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謎題豁然揭開,丁峻的心情頓時無比暢快,恨不得馬上擺脫困境,返回托林寺去。十六金剛舞女的壁畫麵積不小,要從那裏找出什麽東西來,亦不是件容易的事。


    “咱們等了這麽久,也沒見石妙手出現,這家夥到底去了哪兒呢?這幾天夜裏我在這所宅子裏上下翻騰了幾百遍,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在天明時將家具、塵土恢複原狀,真是累得夠嗆。雖然沒發現什麽,可我總覺得,石府地下,必定有更大的秘密,比如說,院內包括院外一百步之內,找不到一隻蛇蟲鼠蟻;地下的苔蘚都改變了顏色,由青綠變成了紫紅色。還有,我們在這裏聞到的怪味,無法分辨它的成因,也沒在其它地方聞到過……等雪姑娘到了,我就如實向她匯報。以她的聰明才智,一定能發現更多蛛絲馬跡。”小眼睛男人絮絮叨叨地說。


    長槍客一直盯著繩網中的丁峻,長槍橫在膝蓋上,槍口對著小眼睛男人。


    獨眼人則不時地點頭、微笑,似乎很用心地在聽小眼睛男人說話。


    “看那個管子——”小眼睛男人向銅板上方的屋角指了指。


    那裏有一根直徑不超過一寸的銅管嵌在石縫裏,外麵露著半尺,垂直向下。管子的位置非常奇怪,如果是水管、通氣管之類,都應該更粗一些,並且管口外緣必須有擰接的螺絲紋才對。


    “我曾經從管子裏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水被燒開的咕嚕聲、大風穿過彎曲通道後的淒厲呼嘯聲、無數蟲子彼此齧噬的咯吱聲、有人大聲念誦咒語聲……等等,現在又有聲音傳來了,你們聽——”小眼睛男人站起來。


    獨眼人的耳朵動了動,努力傾聽了一陣,茫然搖頭:“沒有啊?什麽都聽不到。”


    小眼睛男人向前走,到了銅板旁邊,猛地縱身一躍,雙手抓住那銅管,把耳朵湊在管口上,像一隻巨大的猿猴一樣吊在半空中。


    “這次傳來的是哭聲。”他眯著眼睛,幾乎要將一隻右耳全部塞進管子裏去,“很清晰,就是一個嬰兒在哭。我能聽出來,孩子餓了,該喂奶了……”


    長槍客突然舉槍,由背後瞄準小眼睛男人的後腦。


    獨眼人一把按住槍管,慢慢地壓下來,然後舉起雙手,做了個“抓住、猛擰”的動作。


    “怎麽可能呢?嬰兒哭聲?是不是貓叫或者風聲……”獨眼人笑著說。


    小眼睛男人又聽了十幾秒鍾,放開銅管,躍回原處。


    “你的母性又顯露出來了,怪不得你最受雪姑娘和大祭司喜歡,因為你體內的雌激素分泌太盛,外表是男人,實際是女人,對不對?哈哈哈哈……”獨眼人大笑。


    小眼睛男人聽了這話,竟然十分受用:“半個男人半個女人有什麽不好?大祭司說過,女人本來就比男人高貴,所以最初的原始社會中才有母係氏族部落存在。”


    獨眼人打了個哈哈:“好好,說不過你,雪姑娘快來了,別管什麽嬰兒哭野貓叫的,快過來,咱們商量商量下一步該怎麽辦吧!”


    小眼睛男人走到桌邊,獨眼人突然向他背後一指:“呀,真的是嬰兒——”


    小眼睛男人上當回頭,獨眼人雙掌一合,扣住對方的頭頂、下巴,發力一擰。喀嚓一聲,小眼睛男人頸椎被扭轉了九十度,一聲不吭,軟綿綿地倒下。


    獨眼人笑起來:“看,這樣殺人,不留痕跡,別總想著開槍射擊,弄得滿地是血,等會兒怎麽跟雪姑娘解釋?”


    長槍客不說話,拖著死屍走出去。


    獨眼人慢慢地走到銅板前,俯身看著丁峻,陰森森地笑著:“本來,殺了你隻是舉手之勞,不過我的上司說,留著你這條命還有用。太聰明的人總是英年早逝,反而不如笨一點、懶一點,上司怎麽說我就怎麽做。剛才你也看到了,我殺一個人,比捏死一隻蚊子還容易呢,所以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別惹火我。現在,告訴我吧,為什麽不在托林寺好好待著,卻急急忙忙跑到這裏來?”


    丁峻猜不透三人為什麽自相殘殺,隻能謹慎回答:“托林寺那邊司琴的情況很危險,又找不到石叔,所以我到托林鎮來碰碰運氣,撞到你們,完全是意外。”


    獨眼人的眼珠快速地轉來轉去,似乎是在琢磨丁峻的話是真是假。


    “聽說,你跟石海是戰友?”他又問。


    丁峻艱難地點頭,做出已經不堪捆縛的疲憊模樣:“是……我們一起在阿富汗戰場上共過事。”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獨眼人湊近問。


    “他是——”被對方一問,丁峻突然自省,腦中回憶起石海的樣子。


    總的來看,石海是個聰明好學、積極上進的年輕人,各項戰鬥技術考核中,其成績與丁峻不相上下,冠絕三角洲部隊。但是,石海的情緒總是不夠穩定,在上級派來的心理輔導師那裏,石海的數次考核結果都是“中下”。


    丁峻親眼所見,石海有時候暴烈如野馬,有時候又卑微如羔羊;精神亢奮時幾天幾夜不睡,可以完成任何高難度的戰鬥任務;精神萎靡時如同患上了抑鬱症,整日悶在營房裏裹著被子大睡。


