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雪晚提及的史蒂芬?霍金,是英國劍橋大學應用數學、理論物理學係教授,當代最重要的廣義相對論和宇宙論家,被譽為繼愛因斯坦之後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學思想家和最傑出的理論物理學家。他曾證明了黑洞的麵積定理,即隨著時間的增加黑洞的麵積不減。


    那麽,女城存在的原因,已經超越了普通的應用物理學範疇,隻有霍金那樣的理論物理學家才能試著解釋。


    甚至說,就算是頭腦思維高度立體化、宇宙化的霍金,也無法解釋翼王石達開的存在,隻能借助於地球上存在的神學、禪學、佛學理論來試著辨析闡述。


    雪晚之所以感歎並欽佩丁峻的智商,正是因為他在幾分鍾內就能看懂留下壁畫的人所要表達的深意。


    她靠近壁畫,指尖輕拂那些筆畫凹處,幽幽長歎:“普通人到這裏,非但看不懂壁畫,連壁畫是何年何月所留,都無法說清楚。這世界上有太多沽名釣譽之輩、誇誇其談之徒。跟你相比,他們實在是……其實,推算繪製壁畫的時間是沒有意義的,在我看來——”


    最後一句,與丁峻心中所想一模一樣,他隨即接上去:“壁畫隻是表象和手段,隻不過是為了更形象地讓後人了解曆史,與文字、語言、舞蹈、音樂沒什麽不同,甚至在以上敘事方式沒有發明之前,更久遠的年代,毫無文化知識的古人僅僅通過結繩記事,也能溝通思想。”


    “沒錯,沒錯。”雪晚輕輕頷首。


    她的下巴有著纖細但不失圓潤、柔和卻又不乏挺拔的線條,而她的皮膚光澤,也的確如其名字——“向晚之雪、瑩光熠然”,白皙光潔、肌膚柔滑到極致。此時此刻,除了“完美”二字,丁峻再也想不到能形容雪晚容貌的詞匯。他隻恨自己不是世間最頂尖的攝影師,不能夠高速捕捉雪晚在光影變幻中的絕美顏色並將其恒久保存下來。


    丁峻注意到,自己提到“結繩記事”時,雪晚的神色有細微的變化。


    所謂“結繩記事”,是指文字發明前人們所使用的一種記事方法,即在一條繩子上打結,用以記事。上古時期的中國及秘魯印地安人皆有此習慣,即使到了近代,一些沒有文字的民族,仍然采用結繩記事來傳播信息。


    當然,在文字、語言、通訊工具高速發展的二十一世紀,如雪晚這樣的聰明人,是絕對不會用到“結繩記事”這種手段的。


    “你接觸到——見到與‘結繩記事’有關的東西,是嗎?”丁峻心念一動,立刻追問。


    雪晚一怔,隨即緩緩地回答:“是的,但我見到那些東西之時,並未意識到與古老的‘結繩記事’有關。當時隻是覺得奇怪,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打結繩索存在?我甚至錯誤地以為,那些東西與日本忍者的‘攀附之術’有關。”


    在冷兵器時代,日本忍者和中國輕功高手都能憑借一條打結的繩索加上四爪鉤攀上十幾米甚至幾十米的城牆。其中訣竅,就是在長繩上每隔一尺打一個死結,將其作為雙手十指的攀附發力點。那種技藝,被通稱為“攀附之術”,在亞洲各國都有個中高手。


    丁峻是絕頂聰明的人,立刻語調清晰地指出:“‘攀附之術’的要點,是繩索上的死結與死結間距離基本相等,越接近四爪鉤盡頭,距離便越短。這種打結方式,是針對於攀附者的體力消耗進程而特設的。至於‘結繩記事’,則每個死結之間的距離完全不等——”


    雪晚舉手,示意自己已經明白。


    在“結繩記事”的過程中,古人為了要記住一件事,就在繩子上打一個結。以後看到這個結,他就會想起那件事;如果要記住兩件事,他就打兩個結;記三件事,他就打三個結,以此類推。隻是,當繩子上的結累積到一定程度,需要記住的事就會混淆不清。於是,許多聰明人打下的結,距離、樣式、鬆緊、大小完全不同,為不同事件做下明顯標記。換句話說,一條繩子上的結越繁雜多變,就證明打結的人智商越高。


    “我明白你要說什麽,但我想,就算換了你處在當時那種驚魂未定的情況下,也不會定下心來思考那些繩索的用途。”雪晚忽然變色,似乎是想到了某件極可怕的事。


    丁峻的心因雪晚眉頭微皺而被刺痛,怕她被那種可怕記憶困擾而不忍繼續追問下去。


    兩人靜靜地立著,看著那幅壁畫。


    “大渡河”這一特定地點就是讓丁峻剛剛產生奇特聯想並發出慨然長歎的根源。他想通的那個至關重要的大問題發生在1935年春夏之交的四川彝族聚居地區冕寧縣城,也即是國民黨政府圍剿紅色力量的最關鍵戰場。


    當時,紅色力量正行進於金沙江到大渡河之間的大山中,遭到數十萬國民黨軍隊圍追堵截。紅色力量主帥製定了佯攻大樹堡、暗渡安順場的戰鬥計劃,進入冕寧縣城後,與彝族兄弟和睦團結,其先遣團迅速奪取了安順場渡口,先以重炮消滅對岸碉堡,隨即派遣十七位勇士駕孤舟橫渡,撲擊對岸守敵。之後,國民黨最高元首蔣介石飛臨川軍首腦駐地,迅速調集部隊左右夾擊安順場,妄圖趁紅色力量半渡而擊,將渡河的對手分割圍殲。蔣介石身經百戰、精通兵法,揚言要紅色力量重蹈昔日太平天國石達開的覆轍。


    大渡河是石達開的受死之地,水流湍急而地勢險峻,如果沒有非凡智慧,任何人都會因石達開之亡而避開此地。紅色力量主帥迅速變通,將計就計,一麵繼續造成在安順場涉渡的假象,一麵另辟瀘定橋為強渡點,並且另外派大將劉伯承佯攻雅安,作直取成都之狀,迷惑國民黨軍隊,成功地調開了固守瀘定橋的川軍208旅。等到蔣介石察覺真相時,紅色力量左路部隊已占領橋頭,攀著十三根淩空搖蕩的鐵索向右岸突擊,迅速擊潰守敵,在這場戰役中獲得戰爭教科書一般的完勝。


    大渡河,並未如蔣介石所設想的,令紅色力量成為第二個石達開。


    丁峻想到“第二個石達開”這六個字的時候,心頭亮光突現:“第一個石達開真的死了嗎?蔣介石十萬大軍重重圍困,尚不能消滅天佑恒昌的紅色力量,大渡河這道所謂的必殺天塹,豈不是成了紅色力量騰飛的‘龍門’?一躍龍門,海闊天空,自此完成了獨步天下、執掌乾坤的建國大業。既是龍門,則石達開那樣的奇人,豈會垂手而亡、坐以待斃?蔣介石以‘第二個石達開’來比喻紅色力量,豈不正是國民黨亡敗的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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