受夠了!”


    “殺了她們,搶光女城寶藏,去外麵的世界!去找我們的兒子……”


    丁峻做了決定:“下河,破釜沉舟一搏。”


    在這種毫無掩體可以借用的情況下,他們兩人與數千人貼身肉搏,一卷進去就別想活著出來。他不能任憑雪晚受這群暴民侮辱,唯一的選擇,就是寄希望於穿越河水,到達另外的世界。


    “小丁,不管你怎麽決定,現在你得把身後的雪晚姑娘交出來,給大家一個交代。”石妙手陰森森地說。


    驀地,有三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石妙手身後搶出來,一人平端長槍,兩人反手拎著造型極為奇特的阿拉伯卷頭彎刀。


    她們的目標是雪晚,一路狂奔,一路厲嘯:“殺了那小賤人,給大祭司陪葬!”


    “下河,跟著我,我倒數五秒後行動。五、四、三、二——”丁峻對於時間的計算精確到極點,在喊出“一”字之前,他反過手腕,貼在腕部的小刀刃口傾斜向上四十五度,但刀背卻是卡在腕部凸起的幾塊骨骼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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