    他從來都沒往壞處猜想,隻以為那些起起伏伏的表現是石海的孤僻個性所致,就像他從未懷疑過石妙手是壞人,隻把對方當成窮途末路、護犢情深的長輩一樣。


    現在,被獨眼人一問,丁峻的心裏猛地一沉,但仍然不動聲色地繼續說下去:“他是我的好兄弟,是一名優秀的特戰隊員。”


    “哈哈……哈哈哈哈……”獨眼人捂著肚子大笑。


    丁峻默不作聲,看著獨眼人。


    “他是……他是一個優秀的特戰隊員……哈哈笑死我了,說實話吧,他其實是一個‘兵人’——兵人,你懂不懂?”獨眼人止住笑,再次恢複了陰森森的樣子。


    丁峻搖頭,表示自己一無所知。困境之中,越是裝傻,就越能降低敵人的警惕性。


    其實,他當然知道“兵人”這個名稱的含義。


    在二戰接受後的長期冷戰時代,各大國都在研製高科技士兵,試圖將1945年以來的各種先進生物技術植入士兵體內,使其成為無痛感、巨力、高腦力、高可控度的超級士兵。


    在某些被媒體曝光的間諜檔案中,美國首先研製出了這種“兵人”,具體時間為1962年前後,並在越戰中首次投放使用,收到了相當滿意的戰術效果。


    資料中說,1961年5月,為防止南越吳庭豔政權垮台,美國派遣100名代號為“綠色貝雷帽”的特戰隊員進入南越,主要負責刺殺敵軍首領、摧毀敵軍彈藥庫等等尖刀行動,對北越軍隊造成幾十次重創,取得了輝煌戰績,而“綠色貝雷帽”部隊卻無一損傷。於是,1962年2月8日,美國在西貢設立由保羅?哈金斯將軍指揮的軍事司令部,全權指揮該特種部隊。


    丁峻有著豐富作戰經驗,他很清楚,隻要是戰爭,就必定有人員傷亡。在曆次行動中,他都曾親眼目睹同袍接二連三地中彈倒下。


    特戰隊員也是人,而不是神,所以越戰期間百名“綠色貝雷帽”隊員始終零損傷的神話絕對有著不可告人的內幕。各國軍事記者對此唯一的解釋全都是——那是百名“兵人”,而非普通“綠色貝雷帽”隊員。


    綠色貝雷帽的真實全稱是美國陸軍突擊隊,英文名稱為“Green Beret”。這是美國陸軍中一支規模最大的特種部隊,最受美國總統寵愛。該部隊裝備有各種步兵武器和運輸直升機,擁有十分先進的通信器材,包括衛星通信和通信距離達3200公裏的輕型通信裝備,經常被派往世界上許多國家,執行各種使命。


    該部隊的頂飾黑底銀麵,上麵繡著“De Dppresso Liber”這句西班牙文,意思是“解放被壓迫的”。上麵另有圖標,兩把交叉的箭代表“綠色貝雷帽”在非常規戰爭中如離弦之箭直插敵人的心髒;箭的交叉處疊放著一把戰刀,那是美洲印第安人使用的致命武器,體現“綠色貝雷帽”剛正不阿、胸襟坦蕩的品質。


    關於兵人,各國在1980年之後都拍攝過該題材的電影,良莠不齊,褒貶不一。但是,不管美國人如何否認,“兵人”是真實存在的。


    丁峻預感到,同為“兵人”,獨眼人說的“兵人”與美國人研製的高科技單兵絕非一回事。


    “那是一個被蠱術和各種藥物煉就的‘兵人’,力量強大,思想獨特,腦部開發程度是普通人的幾百倍,能像蠍子、蜥蜴一樣在最惡劣的沙漠環境中生存潛伏……”獨眼人桀桀怪笑著說。


    “可是,他已經死了。”丁峻說。


    石海的死,起因突兀,過程怪異,三角洲部隊內部的調查人員根本無法解釋這一事件,隻能歸類為特殊狀況,暫且擱置。


    “那是因為,他並非合格的‘兵人’,而是次品。很快,他的替代品就要產生了,而我,就是這一盛況的見證者與受益者!這是件非常有趣的事,你要不要聽——”獨眼人瘋狂地哈哈大笑。


    “你說得太多了。”長槍客已經回來,站在台階上,及時製止獨眼人的話。


    “告訴他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他都個死人了!”獨眼人大笑。


    長槍客憂心忡忡地走過來,把槍柄拄在地上,愁眉苦臉地說:“我最怕咱們這次站錯了隊,你看,老金那麽強、那麽狂傲的人都甘心臣服在大祭司麾下,咱們兩個如果做錯了什麽,一定會……”


    獨眼人使勁拍著長槍客的肩膀:“沒事,沒事,這次一定能成功。想想看,外麵的花花世界多美好啊,誰願意把大好生命全都浪費在茫茫雪山裏?我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塊冷冰冰的石頭。離開雪山,離開藏地,到大陸東南部甚至歐洲、美洲的大都市裏去瘋狂享受吧,美女、好酒、掌聲——做完這事,那些好日子就到手了!”


    長槍客指著丁峻,做了個“割喉”的動作:“那麽,我先殺了他,絕了後患,好嗎?”


    丁峻不動聲色扭動手指,刀片上的鋒刃向外。如果對方動手,自己就絕不隱忍姑息。


    “別急,留著他還有用呢。沉住氣,再等等,雪姑娘就要來了。”獨眼人回答。


    驀地,一陣嬰兒的急啼從那銅管中傳來,一聲一聲,清晰無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伏藏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飛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飛天並收藏伏藏師最新章節